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时辰不早了。”
烛火将小小的一间书房晕染成一座温室暖炉,贾荀端坐在其中埋头看着书。
此时在听到玛瑙的话,贾荀不由抬头看了眼倒挂在白墙之上的铜制摆钟,见时辰确实不早了,合上书本,起身准备回房休息。
见贾荀起身往外走,玛瑙提着竹编宫纹小花灯也紧紧地跟了上去。
花灯不长的穗子随风摆动,感受着空气中的冷冽,贾荀轻呼出一口气,快步走进厢房内。
厢房内的喜鸾端来铜盆,贾荀接过锦帕简单净了手,又见外面的红椿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一旁的喜鸾见她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冲她道:“什么事?气成这样,冲撞了主子怎么好。”
听到喜鸾的话,红椿慌忙抬头看向房内的贾荀,原本怒气冲冲的脸上此时也是一片惊慌,冲其请罪道:“还请主子恕罪。”
听着耳边红椿的请罪,贾荀原本也没准备因此治她的罪,此时只神色严肃,佯装批评道:“下次注意。”
“多谢爷宽恕,奴婢一定谨记。”
见贾荀没有怪罪,红椿闻言松了口气,冲贾荀行了一礼,跟着应下。
“你刚才是怎么了。”看主子没有怪罪,喜鸾拉过一旁的红椿问道。
“还不是赵嬷嬷和李嬷嬷她们。”说起这个,红椿就是一肚子气,冲喜鸾抱怨着两人的行事。
“不过就是一盘子糕点,爷原本就吩咐了大家都有,偏她们就要为了这个争来争去。”说起贾荀从前身边的那几个奶嬷嬷,红椿就是一肚子的抱怨。
这几个年长些的奶娘,仗着曾经奶过贾荀这个主子,在红椿这些小丫鬟们面前总是趾高气扬,颐指气使。
听着红椿发的牢骚,贾荀沉吟一瞬,想着从前在他房里伺候的这几个奶娘,出声问道:“郑妈妈,回来了没有?”
“听春桃说,郑妈妈还要过几日才能回来。”喜鸾跟着回道。
闻言,贾荀颌首,没在说话。
从前在贾荀身边伺候的一共有四个奶娘,其中郑奶娘和冯奶娘颇受王熙凤的器重,而李奶娘和赵奶娘因为做事不够仔细,之后就很少留在贾荀身边伺候。
虽说在主子面前不得脸,但李、赵两个奶娘在红椿这些小丫头面前还是有些地位的,恰巧这几日能管事的郑奶娘回家探亲,没有郑奶娘的压制,冯奶娘一向又是个平和的性子,这两位又跟着抖了起来,在红椿这些小丫头面前很是威风。
“过几日郑妈妈回来之后,就让她打发李妈妈和赵妈妈去外面做事。”
走进里屋,脱下外袍,贾荀沉声吩咐道。
接过衣服,喜鸾手中的动作一顿,紧接着跟着立刻应下,知道赵奶娘和李奶娘犯了主子的忌讳,这院子里往后是容不下她们了。
等到贾荀换了寝衣,吹灯睡下,喜鸾提着一盏玻璃烛灯走出房门。
……
月明星稀,软烟纱罗糊制的窗户下投射进婆娑斑驳的夜光。
今夜的贾荀睡的并不安稳,一阵阵心悸袭来,分外压抑,只觉得让人浑身喘不过气。
躺在檀木雕花床上,大口喘着粗气,从梦中猛地惊醒过来,贾荀失神地望向床顶的青纱帐幔。
“爷,可是又做噩梦了。”
守在房外,听到动静的喜鸾提着烛火走了进来,在看到贾荀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双眼发直的望向床顶,喜鸾心中一惊,快步走上前来,放下红烛,伸手探向贾荀的额头。
“爷您这是受寒了。”触及到贾荀滚烫的额头,喜鸾立刻起身向屋外喊去。
屋外听到喜鸾的喊声,丹榴忙披上姜黄色短袄,穿着青绿绸裤,粉花绣鞋走了进来。
贾荀房里一共有四个大丫鬟,八个小丫鬟,其中喜鸾,玛瑙,丹榴,红椿俱是领的一等丫鬟的份例。
而这四个大丫鬟中,喜鸾和玛瑙当初是由贾母做主亲自赏下的,至今仍记名挂在贾母房内,因此不算在贾荀身边一等丫鬟的份例中。
而丹榴和红椿是后来王熙凤特意从一群做事麻利的小丫鬟中挑选出来留在贾荀身边伺候的,因此她们也俱是领的一等丫鬟的份例,只是相较于喜鸾与玛瑙两人,两人平日里做事更显沉默寡言些。
今日正是丹榴和喜鸾在贾荀的房里当值,此时听到喜鸾的轻唤,丹榴披上短袄就匆匆忙忙地上前查看主子的情况,见其面色通红,俨然就是一副受了寒,生了温病的样子,也不免急道:“主子烧成这样,这可如何是好,我去请奶奶来。”
说着丹榴便披着衣裳跑到王熙凤的正房。
见丹榴跑去与王熙凤通传后,喜鸾又端来温水,浸温棉布与贾荀降温。
正房内,王熙凤夫妻早已歇下,守在门外的丰儿见贾荀房内的丹榴来,听她说贾荀病了,也是急急忙忙地跑到房内与王熙凤传话。
听到儿子病了,王熙凤顾不得再整理仪容,披上银红鼠皮袄,带着平儿等人急匆匆往贾荀所住的东厢房赶。
让兴儿去前院请了大夫,看着面色潮红,病怏怏躺在床上的儿子,贾琏背手,神色焦急。
“好端端的,你们主子怎么病成了这个样子。”
瞧着躺在床上,生病难受的儿子,贾琏口中厉声质问道。
“还请二爷和二奶奶恕罪。”守在房内的喜鸾等人立刻跪下请罪道。
“行了,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先请大夫来给咱们荀哥儿看看吧。”王熙凤坐在床边,心疼地拿帕子为贾荀擦着额角沁出的汗。
贾琏闻言,看着躺在床上发着温病的儿子,也顿时熄了怒火。
从前没有贾荀这个儿子时,贾琏对于孩子一事一向不怎么在意,可自从与王熙凤夫妻两人有了贾荀之后,贾琏也逐渐对这个聪慧懂事的儿子上起了心。
谁不喜欢孝顺懂事的孩子,更何况是自己儿子。
贾琏虽不是个好人,也算不上什么“慈”父,但对贾荀这个儿子反倒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上心。此时见儿子病成这样,不免跟着着急上火。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兴儿就将住在前院的府医请了过来。
这个时辰,想再去宫中请太医是来不及了,因此兴儿带着人将离的最近的赵府医给连夜叫了起来,一路连拖带拽来到贾荀房内。
面对神色焦急,在旁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二爷和二奶奶,府医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液,放下药箱,上前把脉,查看起贾荀的病情。
高热反复在体内灼烧着,贾荀此时早已又昏睡了过去。
被府医抬起手腕,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贾荀神志不清地睁开双眼,冲王熙凤喊道:“娘。”
“哎,娘在这里呢!”
听到儿子的这声轻唤,王熙凤眼含泪光,双眼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儿子。
“娘,娘……娘!”得到回应的贾荀,挣扎着起身,痛哭出声,口中不停大喊王熙凤娘。
“哎,娘就在这里呢。”一把将儿子搂进怀中,王熙凤心疼不已。
“娘,如今是成化几年呢?”在他娘温暖的怀抱里,贾荀突然闷声问道。
“傻孩子,这都是说的什么?什么成化几年。”王熙凤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中,以为儿子这是烧糊涂了。
“……”
听到回答,贾荀什么也没说,闭上眼,将脸埋进王熙凤的怀中。
泪水浸湿了胸口处的衣衫,紧搂着怀中的儿子,哀绪轻染,王熙凤只觉得心口在隐隐作痛。
作为母亲,王熙凤此时甚至能切身感受到儿子心中的痛。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荀哥儿到底为什么悲痛。
儿子好像伴随着悲痛而生,可王熙凤这个当母亲的不愿意让她的荀哥儿总是那么悲痛。
低头看着儿子,王熙凤神色慈爱,怜惜地抚着儿子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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