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繁书店里,南昼独自蹲在绘本区的书架边,捧着刚出版的《荼蘼的她》看。
枝繁书店是湖宁市里一家普普通通的小书店,因为环境文艺古朴,进货的书又尽是些小众稀缺货,南昼对这家书店心水得很,几乎每周都会来一次。
她爱这里的橘柑味香薰,还有木头自然散发的芳香,每次来都会看上一下午的书。
但这次她不能看这么久了。
她还有正事未做。
南昼合上《荼蘼的她》,爱惜地抚着色彩明晰漂亮的硬纸板封面,视线渐渐移到了自己的笔名上。
南昼在思考新的笔名。
“月光浴”这三个字,是南昼对怀月柔隐晦的表白。
可现在,南昼已和怀月柔彻底分道扬镳,这个笔名的意义也已荡然无存。
但南昼抛弃这个笔名不仅是因为这个理由。
南昼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手机,看向消息通知。
南杉:【喂,回句话啊?你真死了?草,好妹妹,别这样啊!】
妈妈:【小昼,对不起,妈妈一直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愿你在天堂能幸福快乐】
南昼:“……”
虚伪至极。听说她死了,这些所谓的家人才愿意表露一丁点的关心。
南昼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熄屏,扔回衣兜。
南昼回到湖宁市的第二天,各个新闻媒体便播出了一则重大事故。电视上,年轻俊秀的主持人满脸哀恸,嗓音低沉地说着一起车祸——名为南昼的20岁女性,在过马路时被酒驾司机撞倒,当场死亡。
不必多想,这就是肖落打通关系,找人安排的假新闻。
而南昼也拥有了一个假身份。现在她叫谭挽,是个23岁的独身女性,还是个潇洒度日的自由职业者。
这才是南昼必须抛弃过往笔名的真正原因。她不能再以以前的身份进行创作了。
南昼仰头看了看书店的大挂钟,将手中绘本归还书架,转身快步出了书店。
“哒哒”——
怀月柔踏着漆黑的高跟鞋,走在枝繁书店的木地板上,左右四顾地扫视着。
没有发现那个娇小熟悉的身影,这让怀月柔有些烦闷。她思索片刻,又走到绘本区,纤长的手指从众多书籍中挑出名为《荼蘼的她》的绘本。
怀月柔没有翻阅它的意思,只是静静看着它,眼眸中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辉。
半晌后,她眸中的光辉又黯淡了下去。
没有南昼的气息。
这女孩儿明明经常往这家书店跑,还总会流连在绘本区、怜爱地抚摸自己创作的绘本,可眼下在这里,却察觉不到半点她的气息。
怀月柔沮丧地走出枝繁书店,准备前往白鹭咖啡馆。
优雅的爵士乐在耳畔轻奏,暖光灯下,白鹭咖啡馆的吧台处,南昼将二十八元现金递给店员:“一杯抹茶轻乳拿铁,谢谢。”
店员换了新人,南昼不认识,是个戴眼镜的温柔大姐姐:“好的,要加咖啡吗?”
拿铁是可以选择不加咖啡的,仅添加牛乳。
南昼犹豫了足足五秒:“嗯……还是要吧,不过少放一些。”
店员手脚麻利、技巧娴熟地做好了一杯抹茶轻乳拿铁,连同吸管一起递给了南昼。南昼道谢接过,往馆内的小隔间走去。
南昼早晨便预订了这个小隔间,接下来她将在这里会见一些面试者。
尽管换了新身份,但南昼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绘本创作生涯。她打算取个新笔名后,继续投入创作。
先前在荼花镇旅居的那本作品已被南昼舍弃,这次她打算画个治愈温馨的小故事。
只是,于南昼而言有一件难受的事情。南昼的线稿简单干净,朴实无华,没有什么个人特点,若是单拿出来给人看,恐怕根本不会有人看出那些线条出自她的手笔。
但她的上色风格绚丽多彩,明亮抓人,很独特,她的书粉也往往是通过色彩来辨识她的作品的。
现在南昼已死,这种独特的上色风格就应当被永远埋葬。
要舍弃创作多年练就的独特画法,这当然是件令南昼痛心的事情,但为了不让怀月柔起疑心,再来找她骚扰她,她不得不如此。
南昼需要一个上色助手替她把新作的线稿填满色彩。
南昼走入小隔间,在那里已经有一个等待着的面试者。
南昼坐到面试者的对面:“来吧,让我看看你的作品。”
接下来是询问、交谈和商议,南昼拒绝了这位面试者,下一位面试者又进屋来。
如此不断,南昼进行了三场并不满意的面试。
到第四场面试的时候,南昼无论是精神还是□□都十分疲惫,她喝着微苦的拿铁,强行集中注意力,接过对面推来的作品集。
面试者是个活泼健谈的年轻女孩儿,有些不稳重,嘴一直没闲着:“姐姐,我虽然不是科班出身的,但我打小就喜欢画画。我现在还有另一份兼职,是服务员,但是姐姐也别担心,我上班时间不多的,空闲时间我全都可以用来帮姐姐上色……”
叽里呱啦,噼里啪啦。
南昼被一连串的滔滔不绝念得头疼,心想如果这女孩儿的作品集不过关,那就免去询问,直接让她走人,自己也出去透透气,歇一歇。
但当南昼翻开作品集的一刹那,却惊呆了。
上色干净,用色巧妙,光影也处理得极有氛围感,直逼专业水准,非科班的业余画师能做到这个程度,堪称才华四溢。
南昼按捺下了出去透气的心思,欣喜道:“接受现场试稿吗?”
怀月柔觉得她刚刚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温和甜美,是从身旁的小隔间里传来的。
怀月柔走到隔间门前,思忖着要不进去看看,可她刚触到门把手,便听到里面有个嗓门尖锐活泼的女孩说道:“谭挽老师,你看看我这稿……”
随即是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嗯,还不错,可……”很模糊,听不太清楚。
看来这个声音的主人叫谭挽,是陌生人。
吧台后的店员注意到了怀月柔不妥的举止,压着嗓子喊道:“女士,抱歉,隔间已经被人订了,不可以进去哦。”
怀月柔将手从门把手上移开。
怀月柔走到吧台前,看了看菜单,点了杯抹茶轻乳拿铁。
店员大姐姐问:“好的,要加咖啡吗?”
怀月柔微笑:“我喜欢不加咖啡的,打包。”
店员大姐姐快速做好,套上塑料袋打好包,递给怀月柔。
怀月柔接过,又在吧台前犹豫了五秒,还是开口问了:“最近有没有喝抹茶轻乳拿铁,和我一样不加咖啡的客人?”
怀月柔对南昼的喜恶都记在心上。
南昼对咖啡因不是很耐受,但是极爱抹茶,不加咖啡的抹茶轻乳拿铁是她最常点的饮品。
这家白鹭咖啡馆也是她最常来的地方。
店员大姐姐的回答却让怀月柔的微笑消失了:“不,没有,您是本月第一个点拿铁要求不加咖啡的客人。”
怀月柔转身离去,心中的沮丧累积得更深。
南昼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她为拥有一个优秀可爱的上色助手感到喜悦。
“李歆乔,那从明天开始,上色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希望我们能一起创作出动人的绘本。”南昼和短发的活泼少女握了手。
李歆乔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掏出签字笔和便签本:“谭挽老师,你能给我签个名吗?或者签个别的什么也可以。”
南昼微笑,在一页雪白的便签页上随手一画,留下了自己的简笔自画像。
怀月柔打算坐地铁去南昼曾住过的租房看看。
其实怀月柔完全可以瞬身过去,但不知怎的,她心中有种预感,觉得在地铁上可能会再见到南昼。
4号线转8号线,坐到宝珠大道出站,怀月柔对这条线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曾无数次乘坐这条拥挤的线路,去白鹭咖啡馆门口和南昼约会,也曾无数次和南昼同坐这条线路,去附近的商圈逛街吃饭,听南昼讲那些关于绘本的灵感。
那时,怀月柔只觉得南昼的话语琐碎烦闷,没听进多少,但是观察她的神情变化很有意思。
怀月柔总是忍不住想要看她的笑容变成哭泣,再安抚她直到她重展笑颜。
南昼很容易受伤,也很容易被治愈,很容易爱上一个人,也很容易害怕一个人。
对孤寂无聊的邪神来说,这样的人类是上好的玩具,是可以取乐很久的作弄对象。
只是后来怀月柔觉得这样玩下去有点腻味了,不如假死,再弄个新身份,继续做弄南昼,那样定会更有意思。
上千年的寂寞过于折磨,即便邪神也难耐。
而南昼愿意帮她缓解寂寞。毕竟在荼蘼镇时迷夜酒吧的那一夜,南昼亲口说了“我愿意陪着她”,不是么?
怀月柔坐上了4号线。
4号线一如既往的拥挤,摩肩擦踵中,怀月柔被挤到了两个年轻女孩的身后。
其中一个短发女孩在说:“嘿,我刚刚找到了一份绘本上色师的工作。”
另一个长发女孩道:“哇,恭喜你啦,可是你现在还在赌场当服务员耶,是要辞职了吗?”
短发女孩充满期待道:“对,我已经给金大哥提离职了,下个月就会离开赌场了。”
长发女孩说:“挺好的,画画总比在赌场端茶送水正经。话说,是帮哪位太太上色呀?”
短发女孩拿出便签本,翻开其中一页:“你看!”
怀月柔突然萌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她感觉南昼就在她身边,甚至就在她眼前。
心跳加速,怀月柔往前倾身,看向短发女孩的便签本——
雪白的纸页上,是一张简笔自画像。
画上的女人有着蓬松微卷的短发,五官是个简洁的笑脸,煞是灵动可爱。
不是南昼。
南昼是万年不变的黑色长直发,有整齐的刘海。
怀月柔失落地直回身子,只觉心底空空落落。
两个女孩还在聊天。
短发女孩说:“是不是很可爱?我以后要跟着太太好好画,以后争取成为月光浴太太那样厉害的绘本作者!”
长发女孩道:“喔,月光浴太太?有小道消息说她的真名叫南昼来着……”
短发女孩:“是,你没记错!”
长发女孩:“我不是说这个……你看新闻了吗?南昼前天出车祸,已经过世了。”
怀月柔猛地抬头,瞳孔紧缩。
蓬松微卷的短发在阳光下流淌着美丽的光泽,南昼走去地铁站的路上,拿着镜子整理前几天新做的发型。
镜中,她文静漂亮的脸庞顶着紧张慌忙的神情。
南昼假装整理发型,却是在不断调整着镜子的角度,想要照到后面的男人。
她又被人跟踪了。
而且跟踪她的人,似乎就是在荼花镇时一路跟踪她到了繁锦花园的、那个搭讪她的男人。
上一章刺激的部分因为审核的缘故,全被删了……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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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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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miss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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