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的客人已经都离开了。
因为今日请来的专家还没定论昨夜的地震究竟是因何而起,镇上仍是人心惶惶。
不过奉嘉音丝毫不受影响,到点就将打烊的牌子翻过来。
南红豆问:“我们去那里要准备些东西吗?”
“当然。”奉嘉音捉起欲从脚边蹿过的茶溜儿,放在膝上给它顺毛,“在那里可能要待个几日,还得看情况。清平山附近最大的镇子就是嘉河镇了,其他就是一些村庄,那些村子里没有酒店旅馆,只有一些农家乐和民宿,如果住满了,就只能露营了。”
“露营?”
“睡在山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奉嘉音一本正经地解释,“可能会有蚊虫叮咬,野猪拱被,放心,我会陪你一起忍耐的。”
“……”南红豆都懒得理会她这样的玩笑话,又道,“期间我们真的不回来吗?我问过巫小姐,她说那地离这里不远,她都是夜里回酒店休息,我们回来应该赶得及吧。”
奉嘉音却说:“她那是因为初顾茅庐,整日整夜留在那里也没什么用。”
言下之意就是,她自己留在那有大用。
南红豆笑了笑,只得点头:“好吧,反正我都听你的。”
巫成玫仍是没回来,奉嘉音也不着急,给了南红豆钥匙,叮嘱她回公寓去取些东西回来,她则随意找了张茶桌,将那翻找出来的陶瓷娃娃搁在了桌上。
待南红豆回来时,一踏进门槛就看见奉嘉音端坐在茶桌前,桌上拢着一捧凤凰单纵的香茶叶,她用手指捻着这些茶叶,神色略微茫然。
“做什么呢?”南红豆有点好笑的,“东西都在包里了,但有些我怕拿错,你还是来看一看吧。”
奉嘉音却不理她,只望着茶馆某处发呆。
黯淡的幽幽红光里,她的脸显得格外白,几乎是毫无血色。
南红豆四下张望片刻,又问:“茶溜儿呢?”
“……”面前女人仍是静默沉思。
南红豆只觉稀奇,又叫了她一声“嘉音”。
对方依旧没有理睬,以为她是在想事情想入了神,南红豆就没有再叫她,只把装着满满一堆东西的背包放在一旁,余角瞥见奉嘉音手腕上有条细细的红绳,便笑说:“这是哪来的?刚走的时候没看见你戴啊。”
奉嘉音却是不答。
南红豆疑惑,敛了笑容,皱起眉伸手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手腕,却在碰到的那一瞬间,被吓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这冰凉如铁的触感,根本没有常人平日里的半分体温!
“你这是怎么了?”南红豆虽吃惊,但并不惧怕,可能面前坐着的人是奉嘉音,这让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畏惧的感觉,“是在修炼什么功法吗?”
“……”
南红豆扶额,这人半天不理人,不知在做什么,待会她可要好好埋汰她两句,然而刚迈开步子,就听见一声轻笑。
这笑声很熟悉,但并不是从面前端坐着的女人嘴里发出的。
南红豆一顿,接着目光望向了柜台后面。
布帘子被慢慢掀开,另一个奉嘉音从里面出来,手臂屈起,趴着那只竖瞳阴厉的小兽。
南红豆看看她,再看看茶桌前坐着的女人,回过味来,知道这是奉嘉音在戏弄自己,半是无奈半是不豫地开口:“专门等我回来,演这一场双簧戏给我看呢?”
“我只是想看看我这相儡做的怎么样而已,现在看来,真是滴水不漏。”奉嘉音手一松,把茶溜儿抛到一边后,自顾自朝她走来,“怎么样?是不是以假乱真?”
南红豆:“……真倒说不上,话都不会讲两句,我问了那么多,坐那跟块木头似的。”
这所谓相儡在此情境下,仍是不闻不动,确实像块木头。
不过是块美人木头。
“那是我要节省力气,等走了再给她开慧。”奉嘉音边说,边打开南红豆拿回来的包打开看了看,“……嗯,这些就够了。其实你在这里适应得很好,很多物品都认识了,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
说着抬头望向门口,挑眉,“行了,巫小姐也来了,再坐会儿就出发吧。”
她讲完这话没多久,茶馆门口人影一晃,果真看见巫成玫背着挎包回来了。
衣裳换了一套,青绿色一身短衣长裤,身上绷带也都拆了,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然而踏过门槛看见店里有两个“奉嘉音”后,她也是一愣。
“这位是……”
“我的相儡。”奉嘉音淡淡道,“怎么,你在不周门耳濡目染,从来没见过吗?”
巫成玫反应过来,微叹:“是听过,但也许只有几位长老和本宗的师兄师姐才会吧。我们底下的这些弟子资质平平,当然学不了这么厉害的术法。”
奉嘉音原本还存了调侃之心,听她这么说也就作罢了。
仔细想来,她自己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足够幸运,魂灵被红门挑中,才会有能力使这些别人望尘莫及的术法而已。
“待会她会留下镇守红门,我们只管出发去那清平山就行了。”奉嘉音若有所思的,“我担心今晚炽夭还会作怪,等到了那里,直接就去炽夭所藏地好了——巫小姐,你应该还认识路吧?”
巫成玫轻叹:“嗯。”
奉嘉音知道她是担心遇上同门,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南红豆,眼看夜色越来越沉,便道:“那我们走吧。”
*
秋泰华三人临走前,给奉嘉音留了他们现在落脚地方的地址——阜湾村一处叫“南居小屋”的民宿。
除了嘉河古镇,清平山这地也被开发出来做了旅游景点。
这山绵延数里,景貌奇特,又临海,附近的村庄跟着沾光,建了许多民宿和农家乐,游客过来看看湿地看看海,爬完山再买两斤茶叶回去,那叫一个热闹。
而那阜湾村离清平山也最近。
但奉嘉音并不打算先去找南屿宗的人,而是直接趁着天黑前往清平山。
从嘉河古镇开车出发,行至清平山只需二十来分钟。
然而南红豆这次第一次坐这玩意,奉嘉音刚驶出去没多久,就看见副驾上的她皱起眉,一只手覆在车窗边上。
“怎么了?”奉嘉音问。
南红豆只勉强笑笑:“没事。”
茶溜儿也跟着,趴在她膝盖上,没精打采地摇着尾巴。
南红豆缓了缓后,收回手,把它抱紧,闭上了眼睛。
奉嘉音便真当没事,待到了通往清平山的某条公路路口,她偶然间一转头,见南红豆面色惨白,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赶忙开了车锁,替她推开副驾驶侧的门。
果不其然,下一秒南红豆仓皇下车,随便找了个旁边的污水沟子蹲那里吐得撕心裂肺。
巫成玫坐在后座上,见状讶然:“吐得这么厉害,很少坐车吗?”
奉嘉音没理她,打开车子的中控储物盒,从里面拿出一包纸和一瓶水下车朝南红豆走去。
夜色正浓,黯淡的月光下,路灯惶然。
南红豆蹲着的位置刚好被车灯照亮,整个人被照得森森白白的。
“还好吗?”奉嘉音将手上东西悉数递过去给她,“喝点水就不难受了。”
南红豆接过,微赧:“我也不知道,这么难受。”
她拧开矿泉水瓶,轻啜一口,站起身看向奉嘉音,却见她正心不在焉地望着某处。
“看什么呢?”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西北角方向山林绵延,遥遥不见边际。
而山脉上方,一抹红光时隐时现,诡异妖异。不留心观察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处的灯光照的。
有异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海浪鼓噪的涛涛呼声。
像是狂风从山间呼啸而过,也像是某种远古动物空灵奇特的哀鸣。
耳朵在发热。
南红豆情不自禁地揉了下耳朵,问:“是什么东西在叫?”
“什么?”奉嘉音回过神来,看她,“猫头鹰吧。”
“不是猫头鹰。”南红豆不住摸着耳朵,“这声音好大——你没听见吗?”
巫成玫也下了车走过来,奉嘉音便转头问她:“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很大的叫声吗?”
她一顿,凝神听了听后,摇头道:“没有,怎么了?”
南红豆皱眉,放下了手,不禁有些疑惑。
上次也是,嘉河镇突遭地震的时候,她待在茶馆里听见了很多人的议论声,很清楚,连他们话语间急促的喘/气节奏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就像是在她耳边讲的一样。
那时和现在一样,耳朵也在发热。
然而问了奉嘉音,她却说只听见了众人的尖叫声。
这是怎么回事?
南红豆咬了下唇,希冀着面前若有所思的奉嘉音能解释一二。
但对方貌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了她片刻,转头又望向山脉上空,眼神沉沉:“炽夭就在这山脉底下?”
巫成玫:“嗯。南屿宗的人是找到地方斜着打穿出一个山洞,这才有办法到那山底下。不过到了山底下,地况更是复杂,简直跟个迷宫一样。我上次乱走,误打误撞才碰见了炽夭……不料受了重伤,逃出来后跌进河水里,不知怎么回事,竟被冲到了镇上。”
“那山洞好找吗?”
“不太好找。”巫成玫轻叹,“在清平山背面的某处山脚那里,非常隐蔽,你也知道,这里人多,总要避着点。我上次是跟着南屿宗的人才找到的。”
清平山占地面积太大,只有一部分被开发围护出来供游客游玩,其余留作山林保护区。
南屿宗打穿出来的山洞,肯定是在山林保护区的那部分。
那地鲜有人出入,幽寂诡谲,地形更是错综复杂。
奉嘉音在原地静静沉思片刻,才道:“试着找一找吧,南屿宗的人怕夜里生出事端,现在肯定也都守在那山洞附近——茶溜儿。”
她忽然叫了一声,不远处树丛里忽然簌簌作响,很快,茶溜儿便从里面蹿了出来,跑到奉嘉音身边,蹭着她的腿。
不过它嘴里叼着一个饮料瓶子,脏不拉几的。
奉嘉音冷不丁踢了它一脚,让它把瓶子吐出来,这才往车那边走:“走吧。”
昨夜地震,连嘉河镇都受了不小的影响,遑论清平山附近的村庄了。
她们一路驶来,不少条公路的路面上都开了裂。
往西北方向沿着公路继续开了一阵后,奉嘉音把车停在路边上了锁,三人下车后,翻过公路围栏跳了下去,来到路基一侧的林地里。
奉嘉音右侧肩膀上还背着南红豆整理出来的包——刚下车时,理出大半东西放在车上,现在包也不重。
她从包里拿出狼眼手电,照亮前方景象。
顺着坑坑洼洼的林间泥路,三人一直走到了清平山的某处山脚下。
“这里就是清平山的山背面。”奉嘉音照了照面前黑黢黢的山林,问,“这地你有印象吗?”
巫成玫往前走了几步,四下张望一圈,她看到哪儿,奉嘉音就给她照到哪儿。
“……应该是往右走。”巫成玫抿了下唇,抬头看眼朦胧黯淡的月,“跟我来吧。”
奉嘉音干脆把手电给她,让她领着她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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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原是远客来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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