2015,横滨。
在他们交谈之际,特务科出奇迅速地赶到了,——也许是谁透露了消息,不重要,在菲兹杰拉德一脸怪异的注视中,坂口安吾令人带走了费奥多尔,还有被其操控的纳撒尼尔。
“再见了,陀思,”不知何时到达的小丑先生挥舞着小手绢,做作地擦了擦眼角。
他转身看向太宰治:“那么按照约定,请将[书]交给我吧,”
然而费奥多尔被捕整个的过程中,太宰治都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当他听见声音,抬起眼,
灯光沿着他的眉骨滂沱而下,这一瞬,他的瞳孔因光亮而收缩,其间阴郁再无遮拦曝尸荒野,
仍有一丝希冀,“他呢?”他问到,
摇曳的鸢色倒影中,挂钟飞速旋转起来,
退至几小时前,在中原中也被困入爱伦坡的小说之时,太宰治又在做什么呢?
雾岛栗月意欲将费奥多尔困杀横滨,以绝后患,森鸥外不惜以身为饵做局,太宰治同样在斩除费奥多尔的后路,彼时的三人,目的可以说是一致的。
也就是在那时,太宰治与果戈里达成了约定,——果戈里是费奥多尔留下的撤离方式之一,必须要清除,而对果戈里来说,无论目标是[书]还是书页,显然不能只押注一方,
作为前置投资果戈里帮了费奥多尔,而为了应对太宰治拿到书的这一可能,他同样答应了条件,——在必要之时,救雾岛栗月一命。
回到现在,一拍脑门,果戈里回想起来,“哦哦,你说他啊,”
他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的确,我说过会救他一次,但你要知道那时奇点在他体内爆发了,即使冒险使用我的能力,即使背叛我的好友陀思,也实是爱莫能助。”
太宰治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果戈里毫无所觉,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坐到了桌前,不解地歪了歪头,“我没有带走我的友人,我以为这就足够了。”
——太宰治找他最初的目的,只是避免费奥多尔逃走,
“而若不够,换一个条件,我不再去解救陀思,也不杀你,够了吗?”
他说话时,手掌无声穿过外套下的空间置于太宰治脑后,握冰冷的枪抵住对方的头,
如针杀意烈烈爆开,太宰治却无动于衷,“书并不在我这儿,”他的面容与他背后的白墙一样空白,清透如一个死人,
果戈里叹了一口气,“果然吓不到,失败了——,”
他拉长了声音,像一滩猫猫般抱住了桌子,摊平半晌,复又恢复了活力:“唔,那让我想想,到底在哪儿呢?”
他捏住下巴状似开始思考:“异能特务科按兵不动却难掩紧张,[书]一定已经丢了...陀思与人约定在此见面,但神之眼仅是识别系统,你们却能先于他到这儿...——你从另一人那儿得知了地点,而那个人,是偷书的人,你从系统中发现并找到了他,”
一敲掌心,果戈里唰地站了起来,恍然大悟:“你抓住他并截胡了书,”
“但...”
他的眼睛开始在室内环顾,掠过橱窗、桌椅、菲茨杰拉德与坂口安吾,愉悦地眯起,“你并没有提前太多,——特务科的人仍留在这儿,你还没来得及将[书]交出去,”
“那么现在问题就变得简单了,如此重要之物会在哪儿?——为了提防我你一定不会带在身上,你预料到了我的出现,但不会藏在视线之外。”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在场众人的表情,
太宰治一动不动,望着面前的虚空,像在发呆,
坂口安吾抿唇不语,面无表情,
但在一旁看戏的菲茨杰拉德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他想起太宰治来时随手放进书架的书册,本以为只是归还的读物,但若是[书]...那件他寻求已久,能够拯救妻子的异能之物,
尽管菲茨杰拉德竭力不动声色,但果戈里仍从他脸上读到了什么,印证推论后,他不紧不慢在室内踱步起来,
咖啡厅内布局一目了然,当果戈里的脚步在书架前停下,——这里大部分都是些过期的书刊,几乎没人会在乎这个角落,比起存放书籍,它更像是咖啡厅为了营造氛围而做的装饰物...一本特别的书在这里会像一只黑猫站在火烈鸟群里一样醒目,
余光瞥见站起身的菲茨杰拉德与面露纠结的坂口安吾,果戈里再无犹豫,
“的确,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方法就是藏叶于林,但你失策了,这种地方的书刊可不会时常有人翻看,”
顺着架上细细的灰尘痕迹,他的目光越来越亮,“找到了,”
黑色封皮的书脊没有文字,四角尖尖,却透出一种陈旧的质朴感,直觉令果戈里抽出了它,而后身形一晃来到门边,“诶嘿,最后还是我...不对,”
糟糕...
他的眼中浮现出惊愕,但来不及了,就在他下意识翻开书册查看之时,异能力散发的光芒包裹住他,将他吸了进去。
[啪嗒——],
一只被猫笼子捕获的猫消失在了原地,而[书],——准确来说是装过中也的那本爱伦坡的小说自动合拢落到了地上。
菲茨杰拉德面色复杂地看向太宰治,——这个人竟早早将他的反应纳入计谋,利用他的惊讶欺骗了果戈里。
但自始至终太宰治都未曾再抬眼,他甚至没有去捡起那本小说,他的呼吸好轻,仿佛只是存在就耗尽了力气,
在倏然黯淡的光线中,他让躯壳完好地坐在那儿,身形却渐渐模糊,剥落,好似形消骨散,成了一张虚影。
tbc.
*
■■■宰视角番外:
他偶尔会因心跳过快而停止呼吸,也许是一种疾病,一些器官存在太过强烈,另一些便会被忘记,
于是后来他学会去记住,记得怎么呼吸,怎样生活,就像学会控制心跳,
他习惯做最坏的打算,为一切事情做充分的准备,预知一切可以预知的结果,好像那便可以承受,
他记得四年前他离开横滨的那一天,那天的天气很好,有和煦的风,大片大片的海和天连在一块儿,都是鸽灰色的,
在等特务科的车时他想了好多话,之后要去哪儿,要过怎么样的生活...他一直担忧对方不出现,怕对方来不及...只要对方说[带我走吧...],之类的,他一定会拉住对方的手,——他从未想过那是告别。
他一直记得那天海的声音,波浪持续不断地扑打在堤坝上,一次次无功而返,少年坚固冰冷的脸上覆着潮霜,也许下雨了,可他记得没有,矛盾的,破碎的画面挤满大段空间...那时他还太年轻了,还没有学会如何去柔软地包裹一个人,还无法主动迈出步伐,他身上长着尖利的刺,一不小心就会刺得血肉淋漓,太多的分辨与较真,还不懂得认输...
离开横滨后他踏上旅途,去了很多个地方,
有时他在海边,却嗅到松林的气味,在东京的街头,却彷徨找不到向前的路,到处都是他的痕迹、声音,柔软地贴着他的肚皮,他一直想要说出那句话,[跟我走吧...]可承诺太重了,一个绝望的人要怎么拉住另一个绝望的人,
后来...
你看,这就是时间的微妙,也许记忆都是由片段构成的,即使是他也无法精准衡量其间的某种长度,当设想太多时,思绪就会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尽管他努力不去回想,可闭上眼睛时,一小片黑暗笼下来,雾岛栗月的脸仍不时会从他的脑海中闪过,好像就行走在他的余光里,有时笑着,有时气鼓鼓的,
[跟我走...带我走吧...],后来他也回想那天他躺在船底蔽旧的舱板上,耳旁一直是他细细的呼吸声,他设想他们去旅行,去到一切外物的外在,一直在一起,
他会好好地收起周身的尖刺,与对方走过荒野,去看日出与日落,大地上石块的联结如星星般闪耀,他会用他的躯壳拥抱对方的声音,一直储存在身体里,落音有时清脆,有时缱绻...
而今只有心脏的跳动回荡在空腔,承载你的空腔,徒余千种情绪遍布的刻痕交错纵横,枯竭的落泪的冲动,
说来最初到底为什么笃定对方会一直在那儿呢?
明明也是堪称悲观的人,可他目睹那人一次次濒险,一次次幸存,——他几乎忘了对方也会感到疼痛,
执拗地相信对方一定会回来,若是不曾拥有,不曾设想,那个人是否就绝不会死去了,
他只是无法接受对方活在随时可能死去的偶然中,他只好相信:他周全退路,缜密布局,做一切能做的,是否,那个人就一定会如约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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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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