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狗子被杖毙的事像一股风一样,席卷了整个宁荣二府。
王狗子的娘正是荣国府二姑娘迎春的奶妈,平日里也是有几分得脸的嬷嬷,再加上迎春性子弱,亲娘又去世的早,她仗着得贾母的脸,整日在迎春院里作威作福。
如今乍听儿子被贾蓉杖毙,竟魔怔了一般,嘴里嘟囔着要讨个说法。
她这疯癫的样子落在迎春眼里,既可笑,又辛酸,可她毕竟软弱惯了,东府杖毙家仆的事,也没有她一个姑娘家插手的道理,只任由王嬷嬷折腾了。
“姑娘,听说东府大奶奶病了,如今府里是蓉哥儿当家,这王二狗也不知怎么惹了他,竟然落了个杖毙的下场,不过,这人也是活该,姑娘房中少了的首饰,八成都是被他拿去赌了。”司琴恨恨的说,心想蓉大爷还真是干了件好事。
“这番动静闹得可不小,若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恐怕不好收场。”迎春心有余悸,既觉得王二狗死有余辜,又担心王嬷嬷会闹起来。
“姑娘怕什么,左右不干咱们的事,这蓉大爷再怎么说也是东府的人,王二狗也是在东府当差,老太太便是再恼,也不好插手东府的家事。”
司琴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王嬷嬷虽说在荣国府有几分脸面,可真闹到了贾母面前,贾母也不会为了一个家仆去跟东府的侄孙置气。
“真没想到,蓉哥儿这么大的胆子,我俩虽岔了辈,他却比我大上一岁,他如此行事,珍大哥不会恼怒吗。”迎春有些疑惑,她记忆里的贾蓉是有几分胆小的,平日见了珍大哥甚至规矩,怎么如今行事竟这般放肆。
只不过贾蓉这波操作确实刺激到了原本有些散漫的东府家仆,连贾珍都明显感觉到了府上的风气变了。
一想到儿子自那次醒来后就发了邪惩治下人,这回更是直接出手,他总感觉到有一丝怪异,这还是他那个胆小怕事的儿子吗?
更何况让府上的少爷掌家这件事,总归是有些不妥,还动不动就要打死人。尤氏如今抱病,可以暂由管家料理,交给儿子算什么,那以后他去府上支银子喝花酒,岂不是还要被这个儿子管着。
贾珍越想越气,决定去找贾蓉好好算算账,顺便把这管家权要回来。
他怒气冲冲的走到贾蓉院中,却见门口候着的小厮正规矩的守着,见他来了还一本正经的要进屋通报。
小厮见贾珍似乎没注意到他,欲上前阻拦:“老爷,容小的先去通传一声。大爷今日正在会客呢。”
贾珍这才止住了脚步,有些疑惑的问:“来了何人?”
这小厮才来贾蓉院中不久,这几日又被贾蓉管家雷厉风行的样子震慑住了,他清楚的记得贾蓉强调的重要的一点,这院子里的任何风声,都不能泄露出去。今日贾珍来问,他倒真不知道该不该跟老爷汇报了。
贾珍见小厮一脸犹豫,也没放在心上,只当这下人不知情,也不再为难他,而是径直往屋内走去。
小厮这才松了口气,左右是老爷自己撞上的,可不是他泄密。
贾珍行至堂屋的窗户下,只听到贾蓉跟一个陌生男子爽朗的笑声,他突然止住了脚步,猫下身子侧耳倾听,心中不由纳闷这小子搞什么名堂。
“刘掌柜大才,贾蓉自愧不如,那咱们便说好了,这契书签订后,我每月送掌柜五十两银子,按息分成,到了月底掌柜可要结算我五百两了。”
“贾少爷放心便是,我刘某人的名号,在这京城,那是响当当的。”
二人的对话传入贾珍耳中,贾珍的呼吸都不由紧凑了,好家伙,这十倍的利息,蓉哥儿是跟这人做了什么下金蛋的生意。
贾珍竖起耳朵,想再听个真切,谁知这人竟然要走。坏了,那自己岂不是要被发现。贾珍这才挺直腰背,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堂屋走去。
迎面正好走来了打了帘子出门的贾蓉和刘掌柜。
贾蓉见贾珍过来,原文温和的脸上笑意更深了,他躬身向贾珍行了礼:“父亲。”
贾珍居高临下的回应了一声,看着一脸陌生的刘掌柜,客气的问道:“这位是?”
“这是京城荣记钱庄的刘掌柜,近日儿子接管府上对牌,正巧友人介绍了刘掌柜,如今钱庄还有个赚钱的买卖,今日相约,正是商谈契书一事。”
“原来是刘掌柜。”贾珍拱了拱手,他是听过荣记钱庄的名声的,只是传说中这个钱庄有大背景,甚至还有皇室中人作保,贾蓉是如何跟他们搭上线做买卖的,贾珍大为不解,却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多问。
“见过大老爷,小人是荣记钱庄刘为。大老爷,小人店内还有事要处理,此番先告辞了,请留步吧。”
刘掌柜笑眯眯的,对贾珍也没有过度的阿谀奉承,只礼貌的见了礼。
贾珍纵使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也不好拉下脸面去强留一介商贾,待此人走后,才一脸急切的看向身边一脸处事不惊的儿子。
“你与这刘掌柜做的是何生意?”
贾蓉看他神色,便知晓今日这出戏演的正是时候,原本他还想借院中下人之口传出去,如今贾珍自己撞上来,倒是省得他多费口舌了。
贾蓉压低了声音,警惕的看了眼院中的仆人,这才一脸讳莫如深的说:“请父亲进屋一叙。”
此番更是勾起了贾珍的好奇心,若放在往日他早就骂贾蓉装神弄鬼,今日却一言不发的跟儿子进了屋。
屋内只有父子二人,和炉鼎里的熏香在动。
贾蓉一本正色:“父亲有所不知,这荣记钱庄私下里有个高返利的买卖,咱们每月往钱庄存一两银子,月底便可以获利十两。”
“此话当真?那若是存一百两,岂不是一个月就有一千两!”贾珍眼底的狂热愈发按耐不住,若真是如此那贾家岂不是赚大了。
“自然是真的,我已于这钱庄签订了契书,这等赚钱的法子,还是儿子好不容易才从友人口中打听到的,据说这是荣记钱庄专门给上头开的口子。”
“此事当真靠谱?怎的之前从没有听到过风声。”贾珍虽然心动,却还是有些怀疑,再三跟贾蓉确认。
“靠谱是真,不过也是有风险的,父亲不知道,这荣记本就是为上头筹钱开的钱庄,咱们的钱既然走了这条路子,那日后若是上头要用钱,便有可能将咱们的也拿去。”
听到这,贾珍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荣记钱庄的靠山迎他是知晓的,只没想到竟然跟上头那位有关系,莫说将来有一日上头要钱了,便是要命,他们也得给啊。这点儿风险,算什么风险。
他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此事若是真的,这点子风险根本不算风险,你往里存了多少?”
贾蓉略低了低头,掩住眼神中的情绪:“如今家中佃户收成不好,生意也接连亏损,府上钱财吃紧,儿子每月只存了五十两,先扛过去这段日子,待府上有了进账,便能多存一些了。”
贾珍看着贾蓉这抠搜的样子,没好气的说:“五十两能干什么,我私库里还有一些,你拿去再添点,只每月返给我便是了。”
贾蓉连忙应下。
没一会儿,贾蓉院中的小厮便瞧见贾珍满面红光哼着曲走了。
贾蓉毫不意外的挑了挑眉,他就知道,这贪财好色的贾珍怎么可能经得住如此诱惑,这鱼饵一放,甚至连契书都没看,就把钱送来了。
他鄙夷的看了眼手中的银票和房契,这贾珍竟胆大到拿他名下的铺子抵押,难怪这宁荣二府会落个如此惨败的局面。
贾蓉冷笑一声,随手将刚刚与“刘掌柜”签订的契书丢在了烧的正旺的炭盆中。
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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