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能把青院保留下来的理由,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吗?”
沈令仪闷闷地说道,不想将陆鸿晏与青院牵扯到一处。
其实她自己也并没有决心一定就要将青院遣散,只是依照目前的形式来讲,这是最为理性的做法。
内部被各方势力插手,又有人被怂恿后决心离开,如若不做出相应应对的措施,那么青院将会在日后一点点地朽烂。
在沈令仪看来,这也是一个洗牌的好机会,青院确实需要一场彻底的清扫,将不干净的人和暴露出的痕迹彻底消灭掉。
徐桥月蛾眉紧蹙:“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并非这样的人。我这样说,只不过是想让你多考虑一下公子生前的嘱托。”
沈令仪还未来得及回应,她便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自己可能没有察觉,但旁观者看得很清,你的心思其实已经开始在意陆鸿晏了。”
徐桥月扬了扬唇角,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并非是想要阻止你,只是想着提醒几句,若他真的同样十分重视你,我们帮他倒也未尝不可。”
“可你得看清楚,将陆鸿晏推上九五之尊后,他会不会借着膨胀的势力反咬一口。”
她语气万分郑重,甚至口吻冰冷不已:“帝王登基后为争夺权利,斩杀助他上位的功臣,这种事情不胜枚举。”
沈令仪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此事还需时日观察,助不助陆鸿晏另当别论。”
沈令仪起身挽住徐桥月的胳膊,拉进二人的距离。
徐桥月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倒是没有推开她。
“趁着尚书府消停许多,我这几日先随你回青院去。”
沈令仪走前,专门去探望了新花。
她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弱弱地趴在床榻上,有交好的婢女主动照顾着她。
新花看见沈令仪,神色十分感动:“谢谢二小姐,谢谢你救了奴婢的性命。”
“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见你走晚莲的老路。”
沈令仪替她将额发别在耳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晚莲将你教得很好,我也很喜欢你。在我心里,你并非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奴婢,反而更像是一个懂事的小妹妹。”
新花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落下。
她想要向沈令仪行叩拜大礼,但刚一准备起身就牵扯到了臀部的伤口,疼得她立即叫唤起来。
“不要乱动,身体要紧。”沈令仪连忙阻止着新花的动作,“你好好养伤,便总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她凑到新花耳边,语气俏皮:“要不然,谁来替我悄悄买酒呢?”
新花又哭又笑地答应下来,泪水在枕巾润出一大片痕迹。
当夜尚书府的沈二小姐便发起了低烧,请来的大夫说是腿疾复发,需要闭门静养。
自从秘事暴露之后,慕容氏在尚书府的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
沈震只要不高兴便对她拳脚相加,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让她在下人面前既没了威信也没了脸面。
不仅如此,她还不能对沈静姝透露出丝毫端倪,免得引起女儿的疑心。
而慕容氏私下里经营的商铺更是出现大面积的亏空,这些事情已经让她应接不暇,再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关心沈令仪突如其来的病情。
闭门静养的沈令仪被徐桥月带着回到了青院。
这一次她们没有走远郊医馆内部向下的通道,而是换了一条安全的路线,从医馆不远处的山洞里钻入暗门,沿着挖好的地道才回到青院。
地道之内暗无天日,全靠摸索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来探路。
长长的走道后终于看到亮光,沈令仪正要踏出去,徐桥月却塞给她一个纯黑面具。
“自从你告诉我徐大夫的身份再次被人顶替后,我便也多留了个心眼。”
若真有新人造访,认识沈令仪的概率虽然极小,但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沈令仪暗叹自己疏忽:“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她将面具的挂绳拴好,抬脚走进亮光之中。
熟悉二人的部下仍旧朝着她们点头示意,对徐桥月恭恭敬敬地喊着“理事”,对沈令仪则是称呼为“小姐”。
这一面具防备住的不止有心怀不轨的叛徒,还有亲自潜伏的陆鸿晏。
陆鸿晏得知徐大夫背叛后,不仅将他及时除去,更是梅开二度再次施行顶替之举。
他悄悄拍了拍身侧之人的胳膊,故意刺探道:“小姐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了。”
徐大夫曾经反馈的情报里,不曾提及过这位“小姐”。
身侧的高瘦男人同样带着纯黑面具,应当有三十余岁的年纪,闻言便“啧”了一声。
“当今世道,银钱可不是这么好弄来的。我们办事又不收人银两,各路开销又如流水般花出去,都是小姐在外面操劳。”
高瘦男人的官职不大,还达不到上司已经不愁银两的境界。
“兄台,你是哪位大人手下的?我瞧着怎么有些陌生。”
他虽然人微言轻,好歹也在青院呆了三年多的时间,是公子还在世时就进来的老人。
高瘦男人对青院的同僚基本都比较熟悉,但是陆鸿晏却给他一股异常陌生的感觉。
陆鸿晏摘下面具给他瞧了瞧:“李兄不记得我了?我乃王大人麾下的小汪。”
被称作李兄的高瘦男人不疑有他,只是困扰地抓了抓脑袋。
陆鸿晏照着被顶替之人的模样易了容,并不怕摘下面具被识破,唯一的破绽便是嗓音有些区别。
于是乎,陆鸿晏说话时便都刻意压低了嗓音:“前些时候家里走水,呛了烟雾进去,再度醒来嗓音便成了这般。”
“无妨,人没事就是万幸。”高瘦男人安慰地拍着他肩膀,着重提醒道,“莫怪我疑心重,理事近来再三强调,唯恐有不轨之人混入我们之间。”
“应该的,应该的。”
陆鸿晏朝他作揖,迅速转身离开了此处。
旁人觉得他陌生,陆鸿晏却觉得那位神秘的“小姐”眼熟。
沈令仪来青院时,将两侧垂下的刘海全部梳起,青丝高高束成发冠盘在头顶。
她身着带着软护甲的衣裳,看起来很是英姿飒爽,并不会使人联想到尚书府需要轮椅代步的孱弱小姐。
只是沈令仪的身形,熟悉得始终使陆鸿晏疑惑。
却说另一头,带软甲的衣裳不免有些沉重,加之又赶了很久的路,沈令仪刚回到徐桥月的小隔间里,立马就如一滩烂泥般,倒在了她的软垫上。
怕是被陆鸿晏的云丝缎伺候久了,沈令仪竟开始有些觉得这软垫还不够柔软,里面的棉花约莫是用得太久已经结块,硬硬的一坨坨躺起来不是很舒服。
徐桥月也真是忍耐力极高,先前沈令仪拍死小蜘蛛的手帕还留在她桌上,手帕下没死全的蜘蛛又产了新卵,繁衍了一批新的小蜘蛛。
而她桌子上的文书堆叠的更加混乱,看得沈令仪不忍直视。
“你今日现了身,自然会引起那些人的好奇。”徐桥月提醒道,“趁着他们还未动手之前,你好好看看如今的青院吧。”
“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等你摸清楚了再来决定。”
沈令仪“嗯”了声表示赞同。
徐桥月当即从乱中有序的书桌上快速找出一本账册,翻开几页后账册中间便露出一个挖好的大洞,里面放着一把型号小巧的钥匙。
“我桌子虽然看着乱,但东西我心中都有数。”徐桥月洋洋自得般朝她挑眉,“还免得费功夫收拾,不是一举两得吗?”
沈令仪看着密密麻麻的小蜘蛛就是一阵恶寒。
“何止一举两得啊,你还给那些可怜的虫子安了家。”
徐桥月爽朗地笑起来,将钥匙掏出来递给她。
“东西都锁在暗室里,我帮你提灯把风,你去拿吧。”
沈令仪再小坐了一会儿歇息,便让徐桥月提着灯领着她,径直前往地底最深层的房间。
黑暗与潮湿并存,沈令仪没有刻意去搬动存放玉盒的砖头,毕竟“假玉盒失窃”的事情她还要装作并不知晓,以免打草惊蛇。
沈令仪调转目标,徒手撬开了不远处另一块砖头。
暗格里存放着近些年来青院各项支出的账目,以及徐桥月总结出行为有异动之人的名单。
陆鸿晏悄悄地跟随着她们的脚步,也知道同时有另外一个人也在跟踪着二人。
相互知晓,却和谐共处,并不打扰。
只是陆鸿晏没想到这砖还能拆得这么多,他看着沈令仪从暗格里拿出了好几本书籍和几张薄薄的信笺。
他心中好奇,却不敢轻易靠近露了马脚。
“小姐”的背影仍旧让陆鸿晏觉得眼熟。
他心中暗笑一声,莫不是近来太过疲惫出现了幻觉?
沈令仪借着提灯昏黄的亮光看清了名单。
上面有带头煽动的,有热情应和的,不少都是兄长还在世时向沈令仪介绍过的,有才能可以重用的人。
沈令仪心中沉重不已。
她将名单上的人都默默记在心里,转手便将信笺都丢进灯芯中引燃,直至全部烧毁。
徐桥月惊呼一声:“你这是做什么?”
沈令仪不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复杂的眼神。
徐桥月并不过多追问,方才的惊呼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忘记了沈令仪记忆的本领超群。
她悄悄指了指房间外的方向,示意确实有人跟踪。
沈令仪竖起一根手指,徐桥月却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来。
那便是人都来齐了。
沈令仪只觉得好笑,未免也太过重视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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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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