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迎这几位相貌不凡的爷进门,看他们在雅间坐下,争抢着要敬酒。
然而一切明争暗斗都在京玉进来之后停止,因为醉琼楼就是京玉,京玉就是醉琼楼。
“见过各位公子。”
“公子今夜想听什么曲儿?”
京玉在桌旁站着说话,垂首,脸却微微侧过去对着袁意平。
庄弦琰禁不住去看袁意平的表情,和以前一样看不出什么花样来。
袁意平一直都是这样,对她是,对他也是。
“人多才热闹,京玉姑娘把人都支走了可就不好玩了。”
那太子爷向后靠在软榻上,拿起一杯酒端在唇边,
“醉琼楼最出名的曲和扇子舞,今夜这二位都想见识一番。”
京玉脸色变一下,似乎是知道面前这公子的身份,不敢反驳,只好回头对身后的姑娘说,
“让姑娘们进来。”
“也给时月传句话。”
那姑娘点头应着出去了,气氛一下子安静。
京玉还是低着头,一副顺从模样,脸颊因为某些小心思被戳穿红了一片。
庄弦琰察觉到她的局促,占有欲又在胸腔游走,憋成一股莫名得胜的欣喜。
袁意平不是他的,总归也不是她的。
那太子爷一脸悠闲地靠着,手指捏着杯沿转了又转,目光扫过雅间里每一张脸:
一向看不出心思的袁意平,有些窘迫的花魁,盯着花魁勾起嘴角的郦国皇子。
一根木头,一只树枝上高傲的金丝雀,还有一条没城府的小狗。
而他嗅到了微妙的危险气息,变成一头从暗处盯着所有人的幼虎。
以后整个大夏都会是他的。
陪他长大的袁意平只要还踏在这片土地上,自然也是。
突然门被打开,所有人的思绪被打断,就看到姑娘们排着队进来,来到他们身边坐下。
中间被簇拥着的尤其显眼,身上的衣服不似京玉富贵,却飘飘若仙,走路的步伐也和踩着风似的轻巧。
庄弦琰看着那姑娘过来,在他们面前行礼,声音纤弱,
“小女子时月见过各位公子。”
皮肤白皙,低着头的模样也比京玉更加顺从。
更重要的周身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淡然气息。
与世无争,可却什么都争到了。
“今夜醉琼楼二绝都在此…”池熙元用手轻敲桌板,眼睛俏皮地睁大,
“谁也不许走神啊。”
话音刚落,庄弦琰就侧过脸看向袁意平。
却发现他的眼睛停在时月头上。
那个连京玉也表现得毫不在意的袁意平,在看着时月。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这姑娘悠悠抬起胳膊,京玉手里也多了一把琵琶。
弦音起,扇面开。
姑娘纤细的背和袁意平的双眼。
——————
一个姑娘上茶。
“见过三位公子。”
“这位可是袁大人,仔细着点讲话。”另一个姑娘提醒着,把茶端起来,却还是先递到了池熙元跟前。
这些姑娘们虽然叫他“王公子”,看来还是知道这太子殿下的身份,陪他演戏罢了。
“袁大人。”那姑娘又端起一碗茶,眼巴巴瞧着袁意平。
袁意平视线这才从时月的白色袖角抽回来,看着姑娘手里的茶,突然转头对着旁边的少年说,
“五皇子,请。”
雅间里的姑娘都愣了一下,注意力这才放到眉清目秀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端正坐着,下巴微微昂起,特有的傲气在眼眶里打转,怎么掩饰都消不掉。
堂堂大夏相府之子让的茶,这少年也就着这股傲气收下了。
离庄弦琰最近的姑娘挪挪位置,一只手有意无意去碰他的袖角,
“公子不是大夏人?”
其他姑娘也纷纷瞧过来,等着这神秘的少年揭露身份。
“我是郦国人。”庄弦琰没看那姑娘,而是盯着袁意平的脸,
“袁公子,怎么没酒喝。”
姑娘们一听,脸上的表情顿时和刚才不一样了。
“郦国五皇子…就是那个要给契国太子做小夫人的…”
“怪不得呢,比姑娘家还美几分…瞧这脸白净的…”
不知哪里来的窃窃私语敲击耳膜,庄弦琰察觉到方才扯着自己袖角的那只手也收了回去。
无妨,被人笑话,他都习惯了。
郦国皇宫里,作为筹码和男人定亲的皇子只他一个。
因为他是最美的。
从小到大来自皇兄们的奚落明里暗里,可他母妃却告诉他人各有活法。
头可以低,心却要永远高昂。
“五皇子让上酒,没听见吗。”
一只手轻扣桌板,怒意隔着空气袭过来。
庄弦琰睁大眼睛,看到袁意平正死死盯着那两个窃窃私语的姑娘。
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不少,那袁意平正欲开口再说什么,庄弦琰却猛地站起身拦在他跟前。
“我看这醉琼楼也不过如此。”
少年张狂的声音一出,就连京玉拨弦的手都停下了。
众人正不知如何动作之时,这少年一个大步过去抢了时月手里的扇子,另一只手揽她的腰把她从雅间戏台上带了下去。
“五…”袁意平哑然。
庄弦琰却没管他,侧过脸对京玉说,
“奏乐。”
京玉愣一下,看看池熙元又看看袁意平,最后还是用手拨起了弦。
弦音再起,扇面又开。
这一次换了另一个纤细的背影,没有玉钗摇晃,抬手落下的弧度却流畅怡然,柔中带刚。
“醉琼楼的扇子舞,在我郦国男儿看来,也不过如此。”
少年话音未落,一条腿抬起,腰像一块软布一样往下滑,那扇子就在众姑娘的惊叹声中在空中绽开。
长长的扇尾拖曳出少年稍显妖媚的眼。
隔着千万人,撞击着不知道谁的心扉。
“我们也沾沾契国太子的光。”
“来人,上酒!”
池熙元抬起嘴角,兴致比方才高多了。
可袁意平的表情却不太对。
像是一边被这舞扇的人抓住腿沉溺,一边又在因为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涨着怒意。
想看。
又不想看。
等酒上来的时候,怒意终于打败另一种**,这公子疯了一样站起身过去,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胳膊。
摊开的扇布打了一脸森严。
—————
琴音戛然而止。
少年的胳膊被公子死死抓着,惊讶顺着彻底落下的扇布敲打公子的面颊。
“你做什么…”
“跟我走!”
没等庄弦琰反应过来,袁意平已经把他拉下了戏台,直直出去好几步远。
“喂…!”
庄弦琰用着隐劲反抗他,可那人已然将他扯下了楼。
醉琼楼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马车,福至守在马车边。
袁意平终于松了手,另一只手却攥他的腰往马车上推。
“你到底干嘛!”
庄弦琰终于找到喘气的机会,甩开袁意平的手,对上那双怒意愈发汹涌的眼睛。
“我还想问五皇子方才在做什么。”
“福至,送五皇子回宫。”
袁意平视线黯下来,钉子一样扎在他脸上。
福至看出自家爷是真的生气了,不知道在楼上发生了什么,半条腿也不敢动。
庄弦琰也不是吃素的,脸跟着垮下来,
“我看谁敢动我!”
“我还没玩够,凭什么回去啊!”
“袁意平你没事找事,发什么羊癫疯!”
福至听了这话,腿更是桩子一样镶在地面上动不得了。
自家爷长这么大,都没人这样顶过嘴啊…
果然,袁意平眼底的怒意彻底迸发,沿着脸颊滑到唇边。
他低头干笑一声,再抬起头,表情瞬间和吃人的老虎一样,
“和人顶嘴的时候倒是知道硬气了。”
“你说什么?”
庄弦琰脑袋嗡嗡叫一下,一时不肯相信这话是从袁意平嘴里说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你在说…”
少年的胸腔一起一伏,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委屈沿着血管从脚底往上爬,直堵胸口。
手揪上这人的衣领,所有对这个人的情绪,不论是喜欢还是思念统统化成怨恨,千万分沉重地砸在喉间,
“你说我不像个男人,是不是。”
袁意平的的怒意也战胜理智,跟着发了疯,任由少年挑衅地抓着他的衣领,一只手抬起来指着二楼的栏杆,
“哪个正经男人会在戏台上….”
好像后面的话说出来都羞耻,他在这时合上了嘴,胸腔跟少年一样起起伏伏。
可少年紧攥的手,却渐渐松了。
少年落在他脸上的眼神从愤怒,到失望,最后变成隐忍的委屈,跟着颤抖的手落下,砸了一地阴沉。
所以袁意平和他们一样,看不起他。
说到底,袁意平也和他们一样,有着高高在上的,凌驾于他人痛苦的奇怪自尊。
“不是没有那样的男人,只是你没见过。”
“你们这些无忧无虑的公子爷…”
少年转过身,和方才一样纤细的背影。
“最好能一辈子都活得自以为是。”
袁意平愣住,而少年却抬腿跨上了车。
掀帘的时候,他那么清楚看见了粘在少年手背上的眼泪。
少年没回头,可他却知道少年哭了满面。
而后身体自己行动,一步跨上了马车掀开了帘。
少年捂住脸,肩膀抖得脆弱至极,那些倔强和高傲洒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福至,回宫。”
他坐下,坐在少年对面。
马车悠悠行进,靠在二楼栏杆上的公子嘴角压下去再抬不起来。
袁意平是个小气鬼,他清楚得很。
可平时都忍着回府再报复别人,在外面这样发脾气,是第一次。
走之前忘了与他告别,失了分寸,也是第一次。
这郦国小皇子他在意,绝非皇命。
袁意平:“我好像又做错事了。”
福至:“爷做什么都是对的。”
袁意平:“以前是,现在不是了。随我去道歉。”
福至:我们家爷也会给人道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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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扇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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