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妙玉回到栊翠庵门口,脚下虚浮,一个踉跄向前扑跌。狠狠摔在地上,膝盖和掌心生疼,羞愤涌上心头。她向来孤傲清冷,此番狼狈竟是被庵门门槛绊倒,丢尽颜面。想起方才与宝玉相处的情形,心乱如麻,又怪自己心绪不宁,这般失态。还怕被庵中他人瞧见,坏了自己的高洁之姿。她咬着牙,忍着疼,满心懊恼与不安,挣扎着起身,却浑身酸乏无力,陷在这心境中难以解脱。
这一跤摔得重,妙玉膝盖和手掌擦破了油皮。正挣扎起身时,庵里小尼听到声响,匆忙赶来。
“师父,这是怎么了?”小尼满面忧色,搀起妙玉。
妙玉脸色一红,忙说:“无妨,我方才在庵外踱步,一只野猫突然蹿出,唬了我一跳,才不小心跌倒。”她哪敢说是因与宝玉相见后神思恍惚。
小尼不敢多问,扶着妙玉回屋,念叨:“师父,往后可要仔细,摔出个好歹可怎么好。”妙玉微微点头,心里却还想着宝玉。
回到庵中,妙玉忍着伤痛做完晚课和事务。其间数次险些出错,好在旁人没留意。忙完后,她回到禅房,在昏黄烛火下坐在床边。
回想白日与宝玉相处的事,妙玉心中滋味复杂。她明白自己对宝玉有别样情愫,可在这佛门净地,这是违禁之事。她叹口气,躺下来,合上眼,想让纷乱心思平静。但宝玉的影像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在矛盾挣扎中渐入梦乡,眉头微蹙,似梦中也不安宁。窗外,月色洒在栊翠庵上,四下静谧,只有几声虫鸣。
且说妙玉在禅房入睡,不知不觉陷入梦乡。梦里,她身处一处奇异之地,云雾飘来飘去,眼前花影晃动,还有股淡淡的香气。她正新奇地四处张望,恍惚间,看见宝玉走了过来。
宝玉神色带着担忧,快步走到她跟前,问道:“妙玉,听说你摔了,咋样了?”妙玉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回:“没啥大事,就点皮外伤,让你操心了。”
之后,两人并肩在这梦幻之地走着。路旁花草随着微风晃动,宝玉忽然停下,指着一朵花说:“这花还挺好看。”妙玉笑了笑:“是挺不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云雾瞬间乱了起来,四周变得一片混沌。宝玉的身影在这混乱中越来越模糊。妙玉心里一慌,伸手去抓宝玉,却扑了个空。她着急地大喊:“宝玉,你别走!”可喊声很快被风声淹没。
这时,黛玉出现了。她瞧着妙玉这慌乱的样子,皱着眉说:“妙玉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呢?好歹是修行之人,怎么这么失态?”妙玉心里一紧,强装镇定,回道:“林姑娘,我就是一时着急,让你见笑了。”嘴上这么说,眼睛却还往宝玉消失的地方看。
宝玉见黛玉来了,忙说:“林妹妹,你也来了。我和妙玉姐姐正看这花草呢,谁知道突然这样。”黛玉走近几步,瞥了妙玉一眼,语气带着点酸意:“宝哥哥,平日里我要是摔了,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宝玉一听,脸立刻红了,赶忙解释:“林妹妹,你别误会,我对你们俩都一样关心。”
妙玉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说道:“你们俩别拿我打趣了,不过是个梦,有什么好说的。”黛玉折下枝花,闻了闻,慢悠悠地说:“这花再好看,也会谢,就像这感情,说没就没。”妙玉知道她话里有话,咬了咬嘴唇,回她:“林姑娘这话,好像有深意。可这感情的事,哪能说得清楚。”
宝玉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挠挠头说:“你们俩说的话,我咋一句都听不懂。”妙玉瞧着宝玉这傻样,又气又想笑。黛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俩,那眼神仿佛把一切都看透了。
三人正僵持着,黛玉又开口了:“宝哥哥,你平日里总往栊翠庵跑,和妙玉姐姐谈天说地,我还以为你把我们这些姐妹都忘了。”宝玉急忙摆手:“林妹妹,你可别这么想,我心里一直都有你们。”妙玉忍不住了,说道:“林姑娘,你要是觉得我和宝二爷来往不妥,那往后我便少与他接触就是。”黛玉冷哼一声:“姐姐这话说得,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宝哥哥对姐姐格外不同罢了。”宝玉急得直跺脚:“你们俩别吵了,都是我的不是,行了吧。”
就在这气氛紧张之时,周围的景象开始剧烈晃动,云雾变得更加浓重,仿佛要将他们吞噬。三人都有些惊慌失措,妙玉大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黛玉也没了刚才的镇定,声音带着颤抖:“难道这个梦要结束了?”宝玉看着她们,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别再吵了。”突然一阵强烈的光芒闪过,妙玉惊醒,这梦境瞬间消散了。
且说妙玉卧于那禅床之上,周遭寂静无声,唯有窗外月光,透过窗棂,洒下几缕银白光影,映在她面庞。她双目轻阖,思绪恰似脱缰之马,悠悠然飘回往昔岁月。
犹记幼时,家中庭院之内,花繁叶茂,绿草茵茵。父亲林如海身着一袭素净长衫,手持书卷,正柔声教她读书识字。彼时她名叫小玉,是父亲的心尖宠。父亲为她取名,盼她能如美玉般温润纯良,一生顺遂无忧。父亲不仅教她读书,还手把手教她抚琴。在那古雅琴房里,父亲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轻轻拨弄琴弦,美妙琴音便在空气中悠悠流淌。每当她学会一首新曲,父亲总会露出欣慰笑意,不住夸赞她聪慧伶俐。那时的她,天真烂漫,聪慧过人,加之容貌姣好,走到哪里都惹人喜爱。
然而,父亲在扬州担任巡盐御史之后,家中门庭瞬间热闹起来。不多时,父亲便与贾敏成了亲。起初,日子倒也过得安稳平静,那贾敏先还为诞下一子。可谁能料到,那幼子竟福薄命浅,早早夭折。后怀胎七月,肚子竟毫无显怀迹象。直到有一日,来了个癞头和尚,那和尚神神秘秘的,手里捧着个红彤彤的果子,说是圣女果,还非要夫人服下。谁能想到,夫人刚吃下,第二天就临盆诞下了一女婴,取命妙可,乳名黛玉。那女婴才满月就能开口说话,周岁时便能吟诵诗词,外人纷纷传闻恐并非林老爷的亲生骨肉。自那之后,贾敏性情大变,愈发乖张。她时常在父亲面前说母亲和小玉的坏话,挑拨离间。父亲听得多了,对母亲和小玉也渐渐生出嫌隙。
小玉满心委屈,却无处诉说。曾经疼爱她的父亲,如今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漠疏离。她满心不解,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会遭受这般对待。在这压抑的环境中,小玉的性子也愈发孤僻,不再像从前那般活泼开朗,总是独自一人默默待在角落里。
母亲兰儿,向来温柔贤淑,见小玉受委屈,心中疼得好似刀绞。可她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妾室,在这深宅大院里,人微言轻,根本无力改变这一切。她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将小玉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用自己的体温给小玉带来些许温暖。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兰儿心系家人,决意前往瘦西湖法海寺祈福,盼能为家人带来平安康健。小玉紧紧拉住母亲的手,眼中满是担忧,说道:“母亲,外头雨这般大,您别去了。”母亲轻轻抚摸着小玉的头,温柔说道:“好孩子,母亲去去就回,你乖乖在家等着我。”然而,这一去,竟是母女俩的永别。母亲在法海寺祈福归来的路上,不慎失足跌入瘦西湖里。等人们发现时,母亲早已没了性命。
小玉得知这个噩耗,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仿若被抽去了灵魂。没了母亲的庇护,贾敏对她的冷落排挤变本加厉。在这偌大的府中,小玉倍感孤独痛苦。她常常独自躲在角落里哭泣,泪水浸湿了衣衫。
再说那黛玉妹妹,自幼体弱多病,药不离口。三岁那年,府里来了一个癞头和尚。那和尚瞧了黛玉一眼,便神色凝重地说道:“这孩子命中带煞,唯有离家修行,方能根治病症,保得一生平安。”父母听闻此言,心如刀绞,他们怎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去出家修行呢?于是,他们四处寻找替身,盼能找到一人代替黛玉去修行。
小玉看着黛玉妹妹那病恹恹的模样,心中不忍。她想起母亲在世时对自己的教诲,要懂得关爱他人。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对父母说道:“我愿意代替妹妹去修行。”父母看着懂事的小玉,心中满是感动,却也满是无奈。最终,小玉被送到了寺庙里。师傅为她赐名妙玉,从此,她便踏入佛门,开启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月色朦胧,古寺的钟声悠悠回荡在山谷之间。一日,妙玉姑娘坐在蒲团之上,手中摩挲着一张精致的请帖,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犹豫之色。她深知侯门公府规矩繁多,繁文缛节如同重重枷锁,让她这个自小在佛门清净之地长大的女子心生不适。
然而,王夫人的请帖字里行间透着真挚诚恳,让妙玉姑娘难以拒绝。她拿着请帖,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仿若在感受那遥远的温暖。
恰在此时,师父走进禅房,轻声对妙玉说道:“林老爷是九月初三日巳时没的。”这话如同一记惊雷,将妙玉姑娘从沉思中惊醒。她心中仿若被重锤击中,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嚎啕大哭,似要将心中的悲痛一股脑儿宣泄出来。师父轻轻拍着她的背,用佛语点化她,这才让她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波澜。
接下来的几日,妙玉姑娘潜心修行,试图借佛法平复心中的伤痛。然而,命运似乎对她格外残酷,九月初九,师父也圆寂了。一月之内痛失两位至亲之人,妙玉姑娘痛不欲生,仿若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在她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时,她想起了唯一的亲人——黛玉妹妹。黛玉早已到了贾府,这仿若一缕阳光照进了她黑暗的心房,让她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她忆起与黛玉妹妹曾经的欢乐时光,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仿若就在眼前。
妙玉姑娘一番深思熟虑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决定接受贾府的邀请,前往贾府。只因在那里,她能见到黛玉妹妹,尽管黛玉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而妙玉也决意终身保守这份秘密。她深知这将是一段艰难的旅程,但已然做好了准备。
次日,王夫人便遣了车轿前往西门外牟尼院去接妙玉姑娘。妙玉姑娘换上一身素净的道袍,带上几箱行李,与两个老嬷嬷和小丫头一同上了王夫人派来的车轿。
车轿在长安城中缓缓前行,妙玉姑娘透过车窗,瞧见了这座繁华都市的另一面。街头的商贩、往来的行人、亭台楼阁,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又陌生。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感慨,自己虽带发修行,但终究还是与这尘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多时,车轿便到了荣国府。妙玉姑娘被热情迎进府内。王夫人亲自出面迎接,向她介绍府中的环境和规矩,安排她在拢翠庵中修行。妙玉姑娘对王夫人的热情款待十分感激,她决定在拢翠庵中安心修行,与王夫人等人一同探讨佛法的奥妙。同时,她也满心期待着与黛玉妹妹的相聚,盼能从妹妹那里寻得一丝慰藉。
妙玉踏入贾府,住进了栊翠庵。这栊翠庵虽在贾府之中,却自成一方天地,宁静清幽,倒也合了她修行的心境。庵内梅树成林,正值寒冬时节,梅花竞相绽放,暗香浮动,为这清冷之地添了几分生机。
一日,李纨约了一众姐妹在芦雪庵起诗社,众人皆兴致勃勃,吟诗联句,好不热闹。宝玉想起妙玉,心中想着:“这等雅事,若是妙玉姐姐也能来参与,必定能为诗社增色不少。”于是,趁着众人诗兴正浓之时,他悄悄离了芦雪庵,往栊翠庵而去。
到了栊翠庵,宝玉轻轻叩门,小尼姑开门见是宝玉,忙引他入内。妙玉正在庵中品茶,见宝玉前来,微微一怔,问道:“宝二爷今日怎得有空到我这清净之地来?”宝玉笑着说道:“妙玉姐姐,今日李纨姐姐在芦雪庵起了诗社,姐妹们都在那儿吟诗联句,热闹得很。我想着姐姐才情过人,这般雅事,怎能少了姐姐,便特来请姐姐一同去凑个趣儿。”
妙玉听了,微微皱眉,说道:“我不过是个出家人,哪有那些闲情逸致去凑你们的热闹。你们姐妹之间的玩乐,我就不掺和了。”宝玉见妙玉推辞,急得抓耳挠腮,说道:“姐姐,你就当是去瞧一瞧,若觉得无趣,再回来便是。姐姐若是不去,这诗社可就少了不少光彩呢。”妙玉见宝玉这般执着,心中有些动容,可又想到自己的身份,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宝二爷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实在不宜去。你且回去吧,莫要再耽搁了。”
宝玉见妙玉态度坚决,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得无奈地起身告辞。临走时,他瞥见庵中的梅花开得正好,便说道:“姐姐,这梅花开得如此娇艳,我折一枝去给姐妹们瞧瞧,可好?”妙玉微微点头,说道:“你折去吧。”宝玉满心欢喜,折了一枝开得最盛的梅花,谢过妙玉,便匆匆赶回芦雪庵。
回到芦雪庵,众人见宝玉手中的梅花,都纷纷夸赞。李纨笑道:“宝兄弟,你这枝梅花折得可真好,正好应了咱们今日的诗社。只是你去请妙玉姑娘,她可肯来?”宝玉叹了口气,说道:“妙玉姐姐不愿来,我好说歹说,她都不肯。”众人听了,都有些惋惜。
黛玉却笑着说道:“妙玉姐姐本就喜静,咱们这诗社这般热闹,她自然是不愿来的。不过,这梅花倒是替她来了,也算是给咱们的诗社添了几分雅致。”众人听了,都点头称是。于是,众人便以这梅花为题,继续吟诗联句。
再说妙玉,送走宝玉后,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涟漪。她想起宝玉方才的模样,心中暗自思忖:“这宝二爷倒是个有趣的人,这般执着地请我去参加诗社,可见他对我的情谊。只是我既已入了佛门,就该斩断这尘世的一切情缘,又怎能与他们一起玩乐呢?”她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杂念赶出脑海,继续静下心来品茶。
然而,没过多久,庵外又传来了敲门声。妙玉以为是宝玉又回来了,心中有些诧异,忙让小尼姑去开门。小尼姑开门一看,原来是黛玉来了。黛玉走进庵内,见了妙玉,笑着说道:“妙玉姐姐,我就知道你不愿去那热闹之地,所以特来看看你。”妙玉见是黛玉,心中一喜,说道:“林姑娘,你怎么来了?诗社散了吗?”黛玉摇了摇头,说道:“诗社还没散呢,我是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来的。我想着姐姐一人在这庵中,必定寂寞,便来陪姐姐说说话。”
妙玉听了,心中十分感动,忙拉着黛玉的手,让她坐下。两人相对而坐,品茶聊天。黛玉说起诗社里的趣事,妙玉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露出微笑。说着说着,黛玉的目光落在了庵中的梅花上,说道:“姐姐,你这庵中的梅花可真美,比我们园子里的都好看。”妙玉笑着说道:“这梅花是我亲手栽种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开得格外娇艳。”
黛玉看着妙玉,说道:“姐姐,你在这栊翠庵中,每日诵经念佛,品茶赏梅,日子过得倒是清净。只是,你难道就不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吗?”妙玉微微一怔,说道:“我既已入了佛门,便与这尘世再无瓜葛。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与我又有何干?”黛玉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你这话说得虽好,可我总觉得你心中还是有牵挂的。就像今日宝二爷来请你去参加诗社,你心中其实是想去的,只是碍于身份,才拒绝了。”
妙玉听了,心中一震,她没想到黛玉竟能看透她的心思。她沉默了片刻,说道:“林姑娘,你说得没错,我心中确实有牵挂。只是,我既已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走下去。”黛玉握住妙玉的手,说道:“姐姐,我明白你的难处。只是,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若能随心而为,又何必委屈自己呢?”妙玉看着黛玉,眼中满是感激,说道:“林姑娘,多谢你能理解我。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两人正说着话,庵外又传来了脚步声。原来是宝玉见黛玉许久未归,心中担心,便寻了过来。宝玉走进庵内,见黛玉和妙玉正聊得开心,笑着说道:“我就知道林妹妹在这儿,害得我好找。”黛玉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来了?诗社结束了吗?”宝玉摇了摇头,说道:“还没呢,大家都等着你回去呢。”黛玉看了看妙玉,说道:“姐姐,我得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妙玉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去吧,路上小心。”
黛玉和宝玉离开了栊翠庵,往芦雪庵走去。一路上,宝玉问道:“林妹妹,你和妙玉姐姐都说了些什么?”黛玉笑着说道:“不告诉你,这是我和妙玉姐姐的秘密。”宝玉见黛玉不肯说,也不再追问。两人回到芦雪庵,诗社还在继续。众人见黛玉和宝玉回来了,都纷纷调侃他们。黛玉和宝玉只是笑着,并不解释。
大观园里的姐妹们时常聚在一处,吟诗作画。那日,她们在沁芳闸边摆开桌椅,备好笔墨纸砚。探春起了个头,吟出一句诗:“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接了起来,欢声笑语不断。宝钗笑道:“这诗起得妙,我来接一句,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李纨也拍手称赞,跟着对了一句。众人正热闹,有人瞧见了远处的妙玉,便笑着喊道:“妙玉姐姐,快来加入我们,一同吟诗才好。”妙玉不好推辞,便缓步走了过去。众人忙给她让座,探春笑着说:“妙玉姐姐,你才情高,快给我们添添彩。”妙玉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哪比得上你们,不过是凑个趣罢了。”众人便又催她吟诗,妙玉思索片刻,缓缓说道:“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众人听了,都纷纷点头称赞,只是妙玉心中却觉得,这些诗词不过是世俗的玩乐吧了。
一日,大雪纷纷扬扬,整个园子都白了。宝玉穿着大红斗篷,在雪地里格外显眼。他手里拿着一枝梅花,兴冲冲地进了庵门,笑着对妙玉说:“妙玉,这梅花开得正好,我想着你喜欢,就给你折了一枝。”妙玉接过梅花,手指碰到花瓣,心里“咯噔”一下。她很快稳住神,说道:“多谢宝二爷,只是折了这花,怪可惜的。这梅花在枝头绽放,自成一道风景,折下来反倒失了它的韵味。”宝玉挠挠头,笑道:“我就是想着你喜欢,没顾上这些。你平日里在这庵里,难得出去走走,我就想把这美景给你带进来。”妙玉微微皱眉,说道:“宝二爷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往后还是莫要这般了。这世间万物,都有它该待的地方,随意破坏,总归不好。”宝玉听了,连连点头,说:“是我莽撞了,往后定听你的。”
那日,众人在栊翠庵品茶。黛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说:“这茶味道不错,入口清香,回味悠长。”妙玉抬眼瞧她,竟觉得黛玉眉眼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她忙压下情绪,哼了一声:“你只晓得茶味,哪里懂这茶里的禅意,太浅薄了。”黛玉听了,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妙玉姐姐,你倒是说说,这茶里的禅意究竟是什么,也好让我长长见识。”妙玉微微一怔,缓缓说道:“这茶,初尝苦涩,再品回甘,人生亦是如此,有苦有甜,经历过磨难,方能品味到生活的真味。你平日里只注重诗词才情,却忽略了这生活中的真谛。”黛玉听了,若有所思,说道:“姐姐这话,倒是让我有些明白了。只是我觉得,诗词才情也是生活的一部分,能从中寻得乐趣,又有何不可呢?”妙玉看着黛玉,心中五味杂陈,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还有一回,园里下了大雪,红梅傲雪绽放。黛玉披着淡紫色斗篷,进了栊翠庵。妙玉见了,心里欢喜,折下一枝红梅递给她,说:“拿着,莫辜负了这花。”黛玉接过花,笑道:“还是妙玉姐姐懂我。这红梅在雪中开得这般娇艳,我瞧着心里欢喜得很。”妙玉看着黛玉,轻声说道:“这红梅开在寒冬,不畏风雪,坚韧不拔,恰似你一般。”黛玉听了,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姐姐过奖了,我哪有这般坚韧。倒是姐姐,在这庵中,守着自己的修行,这份心境,才是我所羡慕的。”妙玉心中一痛,她多想告诉黛玉,自己心中的苦楚,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淡淡的一句:“不过是各有各的活法罢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妙玉在贾府,依旧清冷孤傲。夜深人静时,她常坐在窗前,望着月亮发呆。她盼着能在这繁华里寻得一方净土,好好修行。
话说这日晚间,宝玉回房,袭人说:“今日廊下的小芸二爷来了。”宝玉漫不经心地问:“做什么?”袭人道:“他还有个帖儿呢。”宝玉来了兴致,忙道:“在哪里?拿来我看看。”
麝月去里间屋寻来帖子。宝玉接过,见封皮写着“叔父大人安禀”,笑道:“这孩子怎么又不认我做父亲了?”袭人疑惑,问:“怎么?”宝玉解释:“前年他送我白海棠,还称我‘父亲大人’,今日却写‘叔父’。”
袭人抿嘴笑道:“他也不害臊,你也不害臊。他那么大,认你做父亲,可不是他不害臊?你正经连个——”袭人顿觉失言,脸红一笑。宝玉也明白,笑道:“这倒难讲。俗语说:‘和尚无儿,孝子多着呢。’我瞧他伶俐,才这么着,他不愿意,我还不稀罕。”说着拆帖儿,袭人又道:“那小芸二爷也有些鬼头鬼脑的。有时要看人,有时又躲躲藏藏,可知心术不正。”
宝玉只顾看帖,时而皱眉,时而笑,时而摇头,最后满脸不耐烦。袭人问:“是什么事情?”宝玉不答,把帖子撕了。袭人又问:“宝二爷吃了饭还看书不看?”宝玉没好气地回道:“可笑芸儿这孩子竟这样的混账。”袭人又问:“到底是什么事?”宝玉烦躁道:“问他做什么,咱们吃饭罢。吃了饭歇着,心里烦。”叫小丫头点了火,把帖子烧了。
原来帖子上贾芸求宝玉帮他在府里谋差事,言辞功利。宝玉不喜这些,所以不耐烦。贾芸等宝玉回音,却没消息。
宝玉烧了帖子,心情也没好。他想府里的人都世俗功利,往日情谊不再,意兴阑珊。袭人吩咐小丫头摆饭,宝玉没食欲,吃了几口就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这一夜,宝玉难以入眠,想着帖子和贾芸,不能平静。
次日清晨,晨曦初露,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棂,洒落在怡红院的地面上。宝玉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唤来小厮伺候着梳洗。一番打理完毕,他身着崭新的衣裳,正准备抬脚前往家塾。刚迈出院门,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儿,猛地停下脚步,高声唤住了前头的焙茗,旋即转身折回,大声喊道:“麝月姐姐呢?麝月姐姐在何处?”
不多时,麝月闻声从屋内出来,脸上满是疑惑之色,问道:“宝二爷,这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落下了什么物件儿?”宝玉神色焦急,眉头紧皱,说道:“今日芸儿那小子估摸要来了,你见着他,务必替我好生告诫一番,叫他莫要在这儿胡闹。他要是再不知收敛,我必定回禀老太太和老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麝月闻言,连忙点头应下,宝玉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去。
宝玉一路行至半途,远远瞧见贾芸正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走来。贾芸一见到宝玉,忙快走几步,上前请安,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说道:“叔叔大喜了!老爷此番高升,可是咱们贾府的大喜事啊!”宝玉见是贾芸,心中本就不悦,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小子,行事也太过冒失了!也不瞧瞧人家心里有没有事儿,就这般冒冒失失地来搅扰。”
贾芸依旧赔着笑,说道:“叔叔若是不信,不妨去瞧瞧,外头人都在大门口候着呢!”宝玉嗔怪道:“这是哪里的话!你莫要在此胡言乱语。”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贾芸听闻,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说道:“叔叔,您听听,这不是来了?”宝玉心中正自狐疑,便听到一个声音高声嚷道:“你们这些人,也太没规矩了!这是什么地方,也敢在此混嚷!”另一人则回应道:“谁叫老爷升了工部侍郎官呢?这般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叫我们来吵喜?别人家就算是盼着有人来吵喜,还盼不来呢!”
宝玉这才明白,原来是贾政升任了工部侍郎,众人都来府上报喜。他心中顿时欢喜起来,原本的那点儿烦闷也消散了些许。正欲抬脚离开,贾芸又凑上前来,说道:“叔叔,您如今可高兴了吧?要是叔叔的亲事也能成了,那可就是两层喜了!”
宝玉听了这话,顿时面红耳赤,啐了一口道:“呸!你这没趣儿的东西!还不快给我走!”贾芸被宝玉这一啐,脸上一阵发烫,嗫嚅着说道:“这有什么的,我看你老人家就不……”宝玉脸色一沉,厉声问道:“就不什么?”贾芸瞧着宝玉阴沉的神色,心中害怕,不敢再言语,只得灰溜溜地站在一旁。
且说贾府上下听闻贾政升任工部侍郎这一喜讯,瞬间如同炸了锅一般热闹起来。小厮们各个脚步匆匆,忙着在府内四处传话,将这好消息告知每一个人;丫鬟们则聚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纷纷,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整个府邸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之中,好似被一层祥瑞的光辉所笼罩。
宝玉匆忙赶到家塾,还没来得及喘匀气息,就见代儒先生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说道:“我方才听闻你老爷高升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你今日还来做什么?”宝玉赶忙赔上笑脸,恭敬地答道:“学生想着来给太爷请安,之后也好去老爷那边道贺。”代儒微微点头,和颜悦色地说道:“今日就不用来了,给你放一天假。只是不许回园里闲逛,你如今也不小了,虽还不能经办事务,却也该跟着你大哥他们好生学学规矩礼仪才是。”宝玉连声答应,转身便往回走。
刚走到二门口,就见李贵匆匆走来,瞧见宝玉,赶忙迎上前,在一旁站定,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说道:“二爷可来了,奴才刚要去学里请您呢。”宝玉面露疑惑,笑着问道:“这是谁说的?”李贵哈着腰,连忙回道:“是老太太派人到院里找二爷,姑娘们说二爷去学里了。这不,老太太又派人出来,让奴才给二爷告几天假,听说还要搭台唱戏贺喜呢,没想到二爷这就来了。”
说着,宝玉抬脚进了二门。只见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个个笑容满面,喜气洋洋。见宝玉来了,都纷纷围拢过来,笑着说道:“二爷这早晚才来,还不快进去给老太太道喜去呢!”那声音里满是欢喜与急切,仿佛这高升之喜也有她们的一份功劳似的。
此刻的贾府,热闹非凡。丫头们走起路来都似脚下生风,脚步轻快得很;婆子们也没了平日里的唠叨,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这喜讯就像春日里的暖阳,照得每个人的心里都暖烘烘的,让这深宅大院愈发显得生机勃勃,处处都透着一股子蓬勃的生气。
宝玉满脸欢喜地进了房门。抬眼一看,只见黛玉挨着贾母左边坐着,身姿婀娜,宛如弱柳扶风;右边则是湘云,一脸的豪爽洒脱。地下邢夫人、王夫人正端庄而坐,探春、惜春、李纨、凤姐、李纹、李绮、邢岫烟等一众姐妹也都在屋里,或浅笑低语,或正襟危坐,只是不见宝钗、宝琴、迎春三人的身影。
宝玉满心喜悦,一时竟被这喜悦之情哽住了喉咙,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先快步走到贾母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高声说道:“给老太太道喜!愿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等喜事,真真是咱们府上的福气。”贾母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称是。接着,宝玉又转向邢夫人和王夫人,同样行了礼,道了喜,言辞间满是晚辈的恭敬与乖巧。随后,他逐一与众姐妹见礼,眼神中透着亲切与欣喜。
正热闹间,忽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贾政身着崭新的官服,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行礼。贾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都不必多礼了,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大家都随意些。”贾母看着贾政,眼中满是欣慰之色,说道:“我儿此番高升,可是咱们贾府的荣耀啊!往后可得更加勤勉,莫要辜负了皇上的圣恩。”贾政连忙应道:“母亲放心,儿子定当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力。”
众人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恭贺的话,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屋子里。凤姐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老爷此番高升,咱们府上可得好好庆贺一番。我瞧着,不如就摆上几桌酒席,再请个戏班子来唱上几天戏,也让大家伙儿都乐呵乐呵。”众人听了,都纷纷点头称是。贾母也笑着说道:“凤丫头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吧。”
宝玉又看向黛玉,眼中满是关切,走近一步,柔声问:“妹妹身体可大好了?前儿听说妹妹不舒服,我一直记挂着,偏我自己也病了,没能来看妹妹。”黛玉微微点头,露出淡淡微笑,轻声说:“大好了。倒是听说二哥哥也欠安,如今可好了?”宝玉忙回道:“是啊,我那晚心口突然疼得厉害,冷汗直冒。这几日才好些,就赶忙上学去了,心里想着妹妹,却抽不出身。”黛玉不等他说完,就转头和探春说话,脸颊泛起红晕。
凤姐站在一旁,笑着打趣:“你们俩平日里天天在一处,这会儿倒像来了贵客,净说客套话,真应了‘相敬如宾’。”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林黛玉满脸通红,又羞又恼,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不说话又觉得默认了玩笑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会儿,才咬着下唇,轻声说:“你懂什么?就会拿我打趣。”众人见她这样,笑得更厉害了,屋里充满欢声笑语。
凤姐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失言,心想:“哎呀,我这嘴,竟在众人面前打趣林姑娘,要是惹恼了她可怎么办?”正想着岔开话题,宝玉突然对黛玉说:“林妹妹,你瞧芸儿那冒失鬼,昨日行事真没规矩。”话出口他才意识到突兀,众人都不知缘由,便停住不说了。这下大家更摸不着头脑,又笑起来,纷纷问:“这从哪说起?怎么突然提芸儿?”黛玉也一脸茫然,跟着讪笑,眼中透着疑惑。
宝玉知道说错话,眼珠一转,又说:“刚才我听见有人说要送戏,不知是哪天?也不知是啥班子,唱哪几出戏。”众人听了,都看着他笑而不语,眼神仿佛在说:“宝二爷今儿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凤姐双手抱胸,笑着说:“你在外头听见的,倒来问我们。你这会子迷迷糊糊的,到底问谁呢?”宝玉被瞧得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我再到外头问问去,兴许是我听错了。”
贾母坐在上首,微微皱眉,忙说:“别跑外头去,一来你这样出去,报喜的人会笑话;二来你老子今日大喜,你在外头闲逛,碰见了又惹他生气。你就在屋里待着,别添乱。”宝玉连忙答应,垂着头退出来,心里暗叹今日老说错话,只想找个清净地方理理思绪。
且说贾府里,因贾政升官,上上下下都忙活开了。小厮们忙着打扫庭院、张灯结彩,把本就气派的府邸装点得更显富丽,处处透着喜气。丫鬟们在各房间穿梭,端茶送水伺候主子,脚步匆匆却有条不紊,脸上都挂着欢喜的笑。厨房里炉火正旺,大厨们挥汗如雨准备丰盛菜肴,香气弥漫在院子里,勾得人直咽口水。
在这一片忙碌喜庆中,宝玉却满心烦恼。他边走边回想刚才在屋里的情景,黛玉的模样、话语都在他心头萦绕。他知道黛玉心思细腻,自己今天说的话,恐怕又惹她不痛快了。想到这儿,宝玉长叹一声,只觉得这世间情爱,真是纠缠不清,徒增烦恼。
正走着,宝玉瞧见远处墙角下几株海棠在微风中摇曳,花朵娇艳,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十分好看。宝玉停下脚步细细观赏,心里想着:“这海棠花虽美,也有凋零的时候,就像世间繁华,终有落幕的一天。我和林妹妹的情谊,在这变幻无常的世间,又该如何安稳呢?”他痴痴地站在那儿,仿佛与周围世界隔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久久无法自拔。
这边贾母听闻送戏的事儿,便问凤姐是谁说的。凤姐欠身笑道:“回老太太,是舅太爷那边传来的信,后儿日子好,要送一班新的小戏来,给老太太、老爷、太太贺喜。”说着,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黛玉,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又接着说:“这日子可不只是好,还是外甥女儿的好日子呢。”黛玉坐在一旁,察觉到凤姐的目光,脸上微微泛红,只是微笑不说话。
王夫人听了,心里明白,接口道:“没错,后日正是外甥女儿的生辰。”贾母略一思索,笑着说:“瞧我,真是老糊涂了,连这事儿都记不清了。多亏了我凤丫头,跟我的‘给事中’似的,事事都周全。既然这样,很好,她舅舅家来贺喜,咱们也趁这给外甥女儿过生日,岂不是两全其美,喜上加喜。”众人听了,都陪着笑,纷纷奉承:“老祖宗这话,那是有根有据的至理名言,怪不得这么有福气。”
正说着,宝玉从外面进来,恰好听到这些话,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手舞足蹈,眉眼间都是笑意。之后,众人都留在贾母这儿用饭,桌上摆满了好菜,丫鬟们来回伺候,十分周到。大家说说笑笑,热闹又祥和,暂且不提。
饭后,贾政谢恩回来,先到宗祠虔诚磕头,然后来给贾母请安磕头。他穿着朝服,神色庄重,简单说了几句谢恩的话,就又匆匆出去拜客应酬了。贾府因为贾政升官,亲戚族人接连来道贺,一时间门庭若市,车马喧闹,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达官显贵、亲朋好友都聚在这里,真是“花到正开蜂蝶闹,月逢十足海天宽”,一派繁华兴盛的景象,仿佛贾府的荣耀此刻达到了顶峰,只是这繁华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谁也说不清。欲知贾府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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