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了王熙凤如此果断的一句话,心里猛地一颤,但口中仍是劝道“又胡说了,年轻夫妻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纵然有一些口角,也不至于像你说的这样!”
王熙凤抹了眼泪,轻声道“太太劝我忍耐,我只觉得再忍下去也没什么好结果···”
王夫人心中惊骇,只觉得这句话全然不像王熙凤能说得出来的,往日里她怎会心灰意冷至此?王夫人便看向了平儿。
平儿也劝王熙凤“奶奶,何苦折磨自己呢?往日里你与二爷不和,也不过是几天的事情,任意谁服个软也就罢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了呢?”
王熙凤却笑叹一声“也许是我一时糊涂了罢!太太就当没听到这些话。”
王夫人仍不放心,摇了摇头,轻声道“凤丫头,你若是有什么打算,不要藏在心里,姑姑总是疼你的···”一时间又将王熙凤搂在怀里,说一些体己话。
待王熙凤和平儿回了自己院子,主仆二人都是无话。
贾琏自然宿在了新娶的姨娘房里,王熙凤路过时听到他们欢笑,心里却无波澜。
平儿服侍王熙凤躺下,待要去到外间的榻上安置时,被王熙凤拉住了手臂“平儿,你今晚同我一起睡吧,我这几日总是做噩梦,睡不踏实。”平儿便答应了。
“平儿,金陵那边可有老爷太太的书信传来?”王熙凤问道。
平儿侧过身子看着王熙凤,回到“前几日奶奶才去信一封,哪有那么快的?”
王熙凤笑了笑,又道“老爷太太年纪大了,本来不该麻烦他们,只是我···”
平儿立刻明白其中必有故事,却不好问,便道“方才太太宽慰的话,奶奶总也要听进去一些啊!”
平儿说罢,又为王熙凤掖紧了被子,手臂半撑着身子看着王熙凤,柔声道“奶奶不要意气用事。”
王熙凤又笑道“你怎么又开始啰嗦了?”
平儿便躺了下来,说道“本来没有我说话的份,我也是不好劝的。只要奶奶心里知道我总是站在奶奶这边的,这就很好了。”王熙凤也没回答,只是闭上眼睛暗自思索。
主仆二人再也无话,各自睡去了。
次日一早,贾琏却来王熙凤屋里用早饭。
“稀客啊!”王熙凤冷笑道。
贾琏听了也不恼,亲自为王熙凤布菜,本以为少不了再说些甜言蜜语才能得到她的好脸子,没想到王熙凤却笑盈盈吃了。
贾琏自然高兴,笑道“这样才是夫妻间的样子!”又唤平儿来倒酒。
王熙凤却起身接过了酒壶,笑道“不如我来服侍二爷。”说罢倒了一杯酒端到贾琏面前。
贾琏却并没有伸手来接,就着王熙凤的手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贾琏笑道“二奶奶服侍我,我必然要给面子。”
王熙凤听罢略眯了眼睛,又为他倒了一杯,故意劝道“二爷少喝点,万一青天白日就喝醉了,反而怪我了。”
贾琏仍是笑着一饮而尽。
二人用完早饭,贾琏本还想再腻歪一会儿,就要将王熙凤拉到床上去。
贾琏宿醉未醒,刚才又喝了不少,此时酒意上来,脸不住在王熙凤身上蹭来蹭去。
“二爷不如先睡,我还要去太太那里回事呢!”王熙凤笑道。贾琏也无可奈何,只好又去姨娘屋里睡觉了。
“走,先去老太太屋里。”王熙凤吩咐平儿道。
此时贾母处,挤挤挨挨地站了一屋子人。原来是王熙凤的生辰快到了,贾母想了个众人凑份子为王熙凤过生日的法子。
待王熙凤到时,众人的份子钱已经收了个七七八八。
“凤丫头来得巧!快过来!”贾母一见王熙凤进来,便说道。
尤氏也在贾母身侧站着,笑着说道“老祖宗要为凤丫头过生日,却让我们大家凑钱,又把事情交给我来办,老祖宗太也偏心!”
这本是玩笑话,自然引得满堂人笑个不停。
贾母笑道“凤丫头成日里伺候咱们,总不得空,待生日那天好好受用一天,也是你这个做嫂子的心意!”
尤氏便也附和“老祖宗既然吩咐了,我定要将这寿宴办得越体面越好!”
“凤丫头你只管过寿吧!”尤氏说罢,还在王熙凤额头轻轻戳了一下。
王熙凤本是满腹心事地过来,看到妯娌长辈们却为了她的生日大费周章,心情也很复杂。就笑道“倒是麻烦老太太与太太们,也辛苦大嫂子了!”
“瞧她!难得说句好听话,我只希望凤丫头把这些话都攒起来,留着生日那天再说给我们听呢!”尤氏一句话又引得众人笑个不停。
王夫人本是暗中留心着王熙凤神情,看到她言谈举止间并无怪异,也仍是欢笑如常,就略放了心,又想着一会儿叫来平儿再问问清楚。
这边长辈们说笑着,宝玉和探春偷偷过来,将王熙凤拉到了宝玉屋里。
“你们这些小鬼头,找我有什么事情?”王熙凤笑着坐下。
探春早准备了茶盏,捧到王熙凤面前“凤姐姐先喝茶。”
王熙凤却并不接过来,笑道“我怕你们有事求我,到时办不来就不好了。”
宝玉又笑“哪有什么事情,凤姐姐过生日,我们自然也想略表心意。”王熙凤哪里会相信宝玉的话,只是笑着摇摇头,并不搭话。
黛玉见状,走到王熙凤身边,笑道“凤姐姐,我们有事找你帮忙。”
王熙凤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看众人。
黛玉又道“我们姐妹几个在扬州时有一个书坊,并且出了一本书刊。如今到了京城,想要找铺子另开一间,却有些困难。”
探春也补充道“在扬州时,那书坊也略有盈利,一直是宝姐姐打理的。这些日子宝姐姐四处找了找,却没有合适的铺面,听说凤姐姐手里有几个铺子,地段又好,又靠近京北书院,很适合我们做书坊呢!”
王熙凤听罢笑了笑,并没有着急回答。
宝玉忙道“我们就想,不如卖个情面,求凤姐姐卖给我们,只是不会让姐姐吃亏的!”
王熙凤点了一下宝玉额头,笑道“你知道那铺子值多少钱吗?”她是料定宝玉并不清楚这些事,才故意这样问道。
宝玉自然答不上来,又看宝钗。宝钗笑了笑,便道“好的铺子不能以银钱衡量价值。”
王熙凤听了这句话自然高兴,她本意也不想为难她们,不过是一个铺子,弟弟弟妹们喜欢,白送也无所谓。她自有办法补回来这个损失。
便笑道“你们既然喜欢,直接拿去就好了,哪里用费这么多力气?”便就要叫平儿过去拿房契。
宝钗忙道“如何能让凤姐姐白白让出来呢?我们几个商量过了,应当出钱买下来。只是书坊也没赚多少钱,因此现在只能拿出三千两银子给姐姐,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探春和黛玉也道“凤姐姐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们也不好意思白要了去!”
王熙凤听到她们这样一说,心里却另外有了想法,便道“我也不要你们的钱···”
众人听了,都有些着急,齐齐看着王熙凤。
“不如这铺子就算我入一份子吧,如何呢?”王熙凤看向宝钗。
宝钗轻笑了一下,又看着姐妹们。
“哪有什么不可以的?迎春姐姐与惜春妹妹也都入了一份呢!”宝玉笑道。
“你们个个有份,却独独忘了我!”王熙凤玩笑道。
宝钗和黛玉探春对视一眼,便互晓心意。宝钗道“就听凤姐姐的。我们现有七个人,再加入凤姐姐一个,就是八个了。”
“还有湘云姐姐那份也要留着呢!”探春笑道。
宝钗也是笑着点头。这个书坊一开始就是为姐妹们所办,既是想让众人的才华有施展的地方,也是为姐妹们赚些钱。
只是王熙凤却要参与,这并不是宝钗提前想到的。书坊盈利并不很多,这不应该是王熙凤能看得上的生意。宝钗疑惑之余也没有多想。
有王熙凤的帮忙,书坊顺利在京城落脚,她们的第三期很快就刊印出来,在店里售卖了。
因为与书院相近,有不少学子来店里购买书籍和纸笔用具,有人看到了文苑笔谈觉得有趣,便买回去看。一时间,她们的笔谈倒在京北书院附近略有名气了。
王夫人因担心王熙凤与贾琏的事情,就不时叫来平儿详细了解。只是平儿所说都是寻常事,王熙凤并无任何异常的举动,而且他们夫妻近日来感情却好了不少,大约没什么事情了。
王夫人并不放心,又将这事告诉了贾政。
贾政自然知晓王熙凤是何等骄傲性格,只是他也拿捏不住王熙凤的后续反应。
贾政便道“我也猜不准。只是琏儿虽然在外面做事还算周全,但在私事上却和大哥那样荒唐。凤丫头与琏儿的性子也不太合得来。”
贾政看了看夫人神情,又安慰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咱们也不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他们身上。”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咱们一定是要站在凤丫头这边的。他们夫妻间的矛盾,外人也无法全然得知对错。琏儿自有老太太和大哥大嫂撑腰,咱们定要为凤丫头说话。她父母不在京城,只有叔伯在京,再就是你这个亲姑姑,咱们若不帮她,她更没有靠的上的亲人了。”贾政说罢,又看夫人反应。
王夫人摇头叹道“为何什么事情到了老爷眼中,总是这么轻巧呢?”
贾政便道“你疼爱凤丫头,自然处处为她考虑,可你又是贾家的媳妇,又要为贾家众人考虑。如此矛盾就将你撕成了两半,总难两全。”顿了顿又说“这不怨你,只能说是身不由己。”
王夫人难得笑了笑,又道“也许如此吧,总是女人要受更多委屈的。”
她难得在贾政面前说这种话。贾政听了却很高兴,揽着夫人肩膀宽慰道“大家庭中,做媳妇的难免要受委屈。你总放在心里不说,却应当告诉我,我也能宽慰你几句,让你好受些。待日后咱们一家人清清静静过日子,便没有那些委屈了。”
过了几日就到王熙凤生日,尤氏早将诸事妥当安排。
各人分子凑了不少钱,也花不完,尤氏就将几个姨娘的钱,还有丫鬟们的钱都退了。她自然知道这些人也都辛苦,不好再用她们的钱。
当日在荣府花厅请了一班戏,热热闹闹的唱着,长辈孩子们都喜欢,又摆了几桌酒席。
因为贾母示意,众人也都不让王熙凤走来走去伺候着,反将她按到椅子上,让她好好受用一日。
又有妯娌们,姐妹们轮流来敬酒,王熙凤连喝十多杯,已是极限了。
鸳鸯袭人等大丫鬟们也来敬酒,王熙凤推脱不了,只好横了心,又灌了两大杯,便酒意上头了。只是她心里有事,强保持着一点清明。
平儿见状,连忙扶着王熙凤,又与贾母和太太们说明情况,二人便退了席。
“奶奶也太实在了,每杯酒略喝一点,再不济便叫我过去替你,何苦喝成这样?”平儿心疼道。
王熙凤笑了笑,便道“她们真心待我,我不过喝一杯酒就能让她们开怀,何必又瞻前顾后的呢?”
“话是这样说,只是奶奶喝得这样醉,明日又要头疼了。”平儿又道。王熙凤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待走到王熙凤院子的夹道,远远就看到一个小丫鬟在院门口坐着。小丫鬟一看到王熙凤与平儿过来就跑了。
王熙凤忙喊了一声,叫住了小丫鬟。
小丫鬟很是害怕这位二奶奶的手段,还没有被逼问几句,就说明了情况。原来是贾琏在屋里与人私会,让她在这里望风。
王熙凤听罢,只是苦笑。不过刚娶了两个姨娘,如今又趁她生日与人私会了?这样的日子一眼望到底,还有什么好忍耐的?
只是她面上仍很气愤,平儿不忘劝慰,王熙凤全然没有细听,只盘算着心里的事。
主仆二人悄声走到窗边,便听到贾琏正与一妇人说话。除了淫辞艳语,还不忘骂她。
“什么时候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妇人道。
贾琏笑道“她死了再娶一个也是一样的。”
王熙凤听了这话便觉怒气再也控制不住,破口骂道“你偷女人,还背地里算计我!”
骂完一脚踹开了房门,指着贾琏与床上妇人道“你们奸夫□□背地里偷情,还商量着害我,我纵然死了,你们就有好结果了?”说罢,又将地上的衣服扔在他们身上,和这二人扭打起来。
贾琏也因吃多了酒,更不喜王熙凤如此霸道的样子,骂道“哪有做媳妇的反来管男人的事情?你竟然还要打人?”说罢,就要上来打王熙凤。
幸好有平儿拉扯着贾琏,王熙凤便跑了出来。贾琏早已挣脱开平儿,就在后面追了上来。
待快到贾母处时,王熙凤回头看了一眼贾琏走到何处,不料脚下踩空,跌进了水潭。
正好宝玉眼尖,看到有人落水,忙喊道“有人落水了!快救人!”众姐妹们本来看着戏,也都赶过去救人。屋里众人也都听到宝玉叫喊,纷纷出了屋子。
“怎么回事?”贾母问道。
尤氏早已看到水潭边掉落的一只绣花鞋,那还是她送给王熙凤的,哭道“凤丫头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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