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采荷跟在自家姑娘的身后,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这些日子姑娘对自己的态度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表面上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可实际上却是没有从前那般信任了。最明显之处就是自姑娘病愈后,就再也不让自己碰她的书本,再也不许自己进屋守夜,再也不和自己说知心话,再也不许………
反正姑娘现在除了出门时带着她,平时就只派她做些打杂的差事,一应贴身事物都是自个儿打理。
采荷不由回忆自己之前是否哪里得罪过姑娘,可是没有。最近她所有的行为都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即便是她心里一直记着姑娘清醒那日自己去给二姑娘帮忙的事,但她想了半天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这样的事之前也是常有的。
二姑娘身子柔弱,又喜欢热闹,所以时常会散些点心瓜子,找她们这些丫头去屋里说话。她嘴馋,最爱吃这些,因此每回都会过去。只要不耽搁差事姑娘是不会说什么的。
采荷心里安慰自己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姑娘如今这样也不是在针对谁。毕竟,姑娘的变化可不止这一处。
近来家里不安生,老爷病了数日,夫人有孕在身,为了照顾老爷也累倒了。家里老太太是个不担事的,因此这家事就没人管了。大姑娘是个连账本都不爱碰的,少爷身子病弱等闲不出门。倒是二姑娘跟老太太说想先帮着夫人管家。
侄女儿管伯父的家,可没这道理。老太太犹豫时,自家姑娘却一改往日只喜欢看书的性子,挺身而出说要和大姑娘一同管家,好让老爷和夫人放心将养身子。
老太太和夫人本来担心姑娘年纪小,做不来这些。却不想姑娘当天见了家里的几个管事婆子,三言两语就将人镇住了。然后又挨个分派活计,将家里各处管的井井有序。那些账目,不仅她自己算,也压着大姑娘看,不过两天就将账算的清清楚楚。连那些有资历的老仆一见如此,也不敢吱声了,一应事宜只听姑娘安排………
姜幼白不知身后采荷对自己的打量,只心里想着接下来的打算。
她到这个时代已经大半年了,从一开始的不甘心到如今的认命,有这样大的转变也是不过因为生活所迫。
一开始她本以为自家好歹是个官宦之族,虽没了自由,但吃穿用度是不愁的。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什么官宦之族,按阶层也只算是个清贫的耕读之家。她爹姜平只是个七品小县令,祖上虽也出过高官,现今却已没落了。而她娘梅氏,娘家在京城。据说自小孤女一个,是依靠舅家接济才长大成人的。现今娘家最亲近的也不过是个远房的堂兄一家。
在知道了这些,又有姜父和梅氏接连病倒,姜幼白就觉得她这个便宜家已经颇有些大厦将倾之势了。
这可不是她杞人忧天,危言耸听,而是有凭有据的。
前不久她帮着梅氏给各家亲戚送年礼,机缘巧合下得知了自家便宜娘的外祖家竟是出身金陵的贾家旁支。而贾家现在最富贵的两支乃是久居京城的宁国府和荣国府。
金陵贾家、宁荣两府,这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红楼梦中的人事么?
刚得知这些时,姜幼白顾不得可能亲眼见到名著中人物的兴奋,而是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众所周知,凡与贾家沾边的亲朋故旧家的女孩儿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不是丧父就是丧母,更甚还有丧父丧母,再加上丧兄丧弟,成为彻彻底底的孤儿一枚的。
原先她还只是如此猜测。但她爹姜平得了风寒迟迟不见好,她娘梅氏也相继病倒。再有她大哥那一副摇摇欲坠的病弱身子,还有原身平白一跤就跌了命去………
要不是她的生魂占了这副身子,这家人怕是早已受不住打击,一时就支持不住了。
此时,姜幼白已初步确定红楼梦里万艳同悲的命运也波及了自家。想要挣脱这种命运,怕要花费大力气。
据了解,她家有如今的光景全凭姜父一人支撑。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雍州的武安县。她爹姜平就是武安县的县令。
虽是七品的微末小官,但有他在,他们家好歹处在士族行列。而一旦姜父病逝,他们家不仅阶层要下降,连生计都会成问题。
当然,若是一般情况下官员病逝在任上,家眷都会得到朝廷抚恤。可姜父的情况却明显有异常。倒不是说他得罪了上官,将来会连累家人,而是经过她这些日子的观察,姜父这病迟迟不见好,甚至更加严重了,很可能是遭人陷害的缘故。
那背后之人既然敢串通大夫要了一府县令的性命,可见其势之嚣张。想必日后对她们这些家眷也并不会手下留情。
姜家是她这一世安身立命的根基。她必须得有所作为保住这个家才行。而要保住这个家,首先就要保住她爹和她娘。
她爹姜平被人陷害,只能慢慢查证,而她娘梅氏身怀六甲又劳累成疾,得立即安心休养才行。所以在没人能管家的时候,她立马就接手了,还拉了姜令月帮忙。
事实上,管家确实如她所想得那般并不怎么难。毕竟姜家不富裕,人事也简单。整个家统共就六个主子,哦,还得加上一个寄养的堂姐,一共是七个。只要拿捏住了账上银钱,厨房和采买这三处,其它的就没问题了。
最关键的还是尽快找出陷害姜父的人。
她反复推测,最有可能的就是给姜父看诊的大夫。一来姜父的病迟迟不见好,诊脉开方子的大夫要负很大责任,二来是她发现了姜父吃用的药物并不对症。
心下想着这些事的功夫,姜幼白就到了姜父和梅氏处。三两步上了台阶,撩起帘子进了屋,将披风脱下来给身后的采荷,让她等在外间,自己径自去了姜父的卧房。
此时大夫已经给姜父诊过了脉,正被梅氏和老太太围着问些平日里的注意事项。这个大夫姓费,大家都叫他费大夫。年纪大约四十余许,留着花白的山羊胡,慈眉善目的。面对梅氏和老太太的反复询问,一丝不耐也没有。只看这卖相,确实符合世人眼中大夫治病救人的和善形象。
“费大夫好,您给家父看诊辛苦了。”姜幼白走过去打断梅氏和老太太。
费大夫笑着道:“姜姑娘客气了,给姜大人看诊是小人的本分。只可惜小人人微力薄,不能解姜大人之苦痛。”
“费大夫可莫要如此说,家父经您这些日子的治疗,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姜幼白状似感激的道。
“是吗?”费大夫有些诧异。他刚才诊脉时可并没有诊出有好转的迹象,不过却也没有前几次继续恶化的趋势。
姜幼白就肯定的点点头。一旁的梅氏见了,就想说什么,却被床上的姜父打断:“你先扶母亲去歇着吧,母亲年纪大了劳累不得。”
梅氏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转身扶着老太太出去了。
姜幼白与床上的姜父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深思。她缓缓几步走到桌前,拿起费大夫开的方子看了看。然后问道:“费大夫,您这方子我略有些疑问,不知您能否为小女解一解惑?”说完,又解释道:“您别嫌小女唐突,只是家父病了多日依然不见好,我这才忧心了些。”
费大夫眼神闪了闪,宽和的道:“姜姑娘严重了,您有什么话只管问小人便是。”
姜幼白点头,然后指着手里的方子道:“我看您这方子上皆是些麻黄,杏仁,甘草之类的清热解毒之药,敢问大夫家父得的可是风寒之症?可有具体的说法?”
费大夫有些惊讶她竟能看懂药方,不过想来读书人家的姑娘都是断文识字的,倒也不必为奇。他抚了抚胡须,胸有成竹道:“姜姑娘说的不错,姜大人正是风寒之症,主因为外感风邪,风邪雍肺,所以才有高热不断,咳逆气急之状。小人所写这副麻杏石甘汤正正对症。”
“原来如此,多谢大夫解惑,小女受教了。”姜幼白一脸的感激,亲自送了费大夫出门。
等再回来时,姜父身边竟是一个人也无。
“爹,您怎么没让人在屋里守着?”
“不要紧。正好这会儿没人,咱们父女俩好好说说话。”姜父脸色苍白,说话时有些气虚。
“爹想与女儿说什么?”姜幼白心有所感的问道。
不过出乎她所料的,姜父并没有立即问她刚才的做为,转而感叹道:“皎皎如今也是大姑娘了,知道关心爹爹了。”
“爹,我才十二岁,哪里算是长大了。再说又是个女儿家,若没有您我又能撑得起什么事?”姜幼白道。
“女儿家又如何,我的皎皎聪慧,比你哥哥姐姐们都强。甚至比为父都强。”姜父感慨道。
别的且不说,他病重的这些日子,家里家外竟全靠这个最小的女儿撑着。原本被他寄予厚望的长子,面对家业重担竟是连一合之力也没有。妻子身怀六甲,母亲不管事,令月也不能顶事。而他自己身处官场多年,看事情竟还没有小女儿敏锐。
他长叹一口气,虽不忍心但还是强忍着心疼道:“皎皎啊,若是爹爹日后不在了,你祖母和你母亲就全靠你了。”
这话好似交代后事一般,颇有些不详的味道。
姜幼白就道:“爹,您说什么呢。这样的重担女儿哪里担得起。”
她说罢,见姜父眼里还存着希翼。想了想,就直接了当道:“您若真因病而逝,不说祖母受不受得住这个打击,母亲怕是第一个就跟着您去了。您是知道的,母亲高龄有孕,生产就在眼前,到时只要您出事,她说不得就要难产,到时一尸两命走的干脆利落。
还有哥哥,他身子虚弱,这几年全靠吃人参养着。可近来为了给您看病咱家账上的现银已经全花光了。如今咱家还能吃的起饭还是我卖了一个临街的铺子凑的银钱。若您不管不顾去了,哥哥到时别说吃人参,连吃萝卜怕是都难。
还有姐姐和我,姐姐已经十四了,正是相看婚事的好时候,可若您没了,姐姐为您守孝耽搁上三年可就成老姑娘了,又是丧父丧母的孤女,谁家还能要她。至于我,先前我摔倒昏迷,姜念儿就欺负我将采荷要到自己屋里帮忙,害得我醒来连口水都喝不上。您说,您还在呢,我就已经被欺负成这样了,若您不在了我们一家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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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阴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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