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两人继续赶路，谢宁还特意留意了下，却没发现昨夜的那个男孩。
走了三个时辰，他们在一处河边停下休息，谢长安将装满水的水囊递给谢宁，而后捧着河水往脸上扑，醒神。
谢宁就着干粮喝了口水，正因干噎难以下咽，却听见不远处有谈话声传来，那小坡的转弯处走出来几个人影，仔细看，老弱病残齐聚，只有为首那人是个壮年男子。
为首的那个男人也看见了谢宁二人，转身对身后的人群低声说了什么，正朝他们走来。
谢长安抹了把脸，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谢宁的手也自觉握紧弯刀。
“两位小哥，不必惊慌，我们不是坏人。”方才那人扯着嗓子大声说，“我们也只是想在此处整顿休息而已。”
谢宁点点头，放松了些，“自便。”
“呀！小兄弟，你们竟然还有饼子吃？”其中一个断臂大汉盯着谢宁手上的干粮，两眼放光。
其他众人也将视线投向二人，脸上均是渴望，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挪动脚步，那个说话的那个大汉正向他们走近。
“你要干什么？”谢长安喝道。
“老七，不得无礼！”
为首的那位男子立即上前拦住他。
“两位莫怪，我兄弟太久没吃正经食物，不知两位是否还有多余的干粮，我们拿果子给你们交换一点行吗？”
谢宁觉得还不错，用眼神示意长安，干粮他们带的挺多，且一路上都吃这个也噎得慌，换点果子也行，见他也点头，从包袱里取了两块饼子，递给了他们，那男人也捧了几个鸭蛋大小的野果子过来。那行人的确是饿了太久，两块饼子拿过去就被分食干净。
“小兄弟，你们是要往哪去？”那男人问道。
“广陵。”
“那天黑之前就能到了，我们今早才从那里出来。”
谢宁有些惊喜地点头，“城内如今怎么样？”
“就那样呗！有钱有势的饿不死，寻常人比谁命硬呗！小兄弟，实话和你说，我们就是逃难的，如果你们也是，真不该往广陵逃！不过呢，官兵在到处招人充军，你们两个去了准被选上，倒也不用愁吃喝了。”
谢长安问道：“那你们是要去往何处？”
“我们这一行人你也看见了，充军人家官爷不要，总不能等死吧，我们打算北上，去燕国。”
谢宁点点头，又问：“你说的官兵是大靖的官兵吗？广陵还没失守？”
男人一脸惊奇：“你在胡说什么呢？哪儿还有什么大靖，自然是赵军了。”
其中一位背部佝偻的老头开口：“鬼大靖早亡了！”
男人问道：“你们不知道？”
“我们兄弟二人在山里待了半年，对外一无所知。”
“哦，是这样。金陵在半年前就亡了，赵军直接入城，连个阻拦的兵都没有。”
谢宁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他们弃城了？金陵不是国都吗？”
男人叹了口气，“我也是听金陵逃难出来的人讲，据说大靖皇帝，知道了赵军攻下了阳城，就跑了，国都不要了，和那个什么大宦官一起逃了，留下一城的百姓和当官的，赵军直接就进去了。”
谢宁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阳城是金陵的最后一道防守，阳城丢了，金陵自然也不保了，男人说的大宦官，应该就是余常侍，算算日子，应该就在他们坠崖后不久，想来余悯在放他们离开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弃城的打算。虽然在林子里就想过大靖可能覆灭，但如今真得见，还是不免唏嘘。
“狗皇帝，狗官，还知道跑，不要脸，我呸！”那断了一直手臂的大汉言语唾弃。
“不如，你们和我们一同去燕国吧，那里目前为止是最好的去处。”男人能看出来他们会武功，与他们同路也是多份保障。
男人说的目前为止，是指赵国还没有开始打燕国的主意。石季龙穷兵黩武，北关未尝不是他下一个目标。
“我们也要去燕国的，不过之前还得去趟广陵。”
男人没强求，一行人休整好起身，继续赶路。
“告辞！”
谢宁：“诸位路上小心！”
二人照着刚才男人指的路线赶路，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进城。
“想不到那余常侍还挺得圣心，皇帝逃命都只带他。”谢长安感慨道。
谢宁看了他两眼，欲言又止。算了，避免吓着谢长安，还是打算不将余常侍二人的关系告诉他了。
“你看我作甚？”
“没什么，你好看。”
“小爷的确貌美如花。”
谢宁轻笑，没附和。
被谢长安发现了，逼问着：“怎么，你笑什么？你不觉得？”
“是是是，貌美如花的谢公子，我们到了。”
进了城，谢宁就熟悉了许多，沿着记忆里的痕迹，他们在夜幕时分，到达了谢宁长大的镇上，甚至找到了谢宁的家，二人打算今晚在此落脚。
眼前的景象十分熟悉，除了物件旧了些，屋顶的窟窿大了破了些，和几年前谢傅找到自己时，没什么两样。
谢长安望着谢宁住了十几年的烂屋破床，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听谢宁讲是一回事，当如今得见又是另外一回事，阿宁真的受了很多苦，在心里不禁有些憎恨起了那位叔父。
“我们先休息，明早再去打探你阿娘的消息。”
“嗯。”
二人将一块床板上灰尘擦掉，和衣躺了上去。
回到了自己长大的家，谢宁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好似他从未离开过，只是出了趟门，这几年的经历像是做梦，其实他还是苏宁，因为太苦，所以做了个美梦，如今梦醒了，他依旧在这里。
身后谢长安的手臂攀了上来，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黑暗中，他能感受到耳后谢长安平稳的呼吸和胸膛内沉稳有力的心跳。谢长安就在这里，躺在自己身边，怎么会是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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