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日这天,甄友乾一回到家中,纪绪就告诉他,于太医找他有事。
友乾心里觉警,暗想:自己这又做错了什么,招大舅哥又要找门子?于是,他连马车都没顾得上卸,与夫人于璐一起,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
【一】《时事吟.其一》邵雍.词
时久则患生,事久则弊生。
弊患相仍,人何以宁。
到了京城,见到了于太医,就听他问:“友乾啊,你在宛平经商时,可听说过,有一家‘孟姜裁缝铺’?”
“哎呀,知道,知道!”友乾忙说,“是舜华娘家的生意。”
于太医又问:“那,这个舜华又是谁?”
“噢,”友乾道, “舜华就是我家的一佃户。”
“既然娘家是做生意的,想必她当年嫁的一定不错,这怎么又沦为你家的佃户了呢?”
“哎哟,您不知道,原先她过的更惨,就在京城一带靠乞讨度日,我见她可怜,便带她回家,给她几亩地和果园,帮我打理。就最近啊,我又把卖香胰子的营生转给了她,呵,她现在可发达了……”
“不是,不是,你别把我绕糊涂了。”于太医说,“你别光顾着说,你先听明白了我要问的是什么。”
“好,好,您问,您问。”
“你刚才不是说,这个叫舜华的姑娘,家里开着裁缝铺么?”
“对呀,就是您刚才说的‘孟姜裁缝铺’。”
“你刚才怎么又说她流落街头呢?”
“哎哟,这事说来话长。”
“你别话长呀,简单点儿说。”
友乾道:“她是死了以后,成为乞丐的。”
于太医忽的起身来,走到友乾的跟前,摸了摸他的脑门,“不热啊,这怎么净说胡话?”
“谁说胡话了!”
“这死人,能成乞丐么?你把大都当地狱了?”
“哎呀,大哥呀,你是没听明白!”
“是我没听明白,还是你没说明白?”
“我说这事说来话长,您非让我‘闲话少说’,这能说明白么?”友乾责怪了一句,又道,“其实,这个舜华呀,是死过一回儿的人了。结果,后来,又让盗墓贼给刨了出来。就这么一折腾呀,她又给活了过来……所以,她这才流落街头,成了乞丐。”
于太医问:“那她怎么不回家?”
“哪敢回家!”
“怎么不敢?”
“您想呀,大哥,”友乾绘声绘色地描述,“若是一个死了,已经埋掉的人,大半夜的,光着屁股,忽然折返回家……你说,吓不吓人?”
于太医问:“这怎么还光着身子?”
“她的衣服,让盗墓贼给盗走了……”
“干嘛盗走她的衣服?”
友乾说:“她家不是开裁缝铺的么?浑身上下,也就是那一身衣服还值几个钱。”
于太医道:“‘圆坟’前一天的傍晚,她家里人就没到坟头上去‘送火’?”
“去了,第二天就发现墓穴空了。”
“既然空了,都没意想到…是人活过来了?”
“没有啊,”友乾说,“他爹还以为被人盗去了尸首,结了阴亲呢,所以,就立马跑去县衙报了失盗案。”
“世上竟有这么愚钝的父母!”于太医甚是感慨,又问,“这活脱脱的,从大街上,突然冒出一个与自己闺女一般大小的姑娘,沿街乞讨……难道,她的父母就不感到奇怪?”
“这奇怪什么,那一年正赶上百年难遇的大荒灾,街上多几个讨饭的,有什么可奇怪的?”
“关键是,姑娘身上的穿著……难道,她的父母就没有一点儿印象?”
“不是跟您说了么,衣服全被盗墓贼给盗走了……”
“不是还有内衣么?”
友乾道:“哎呀,内衣也盗走了。”
于太医瞪大了眼睛问:“就这么‘光着’…!在大街上溜达?”
“没光着,她这不是,在路边捡了些破衣服,披在身上了么?”
“这姑娘也是愚痴,她托个人回家说明一下情况,不就行了?何必沿街乞讨。”
“哎呀,找过了,可是父母不敢收留她。”
“这怎么还不敢收留?就算是‘鬼’,也是自家的女儿呀!”
友乾解释说:“哎呀,舜华的父亲与您一样,也是生有很多孩子,但他却没有您的福气,只有老小是个男娃。自从舜华死了以后,她那个小弟呀,就天天生病。父母便把儿子的怪病,怪罪在舜华身上……您想,此时,怎敢让她回家?”
于太医不满道:“弟弟生病,与他姐姐有什么关系!”随后,又问,“那后来,她弟弟的病痊愈了么?”
“痊愈了。”友乾又说,“您还记得,有一年春节,您的外甥女柳好好病了,无人能治,还是我给介绍了山东神医---钱辛,才治好了您外甥女的病么?”
“噢,对对,有这事,有这事……我还请钱辛老先生,去太医院讲了两天课呢!”
“那钱辛到大都来,就是为了给舜华的小弟看病的。”
“她家,有这么大的能耐,还能请得动钱老先生?”
“哪是她家的能耐,全是我~!”
于太医根本就不相信,质疑道:“你?还有这本事?”
“小瞧我了不是!”友乾沾沾自喜道,“小弟我走南闯北的,什么人不认识?!”
“是么,那这样吧,你去为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于太医说:“认舜华的二妹---蒋琼琚,为义女。”
友乾惊诧道:“大哥有那么多女儿了,干嘛还要认义女?”
“哎呀,都是户部的那个李正之[李端的字],给我找的麻烦。”
“他给您找什么麻烦?”
“他儿子,看上了琼琚姑娘,想娶她过门。”
“娶就娶是了,干嘛还让您认琼琚做义女。”
“呵,你还不知道李正之这个人,一向好面子!”于太医说,“若是让同僚们知道,他给儿子娶了一个平民家的姑娘做长媳,岂不是很丢人?”
友乾忙接话,“要是娶您于大人的义女……”
于太医说:“那不就很光彩了么!”
友乾笑道:“哎哟哟,看来大哥在官场上,还很有威望啊!”
“那可不!”转而,于太医又为难道,“老哥我一个朝庭命官,给一个乡下姑娘做义父,是他蒋家八辈子修来的福份!可是,我也不能上赶着去他蒋家说,‘快让我,给你家女儿做干爹吧’……你说,是不是?”
“这不用大哥亲自去!我去,就为大哥一切办妥。”
“以什么理由呢?”
“不是为了李大人的面子么,还需要什么理由。”
“关键是,以后在酒场上,有人问起来,我,如何解释?就说是为了李大人的脸面,我就为一个乡下女子做义父……是不有损于我俩的德行?”
“是啊,是不值当地……”友乾又问,“这事,很急吗?”
“及早不及晚啊!”于太医道,“李家的公子,可病的不轻!李大人的意思是,赶快给他们成亲…冲一冲喜……”
【二】《时事吟.其二》邵雍.词
时之来兮其势可乘,
时之去兮其势遂生。
前日之事兮今日不行,
今日之事兮后来必更。
友乾考虑了一番,最后说道:
“在我们四川老家,人们把认干爹这种事,称为‘保保’;认干妈,称为‘保娘’。其意思就是,担保这个孩子一生健康成长。
所以,他们大都寻一些‘常’姓或‘刘’姓的人家,做干爹,也就是取‘长’、‘留’的谐音,意喻孩子能常在,能够留得住。
您看,舜华的小弟不是常年生病么,这要是您去给他做了干爹,这岂不是‘正当其时、恰逢其势’了呢?”
“呵,我‘时’什么?又‘势’什么?”于太医不悦道,“你的意思,我为了给人家当一回儿干爹,还要把自己的‘姓’…改了?”
“您不用改姓呀,您的大名,岂不就是很好的招牌?----延年,延年,延年益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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