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的隔间中,五万和七鹰正压低声音交换着关键情报,仔细推敲着每一步对策。
七鹰说道,少主为了将程艺芯曲长风这些挣扎反抗的人一一制服,在混乱的拉扯间既要防止他们逃脱,又要护其周全。
血刃刺蝗锋利的前臂屡屡划破他的衣衫,在他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当五万听闻此事,既为那些人的不识好歹而愤怒不已,又为自家主子不顾自身安危的举动心疼得攒紧了拳头。
七鹰:"五万!与少主订婚的姑娘怎么在这儿!"
五万:"七鹰!我听老严怎么说清荷在这里!"
都在担心少主的两人异口同声,五万先放下疑问,因为清荷是他亲手送走的,不可能来到寨中,由此可见老严定是认错,而少主和程小姐是将错就错。
曲长水推开隔间的门,在两个常年跟随他的侍卫面前,他没有任何掩护,皱眉抿嘴,轻微叹一声气,也懒得装什么运筹帷幄都在掌握之中,只是脱了鞋,便往床上这么一躺。
这两个侍卫,七鹰是暗卫,脚步轻盈,快如闪电,平日不是蹲在高树上警戒,就是屋檐横梁上打眠,很少有人见过他。黑水寨中连老严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七鹰:"主子,要不您还是回去歇息。将错就错,演到底呗。五万和我都觉着那位程姑娘绝非斤斤计较的小女子。"
是啊,她心胸宽广,气度恢弘,简直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旁人为之耿耿于怀的琐事,比如五万就抱怨清荷临走的时候不愿意穿**的衣服作为伪装,非要新装。
而程石榴全然不在乎。
她不仅穿过他表妹向晚的旧衣,还直接套上清荷的睡衣趴床睡了。怪不得他会做那个梦,六根皆堵造成的没心没肺,倒显出几分洒脱随性的可爱来。
他怎么能觉得她可爱呢,复仇路未竟,只能将这份悸动狠狠按进心底最暗处。
罢了罢了。待这次黑水寨在遗落影域的危机过后,他欠她的救命之恩,就按照她的意思先婚后离走个过场,他的全副身家和七鹰这个暗卫都可给了她,他日是改嫁,还是肆意天涯,想如飞鸟般自在翱翔,都随她去吧。
想到这,金疮药的药性渐渐发作,伤口处传来阵阵灼烧般的剧痛,像是无数细小的火舌在割伤的皮肉间舔舐。
曲长水扯过一侧被角盖住出汗的额头,只绷紧下颌,一声闷哼都不曾泄出,却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感谢这份凌厉的疼痛,掐断了他留在她身上的思绪,提醒他筑起理智。
从昨夜到今日突发事件太多,他凝了神,该把这一地狼藉的线索,理出个经纬来。
当侦察黑水寨的任务突然横生并加进计划时,曲长水心头一紧--以苏晓的性格,定会不顾危险贸然行动。
趁月色如墨,他策马疾驰赶到此地,终于在苏晓即将踏出危险一步时,及时派人拦住了他。
当苏晓与程石榴结束对话,走出茶水间,在走廊尽头时,就被曲长水派去的人抓了起来。
就像程石榴吐槽过的那样,他曲长水又露出了一条尾巴。
只是他本想藏得晚些再露的,事发突然,猝不及防,他只能选择提前暴露。
那夜,曲长水带着面罩,一身黑水寨寨主打扮,与观察哨范副将身边的张副将,与密林中的一座破庙内见面。
张副将冷笑道:"既然约本将见面,何必藏头藏尾?"
他们与黑水寨在这遗落影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划峡谷为界,但偶有共同抵御虫兽的时候,也曾打过交道,他们可曾是八王爷的正规军,从来看不起黑水寨众人那三脚猫的功夫和慵懒的态度。
曲长水一言不发,只从袖中甩出一本奏折,张副将接住展开,借着破庙外月光尽然看到"招安黑水寨"几个朱批大字。他赶紧往上看启奏横批。
"御史和石总兵联名上书!"张副将猛地合上奏折,声音压着怒火,"我们兄弟在边关卖命十几年,又为国蜷居观察哨兢兢业业几多春秋!你们这些投机倒把的山匪倒能进上京领官!凭什么!你不露脸,你手下露脸!好几个手上都是沾血的土匪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也许凭得就是我们不倒卖月壤的底线。"曲长水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张副将闭嘴。
的确,去年一颗流星未燃尽,掉落遗落影域二区和三区之间沼泽地。
第一时间两边都去了现场勘测,黑水寨甚至提出可以由范副将上报天听,毕竟外来物就如当初不了解虫兽变异一样,恐对环境有新的破坏。
可是范副将却执意压下先观察,暗地里却连夜将月壤移到他的管辖地下。
张副将抬眼看窗外翻卷的乌云,忽然冷笑一声:"朝堂风云变幻,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当年八王爷何等风光,太子却是日日被参'骄奢淫逸',转眼间八王爷就成了'拥兵自重'的逆臣,而太子倒成了体恤民情的典范。如今轮到月壤这出--"
曲长水摇摇头,却开始除去盔甲。
"你干什么?"
曲长水一边脱一边说:"在我眼中,张副将和范副将最大的区别,就是你有底线。八王爷倒台那年,你麾下三百亲兵无一人牵连,也是天子念你们从未做过脏事经得起查。"
张副将:"我亦不贪功,那也是八王爷治军有方!"
曲长水:"何必演这出忠君戏码?你不过是想在虎狼环伺中,给兄弟们挣条活路。但如果你这次不按我说的做,你保不住他们。你与范副将早已分家,你的大多数人现在圈地安逸,躲在这遗落影域三区交界的一块梯田生活。你留在范副将身边根本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为了及时得到消息,好再及时通知你的兄弟。"
曲长水背对着张副将,将整个后背悍然坦露在月光下--左半边全部是被烈火伤过又长好的伤痕,凹凸不平,坑坑洼洼,而完好的右半边,从右边胛骨到腰窝延绵起伏一条如蛇形的胎记。
"咣当"一声,张副将手中的玄铁刀掉落在青砖上,这位沙场老将竟踉跄着去捂嘴,他右膝重重磕地,不敢相信,眼前人居然是故人之子--一模一样的胎记!
还有这孩子当年是他亲手从火场抱出来的,那燃烧了一半的襁褓!
"孩子,你还活着!我们都以为你已经--"
曲长水淡淡地把一件件衣服重新穿上,给张副将交代任务,让其秘密扣住苏晓,再让他的人秘密将苏晓赶紧送回近水楼台。他会给苏晓易容,让苏晓在近水楼台扮演他。
而他则先扮演苏晓,完成接下来的计划。
"对对对,你母亲是灵兽族,所以你是九尾狐。易容换装易如反掌。没问题。你放心!黑水寨寨主在上,受张某一拜!"张副将双膝磕地,朝曲长水重重磕了个头。
曲长水的面罩一直没摘,只轻轻一点头,道:"张叔请起,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多礼。"
接下来的事情便回拢时间线,苏晓被蒙眼盖面拉入观察哨密室,张副将将其秘密送出遗落影域。
而同一间密室中,曲长水走出来,易容成了苏晓,接着跟随曲长风和程石榴为一组离开。
所以当他发现程石榴竟然无故突然离组时,才会万分诧异,他并不知道苏晓曾已默许程石榴的离开。于是他才会自割一尾跟随程石榴,保护她的安全。
范副将的人假扮黑水寨来接头是惯例,但一上来就杀人灭口他真没想到;程艺芯带少河龙边打边退能猜到;七鹰等人假扮成黑水寨来接头是他的安排。
一路上,他等于顶着苏晓的面容和身份,又找到了程艺芯和少河龙;又要配合七鹰等人把书院等人都送进包围圈,确实费了不少脑细胞。
所幸结果尚可,人一个没少,总算没白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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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有一个人,请问寨主,苏晓在哪儿?"程艺芯在牢房里一见到带着面罩的黑水寨寨主,便问出这一句。
曲长水在面罩下回答:"诸位所见,伤者遭血刃刺蝗所刺,现在我寨监护下,由大夫调养。"
曲长风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者,我们不与你多啰嗦,快放了我们。"
环视此间牢房一周,不见少河龙,程石榴便倒明白一件事,曲长水把悦闳书院的关在一处,程艺芯和云鹏一见面,可不就得知观察哨范副将不是好人了吗。可真没想到曲长风这么愚不可及。
程石榴也在面罩下回应:"多年来凡是在林子里躲藏的,最后都成了挂在树上的风干腊肉。放你出去,是想入范将军的囚室吗?"
云鹏和方圆对视一眼,云鹏道:"一丘之貉。你们明明和他们做一样的事。"
曲长水将一本奏折扔在他们面前:"所幸是非曲直不由你们来判。"
程艺芯捡起奏折来看,方圆凑在一旁,都念了出来:"遗落影域瘴疠丛生、虫兽横行,垦荒之艰非常人可承。连年饥馑,黎庶皆如涸辙之鲋,然臣非为诉苦陈情而来--请御览案头奏章,事实自明。这、这、这是招安方略!"
"什么?!"曲长风抢过来看,"域内啸聚之徒,或为山野莽寇,或系流亡黔首,今拟尽数招抚。招安!你们也配!”
虽然刚才奏折已经被曲长风抢过去,但是程艺芯一打开奏折就已经看了落款,是江南御史和石厉行总兵联合上书。
朱笔御批,这份奏折不可能是假的。
曲长水淡淡道:"山贼也好,刁民也罢。我给你们时间想清楚,放你们走的条件很简单,悦闳书院来影域的任务很简单,一,你们要的土壤标本我给你们;二,你们要的瞬影魂兽我替你们抓。三,你们要的月壤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最后你们只需如实上报,买卖虫兽和贩卖月壤的是他范副将。观察哨监守自盗和黑水寨毫无关联。"
程艺芯点头:"寨主要在招安之前洗白自己。好一招移花接木。你们没卖过虫兽?你身旁压寨夫人束腕上的皮可不是鹿皮或山猪皮吧!"
程石榴只听见了四个字"压寨夫人",什么鬼,她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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