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晚霞散满天际。
姚英挎着竹篮从地里摘菜回来,遇见一群小孩蹲在晒坝上烧油菜杆儿,走近了一看自家小姑子和小侄子也在。
沈慧笑嘻嘻朝她招招手,叫她等一等。
几个孩子都嘴甜地唤了声婶婶。
姚英笑了笑,和他们一起蹲下,变戏法似的从篮子里摸出几个黄澄澄的果子分给他们。
是方才从坡上摘到的野枇杷果。
孩子们见了都喜得合不拢嘴,眉眼弯弯道了谢,在衣裳上随意搓了搓,就地剥开皮,吸溜吸溜吃了起来。
只有源哥儿没有吃,悄悄揣进怀里。
姚英都看见了,又摸出一个剥开递到他嘴边,同他小声道:“源哥儿也尝一尝,婶婶这里给你娘和祖母留着呢。”
源哥儿一张小脸唰一下涨红了,垂着头接过她递过来的果肉,小声道谢,张开嘴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立刻盈满了口腔。
姚英又从篮子里摸出一个递过去,源哥儿摇摇头,红着脸低声道:“婶婶吃。”
这时候柴堆儿里传来啪一声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沈慧拍着手笑道:“好了!”
有心急的孩子伸手去刨灰,被烫得嘶一声缩回手。
沈慧笑着一巴掌将人拍开,拿小木棍去柴火堆里掏了一阵,不多时掏出七八个烧得黑黑的胡豆角。
孩子们争先恐后分了去,剥开壳,取出内里烤得焦焦的胡豆,放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姚英也尝了一个,外焦里嫩,的确香得很。
真正令人期待的还不止这些,不多时沈慧又从柴火堆里掏出几个小竹筒。
竹筒两头是破开的,中间放的是一种叫作竹牛的昆虫。
因其以食竹笋为生,有的地方也叫竹笋虫,被人们视为妨碍竹笋生长的害虫。
这十来只竹牛都是在附近的竹林里抓到的。
竹牛肉少,却格外香。
连壳带肉一起嚼了,嘎嘣噶嘣脆。
姚英此前从未吃过这种东西,听小姑子说这东西油炸来吃滋味更美,想再抓一些回去。
沈慧却道:“再等一个月吧,这时节的竹牛还不够大,等到七八月份我再带嫂嫂去抓。”
立夏过后,买烧饼的人逐渐变少,生意最淡时只能卖出去一半。
这可愁坏了蒋兰,她本还打算攒下银子送儿子入学,若是收入变少了,攒钱的时间又得变长了。
若是耽误了今年九月的入学,又得再等上一年。
姚英肩上还担着母亲弟弟和小丫鬟春柳的生计,况且她也有早些送弟弟璋哥儿入学的打算,愈发要努力攒钱。
收摊儿后,姚英带着姑嫂、小侄子在集市上走了一圈,发现近集市上卖面饼、热馄饨的摊子生意都比早春时候差了一大截 ,反倒是那卖凉拌菜和清凉饮、酸梅汤一类的小摊前排起了长队。
姚英一拍脑门,有些懊恼没能早些想到这一茬。
近来天气一日比一日暑热,她们站在大树底下还不觉得,码头上的那些船工干的是力气活,每日里扛着货上上下下,日头底下热出一身汗,哪还有什么胃口去吃热食?
思及此处,姚英突然开口问蒋兰:“大嫂,阿慧,你们可知道何处有槐树?”
蒋兰微微一怔,倒是沈慧抢先开口道:“这个我知道,咱们巷子最里的一家,原先住老刘叔对面的陶家,院子里就有一株大槐树。只是……”
看一向心直口快的小姑子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姚英有些不解问:“只是如何?”
蒋兰掩唇轻咳了两声:“陶家那株老槐树有些邪性,弟妹,你找槐树做什么?”
源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母亲身后缩了缩。
蒋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听她这样一说,姚英越发好奇,将自己打算做槐叶冷淘的说法告知他们。
前一二年洛阳城入夏后,街头巷尾突然开始盛行起一种叫作槐叶冷淘的美食,就连他们家酒楼也每日有供应。
传说中槐叶冷淘是从宫里的贵人间流传出来的,长安与洛阳两地的贵人常有往来,久而久之便将这道消暑美食从长安带到了洛阳。
蜀地偏远,倒未曾见过街市上有人卖这种东西。
所谓槐叶冷淘其实是用槐叶、槐芽捣成汁,掺入面中,揉搓成一根一根的细面条,煮熟后捞起来放凉水里湃过,再捞起来淋上一层热油,浇上葱姜大蒜、芫荽等佐料调味。
甚至有那豪奢人家将做好的槐叶冷淘再放进冰鉴里冰镇一二个时辰,吃起来清凉爽口,实在夏日消暑散热的一道佳肴。
姚英说的时候特意省去了洛阳部分,只说这做冷淘的法子是听从前家里一个老仆说起过,是她家乡的美食。
蒋兰、沈慧听她这样一说,都觉得这主意实在是好。
槐叶冷淘做起来称不上难,却胜在讨巧,做出来卖生意差不了。
“嫂嫂,阿慧,你们也同我说说,那陶家的老槐树如何个邪性法?”
姚英再三请求。
蒋兰有些说不出口,沈慧却是百无禁忌。
“二嫂,那陶家的宅子里死过人,还……还闹过鬼。”
原来,从前有位姓陆的道人因会测字占卜在益州颇有些名声,时人都尊称他一声陆仙人。
一日,这陆仙人路过陶家门前时似有所感,突然皱起眉,掐指一算对站在院门口喂鸡的陶婆子说:“这位老夫人,你家院内似有不祥之物。能否容老朽进去一观?”
陶婆子诚惶诚恐将人请进屋,那陆仙人在陶家院内转了一圈,指着后院儿那株大槐树道:“此乃五阴之木,种在内宅之中必招祸患,还是早些挪去的好。”
那陶婆子听后大惊失色,等到家人回来将陆仙人的话一五一十告知。
岂料她家里人都不以为然,只因老那槐树是祖上三代起就种上了,种了这百余年,没见有什么祸患。
反倒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夏日里家人孩子都喜铺一床篾席躺在树底下歇晌。
再加上百年老树又岂是说砍就能砍的。
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直到三个月后,那陶家的小孙子爬树摔断了腿,这家人才觉出些不对,动了砍树的心思。
谁知树砍到一半儿,当天夜里下起瓢泼大雨,狂风吹断了树枝,砸在了陶家主屋的房顶上,瓦片落下来,不偏不倚砸在了陶家老头儿的头顶上,人抬出来不久就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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