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殊衣袍松垮,坐在床上,身上躺了神色迷离、精气松软的少尊。
一众紫袍道人怎忍如此不堪的行径,皆怒不可遏。
一位白眉白须紫白袍金砂法褂威严老道,挤开喧嚣的人群,径直飞来,一掌将紫金红木雕金披纱四角大方床掀翻数米,将二人掀飞,旋滞半空。
白眉老道躯体挪移而至,煽起强大气流,一池子散发着奇妙异香的琥珀色汤汁被瞬间蒸干,化为黑洞洞的浓厚虚斑消失于云里雾里,两包沁满微妙油香的牛皮纸,连带碎片的木桶一同焚烧无迹。
白眉老道三两动身,便将这间浴室所有象征着胡作非为、不尊法纪、马虎散乱的痕迹,通通肃绝。
白眉老道左手手指画一道圈,将鸿殊甩出数米,右手掐诀挥令,弹拨少尊的眉心。
少尊“啊!”的一声,立即睁醒布满血丝的双眼,被白眉老道搬至手心,按跪于地。鸿殊重重摔在地上,口吐血丝。
白眉老道怒目圆瞪,审视四方,端正威严,如一尊万斤重的九足大鼎,法纪悍然,不容玩戏。
一众紫袍道人知道非礼勿视,皆住口散离。
白眉老道侧面扫视鸿殊,瞪了三两秒,先是严肃,然后嬉笑挑须,后是惊疑,再作沉稳,缓缓言说:
“若梓书!哈!……我还……以为是甚么十万年狐妖闯入殿中,将你迷惑乱神,怎么就是一颗红薯!”
你天天去红薯山挖红薯,这样折堕,这样体虚……还被一颗红薯迷惑如此!如何长进?”
梓书缓缓抬头,眼眸精气萧干,泛滥血丝。冷白的脸庞撕开几道冲撞而损的红印,垂落几条干皱的墨丝,冠帽歪斜,发髻凌乱。
梓书战战兢兢举起右手端正衣袍,理气正视,仰视求饶:
“上师亲至,徒儿堕乱,修为鄙薄,致生大事,罪愆……”
白眉老道吹须打断:
“严肃什么!那帮老头又不在!
哈!这是你今天偷偷摸摸捡回来的破红薯吗?怎么不给为师过目一番?
遮遮掩掩的,这么激动,大中午搬个床到浴室?
想亲自动手洗干净?吃了?”
白眉老道一转头,瞪得鸿殊脸色涨红,鸿殊不解地转头,望向梓书,仿佛在说你本来想怎样?
梓书鼓起嘴,顿时屈起双手,大声囔囔:
“师父就为徒儿吃个红薯的事情大动干戈,这样惩罚徒弟,轻重不分,徒儿不服!”
白眉老道回呛:“你个堂堂大臻道士,体魄神魂如此虚糜,被个破……破红薯精,不就是万万年吗!香得魂飞魄散,有点脸面和长进?”
梓书回道:“既然师父也看出来,鸿殊是大千人界红薯,最为甘美,比红薯山的细小红薯美味甚极,更是万万年修为,那么徒儿何以不珍爱呢!”
白眉老道掐须皱眉:
“万万年,是稀世罕见,但吃了太可惜,不如炼……”
梓书抢话:
“吃了是太可惜了,炼了也是太可惜了,徒儿改变主意了,不吃也不炼,精心照育,便可常获万万年琥珀色精汤,诸味调配,可得稀世灵药,当能大增修为……”
白眉老道皱眉瞪目:
“你扛得住此精的奇香么,逞强!若非今日替你销毁罪状,凭你个修为,明日抱着个红薯在殿里撒欢乱啃,把里子面子法纪全丢了,被殿内众老剥夺修为,为师的心血就被这个红薯精败坏去了!
哪里是吃了可惜!是你体虚吃不起,别说吃了,闻过头了也会浑身发烫,口吐白沫,神情俱损,根陨伦灭,通体爆裂……
不如交由为师,携全殿众老,细细炼化,供全殿修为之大增,必不少你的一份!”
梓书匍匐在地,含泪忏悔:
“徒儿知大罪,虽然已至大臻,但道行甚浅,明知厉害,仍遮掩隐瞒,要是偷吃成了,必将六根俱损,魂飞魄散,形神俱灭,道心破绝……”
白眉老道拂袖论道:
“好了!成人万年,成精十万,成王百万,何况万万,不可思量,万古难求,天地之灵,万物之旨,为师都不敢断绝此等妙缘,来我紫宫,此乃天意,胜妙珍稀。好好养在身边,不要瞒着为师干些出格的事情就行了!从今以后做你同门师弟,一同练功,切莫再有过分之举!”
白眉老道迈腿扶向鸿殊,拿起大紫金葫芦给鸿殊灌入琼汁甘蔗,爽不可言,身心俱愈。随后抚摸鸿殊的头顶,侃侃而道:
“此小千罡界火道紫宫,此后便是你同梓书的修炼之所,要勤加修炼,切莫贪玩吃食,伤坏身体,更犯戮戒。
梓书大臻,你是小臻,境界匹配,可以相互带携。
小臻者,其下有三千八百个境界,入得小臻,方称修炼之人。”
梓书惊觉:“鸿殊已至小臻?为何体弱如此,并无修为?”
白眉老道怒瞪:“那是当然,连你祖师的结界都忘了,没有小臻,如何进来?我紫宫祖师,百万年前定下不可思量之结界,非小臻者不得进入,劝免凡夫闲人。”
白眉老道端详鸿殊,眉心紧促,观其前事,缓缓说道:
“你受人界某不可思量大能觊觎,令入宇宙挪移之浩劫,历原始真火之烤炼,方从人界来至罡界,元神出窍,当然虚弱。
若按我罡界说法,宵小境界三千八百等,小臻九重,大臻十三重,上圣十八重,元虚十九重,宝光三重,……,现在你的境号应称小臻琥珀红薯道人一重,梓书境号应为大臻紫心琉璃刺道长十三重……你原本境号当乃宝光琥珀红薯界主三重……甚至更高!为师只能窥见宝光之下……梓书,这师弟你要好好培养!”
白眉老道言半而止,似乎不能泄露天机,抛下一把褚色小扇,鸿殊接下,飘飘一转,留下一句话:
“为师算了一卦,七日之后,鸿殊失控,走火入魔,血染宫墙,众老绝不轻饶,必须速助鸿殊觉醒万万年潜能,克制心魔。”
随后快快穿门过道,洋洋而去。
鸿殊紧绷的神经骤然崩塌,跪落在地,终于忍不住满腔委屈和泪水,向梓书哭诉:
“什么乱七八糟的,道,修炼,境界,我一点都听不懂,我只想正常地烤红薯。”
梓书缓缓站起,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想要走过去搂住鸿殊,好好解释一番,鸿殊兜袖用力猛甩,不解地喊道:
“你……当时原本想咋样?”
梓书单手轻轻接过飞来的兜袖,折好卷起,顺势牵向鸿殊,慌张地解释:
“我本来只是把你当食物,没有非分之想……”
“我就是个食物……”鸿殊再次崩溃地哭泣。
“不不不,没有把你当食物……”梓书表情错愕,语无伦次。
“那你原本想咋样……”
“我把你当成……”
“把我当成什么……”
“当成……”
“故人……”
“什么??”
“朋友,也是红薯族……”
“那我就是一颗红薯……”
“你不是红薯……你是我……师弟”
“我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就来到这里,为什么要当你师弟……”
“我去红薯山给你挖红薯,保证每天给你挖100担,帮你天天烤给紫宫的同门吃。”
“这里也像市场一样热闹,可以卖红薯?”
“师弟的红薯这么好吃,谁会不想吃……”
“不要叫我师弟……”
“小鸿殊”
“也不要叫我小鸿殊!”
“叫你什么?”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从小家人就教我去担柴,调香,烧炭,在市场烤红薯,天天烤得浑身是油,还得洗来洗去,不然浑身都是味道。客人吃得开心,我也很开心,没有客人了,没有烤红薯了,我也不开心。”
梓书搂过鸿殊,轻轻在耳边说:
“我会一直一直陪你烤红薯,直到你找到自己,留下来,好吗?”
“嗯。”
“小鸿殊真乖。”梓书狡黠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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