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二人同姊妹们至王夫人处,见王夫人事情冗杂,遂出来,至寡嫂李氏房中来了。
李氏向来安分守己,只知侍养亲子,以及陪侍小姑等做做针线。
因其父曾为国子祭酒,族中男女均颇有才学,虽李氏因父亲“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不曾十分认真读书,琬玉黛玉依旧很喜欢这个嫂嫂。
琬玉从林钰处寻得其童生试时一应书籍心得,带给李氏,李氏感激不已,几人常一处作伴,对琬玉黛玉更亲切不提。
此般月余,两人正房中看书针线,听得丫鬟来报,说王夫人娘家亲戚进京,来贾府拜见,叫大家去见见。
至贾母处,见一眼生夫人在座,身旁姑娘与琬玉一般大,容貌美丽,端方持重,比之黛玉琬玉两姐妹自带的清贵疏离之感,多了几分亲切可亲。合家厮见后,治席接风。
薛蟠自去见过贾政贾琏等,此番月间,贾政常见林钰,甚为子侄间有此般人物欣喜,至林钰入学方闲。如今来一薛蟠,之前便已听说其事端。
如今恐他继续年轻生事,倒也愿代为管教一番,知王夫人想要留住,着其安排,寻了个院子住下。
但那薛蟠那是安分人物,在此间住了不上一月,与贾家族中子侄熟了一半,纨绔子弟间一同会酒观花甚至聚赌□□,无所不至,贾政素性潇洒,不管俗事,哪里照管得到。薛蟠倒是比之以往更坏十倍。薛夫人头疼不已,连宝钗也懊恼垂泪,此下不提。
琬玉黛玉自在荣府,贾母是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比之三春更多,加上齐嬷嬷细心安排,一切皆以两姐妹喜好为主,倒十分自在。
林钰自去国子监进学,少在荣府,但两姐妹每每做些针线食物遣人送去,客居异乡,三人情意更深,只盼林如海早日入京团聚。
贾宝玉素来与家中姐妹亲近,见了两姐妹,屡屡拜访,有意亲近,琬玉黛玉自是不肯,又有齐嬷嬷帮忙拦着,十次里难得有一回得见,俱是所有姐妹一起顽时才应下,倒清静许多,只宝玉天性缠绵,并不以此为恼,对两人尤其是黛玉很愿意亲近。
却说贾政见林钰上进,不是没想到自家孽障,倒也想逼他好好进学,最好也去国子监苦读。
但一来他身无功名,连童生试都不曾考过,难以入学,又加王夫人贾母心疼他,担心如贾珠一般,不肯教他辛苦,如此一来,只能继续在族学中上着,并不十分用功。
这日,琬玉黛玉正在房中看书画画,王夫人陪房周瑞家的来见,说是替薛家姨太太送花。
黛玉听说,便道:“什么花?拿来与我看看。”
开匣看时,原来是四枝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红红紫紫甚是鲜艳,黛玉看了一眼便问道:“是单送我们的,还是别人都有的?”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几支是姑娘们的。”
黛玉冷笑道:“这等别人挑剩下的,也好意思给我们。”
周瑞家的听了,一声不言语。
琬玉看罢,淡淡说道:“周姐姐巴巴送来,也是辛苦了。只是我们姐妹还在孝中,这等鲜艳之物,是不便戴的,还请送回去吧。”周瑞家的讪讪笑道:“今日去太太那里回话,姨太太顺便叫我带来的,倒不是故意冲撞姑娘们。这会子若再送了回去,岂不是让姨太太不安,姑娘疼疼奴婢罢。”
“哪里就不安了,若收下这起子东西,我们成什么了。“黛玉扔下手中的书,冷冷道。
周瑞家的无法,只得拿起宫花。
琬玉唤大丫鬟沉香同样拿来一精致的匣子,递给周瑞家的。打开一看,里面陈放着数支精美玉簪。
“这是前日我们父亲送来的,这么多哪里戴得完。劳烦周姐姐照样帮我们给姑娘各送两支,琏二嫂子那边四支,珠嫂子那边四支。多谢薛姨妈好意,宝姑娘那里也送四支罢。”琬玉向周瑞家的说道。周瑞家的无法,只得领了出门。
琬玉向黛玉道:“你何苦跟她置气,不过是跑腿的罢了。”
“我哪里是生他的气。不过是起子小人罢了。我们素日虽不曾戴孝,但也是清清静静的装扮。偏他们当没看见一般,送这样的东西来。“黛玉忿忿道。
“你既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便更不该和他们计较。若为了这样的人气着了自己,岂不可惜。“琬玉劝道。
齐嬷嬷见状也说道:”大小姐说的极是,二小姐也该拿出气度来,你且看着,这簪子送去,一会子必是有人来赔罪的。“
黛玉听罢想了一阵,气消了,朝琬玉一笑:“还是姐姐厉害。“
琬玉笑著摇头,继续画画不提。
周瑞家的捧着匣子,无法,只能原路又去送了一圈。
先到了凤姐处,平儿刚好在堂屋,见她来了,惊讶道:“你老人家又来作什么?“
周瑞家的忙上前拿匣子给他看,说是林家姑娘送来的簪子。
平儿打开一看,根根玉簪晶莹剔透不似凡品。”这等好东西,怎得叫你送了来。“
周瑞家讪讪说道:”是林大姑娘见了薛姨太太给的宫花,让送给大家的呢。“
平儿又见她手里拿着之前装宫花的盒子,一并打开看到里面四支宫花,又看了眼周瑞家的表情,当下并不说什么,收下簪子,转身去了。
进到屋里,凤姐和贾琏都在,听她说了经过,凤姐拿起玉簪细看,”也是我的疏忽,平日里竟不曾照顾到林家姑娘们的孝期。薛姨妈不知倒说得过去,这起子下人也这样顾前不顾后,没得让林姑娘送这样的东西作脸面。“
贾琏笑道:“林家是怎样的人家,这些东西对林家妹妹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你且好好照看着人家,有你的好呢。”
凤姐知他是去过扬州的,忙让他细讲。贾琏自是调笑一番戏玩够了,将江南富庶,林家底蕴一一道来,凤姐听罢心里自有几分计较。
且说周瑞家到王夫人正房后寻三春姐妹与李纨,几人还在一处坐着。
送上东西,说明原故,李纨见自己也有颇为惊讶,心下倒是慰藉。几人命丫鬟们收下。待周瑞家的走后,探春继续执棋,停了一停笑道:“素来都赞宝姐姐周全妥帖,我看林姐姐做事倒更大气些。”李纨叹道“谁说不是呢。”
待回到薛姨妈处,周瑞家的送上宫花并簪子,说明缘由。
薛姨妈恼周瑞家的做事不周,但因王夫人在侧不好发作,只懊恼道:“倒是我唐突了,倒是要给林家姑娘们陪个不是了。”
王夫人听罢说道:“哪有你一个长辈给晚辈赔不是的道理。下次注意些,也就罢了。”
薛姨妈道:“话虽如此,终究不好。”
宝钗一旁听完道:“妈妈不好开口,等我身上好了,去陪个不是好了,想来林姐姐和林妹妹是不会计较的。”
薛姨妈点点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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