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都要翻白眼了。
——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能说不听吗?
只能客气道:“还请殿下赐教。”
怡亲王果然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待黄河之事一了,让贾琏带玉儿往京城去,但不是去荣国府,而是来怡亲王府,如何?”
林如海:???
不是,去荣国府多少还带点亲属关系,去怡亲王府算什么呢?
怡亲王是早就想好了,道:“林大人,本王膝下有一个与玉儿年纪相仿的女儿,平时顽劣得紧,一点也读不进去书的,本王想让黛玉去王府给我女儿伴读,林大人看如何?”
林如海心里嫌弃了一嘴,你们皇室都什么毛病,没事儿就想喊人伴读?
看林如海不表态,怡亲王还生怕是他觉得伴读是伺候人的,不愿让自家金尊玉贵的女儿吃亏:“大人不要误会,本王既如此开了口,自会好好照顾玉儿,不会将她当奴婢看待,本王的女儿有的,玉儿也会有。”
又觉得不给林如海透点真货,林如海估计还是不踏实,便道:“说来不怕林大人笑话,本王膝下二女,其一已是送入了宫中给皇兄做了义女,自不必我操心,其二便是我预备让玉儿做伴读的,顽劣归顽劣,却是一点机心没有。”
照理说,公主郡主也无所谓要有什么心机,反正父母争气则横着走,父母不争气则缩着走,自己能决定的有限,偏偏元嘉帝透了风,想让公主郡主入宫读书。
那傻白甜的丫头进宫了,没个靠谱的伴读,我这个亲爹很难放心啊!
“再一则,与玉儿相处这些日子,本王也是着实喜欢这丫头。”怡亲王这话就很推心置腹了,“世人讲什么五不娶,本王不以为然,想来大人也是,可世人究竟俗人多,回头让玉儿遭了这样的挑拣,大人不忍心,本王亦不忍心,荣国夫人的主意并非无一点可取之处,只是大人不放心荣国府,难道大人还能不放心怡亲王府吗?”
林如海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怡亲王看林如海如此,稍稍松一口气,甚至还能得寸进尺地想屁吃:“不瞒林大人,本王的嫡长子比黛玉大一岁,孩子们若是有缘分……本王可以给大人保证,绝不拿什么侧室侍妾来糊弄,要娶就是世子妃。”
嫡长子嘛,做世子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林如海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你这不还是对黛玉有非分之想吗!
这是老父亲的第一反应。
可是,第一反应退去,林如海也不得不承认,这对黛玉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并且这实在是一件可进可退的事情,甭管哪个王府都肯定比荣国府森严,绝不会发生小世子天天往内院里跑,闯女孩子的闺房用女孩子的胭脂睡女孩子的床铺,让黛玉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的事情,成了皆大欢喜,不成王府也能陪送一份嫁妆给黛玉好好嫁出去。
就是这样的好条件,林如海长长叹了一口气:“殿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实在让微臣汗颜。”
“林大人汗颜什么?”怡亲王哪里想到会是这个展开,愣了一下。
林如海叹道:“殿下是一片好意,臣本不应当推三阻四,但……玉儿的前程,实在不是微臣能定的。”
怡亲王神色微怔,他原本心里有些揣测,但还不是敢十分落实,但林如海既如此说了,哪里还不明白林如海为什么有今天没明天的疯狂教黛玉一些女孩子不应当会的东西。
果然皇兄已经预订了。
终于,叹息了一声:“倒是本王孟浪了。”
林如海赶紧作势起身:“殿下如此说,折煞微臣。”
“大人不必如此,安坐就是。”怡亲王安抚地拍拍林如海的手臂,想了想,还是摘下了手头的佛珠,“这是皇兄临行前赐给本王的,玉儿在江南帮了本王好大的忙,仓促间不知送她什么好,索性本王将此物转赠,权做答谢之礼罢。”
林如海哪里敢接:“殿下,此物过于贵重……”
“无需紧张。”怡亲王温和笑道,“本王若是不知晓玉儿前程并非大人可定,将此物送出自然不妥,但本王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再送此物,谁会往歪处想?再一则,若本王什么都不给,却让黛玉忙前忙后了这许多日子,皇兄不也要怪罪本王慢待英才?”
林如海只好收下,又代黛玉谢恩。
至于京中的元嘉帝会如何想……
密报呈上来的时候,无非是骂一声坏东西,难道还能真和自己这个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兄弟生气?
然后,捋着颌下的胡须,思考片刻,元嘉帝提笔给秘卫回信,让他们盯一盯黛玉拿了此物会如何处置。
信到江南,还需一段时日。
咱们还是说江南筹款之事——
贾琏的差事很快就完事了,此时怡亲王早已马不停蹄奔赴黄泛区,留下贾琏干收尾工作,和各个粮商结了款子,安排了最后一船送往灾区的粮船,贾琏便来找林如海辞别。
林如海问他,辞别是辞别了,你预备往哪里去?
贾琏愣了一下,“回家”这两个字竟有点不敢说出来。
他也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回什么家,这会子黄泛区也还乱着,你回京城一样有风险,何况现在你都搭上了怡亲王,不去灾区把这尊佛孝敬完,还想着回家?
贾琏其实小小地纠结了一下的。
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跟着怡亲王干了一段时间的差,怎么也算干出了一番事业,应该是不会因为嫖.娼被打断腿了。
但是人总是贪心的。
贾琏于科举文章上属于从小就没有天赋,也从小被贾珠比到了泥地里去,长辈们对着他就叹息,一副你前程也就这样了的德行,他看上去再是没皮没脸地不放在心上,也有过那么一两个瞬间叛逆地想那我就真做出个一二三来给你看。
平时没这种机会,但如今好歹算是攀上了怡亲王,纵使现在全朝廷都觉得老一辈的夺嫡之争还有得斗,但无论如何,目前胜利的是元嘉帝和怡亲王,退一万步说,甭管真龙是谁,真龙都需要真正能做事的干臣。
而他贾琏并非科举出身,这辈子也进不去翰林院,那也就不用指望什么内阁,什么参与夺嫡之争了,安安生生做一个干臣,不好说能给荣国府带来怎样的荣光,但保妻子儿女一生无忧是能做到的。
贾琏纠结了片刻,究竟是对林如海深深一礼,谢过姑父提点之后,跳上了最后一条运粮的船只。
船上还有怡亲王留下的长史。
这年头交通工具都慢,同时相处久了,长史对这既会来事也会办事的小子印象颇不错,再加上怡亲王临走时有些叮嘱,长史便还拉着贾琏很是读了些政府报告。
没办法,贾琏是真读不进四书,还不如拿各个衙门的报告教他实操是什么样子,官员们的报告和商人们的年终总结到底差什么。
贾琏混是混了点,但什么项目能真正学到东西,什么人是真在为他好他还是清楚的,乖乖听着长史的教诲,有问题时也大大方方说,倒让长史觉得对了脾气,两者相处得十分融洽,确实也长进不少。
黛玉呢,既然这摊子事情完成,她自然也回了林府。
当天晚上就见了林如海。
林如海脸色不太好看,拉着黛玉问:“那个庄子的事,是你的主意,还是殿下的主意?”
黛玉表情微变,但没有跪下,只小声道:“大半……大半是我的。”
“大半?”林如海挑眉。
黛玉轻声道:“父亲信么,我的主意原本只是吓唬吓唬,甚至都不必怡王殿下的人出手,引导灾民也就是了。”
是,富商巨贾的庄子上肯定有身强体健的豪奴,没准还有武器,但不重要,再是什么身经百战之人,面对那汹涌而来的人群也是抓瞎,就是再有哪个灾民危险些,让护卫们悄悄护着点也出不了人命。
可谁曾想,怡亲王深刻赞同了黛玉的看法,并且当机立断选择直接全杀了,都是土豪劣绅,怕什么出人命!
黛玉得到消息的时候都愣了,一句“有必要这样吗”的话在嘴里绕了好几圈,实在没能问出来。
再没有问的必要,不考虑人命如山,只考虑政治影响,全杀了灭口是要比留几个见证的活人,好看得多。
何况,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又能如何呢?
黛玉的声音弱了下来,膝盖一软,对着林如海就要跪下去:“无论如何,这是要有一部分原因算在女儿头上的……”
本来一直在琢磨到底自己的教育是哪里出了问题,更想好好给黛玉讲一讲不能因政治害了人命的林如海,一时间竟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也扶住了没有让黛玉下跪。
还能说什么呢。
她都知道,她也有被吓到,她出的主意确实也是如果钦差不来,皇帝强行把差事压在林如海头上,林如海自己会想得出来的办法。
哪里都是对的,唯一不对的是他们终究不是皇室中人,暂时还没有政治斗争面前的那份凉薄与狠辣。
并且,说得狠心一点,在这件事上让黛玉知道了原来皇室行事是这个风格,总比在别的什么事情上栽大跟斗,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林如海把黛玉抱到了怀里:“难为你了。”
但抱起来了,才觉心惊。
黛玉原本就是个瘦弱的丫头,现在掂起来更是和个羽毛似的,仿佛风一吹就能飞了。
可见她跟在怡亲王身边这段时间,也算受尽煎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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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朝堂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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