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瑜服侍卫老夫人喝完药,又掖了掖被角,四郎趴坐在脚踏边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书院里发生的趣事儿,逗得卫老夫人舒眉展笑。
卫老夫人醒后,眉间神色仍是郁沉怏怏,洛瑜知道她这会儿是强撑着身子,恐晚辈们担心罢了。
“四郎。”
洛瑜放下药碗站直身,正准备喊四郎回熙止院去温习课业,也好让卫老夫人养养神,接下去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见四郎应声回头,视线从她身上移至她背后看去,眼睛一亮:“大哥!”而后又磕巴地小声唤道:“三、三哥。”
她跟着回头,余嬷嬷打起珠帘引着两人进来,正是祁淮礼与祁凛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不怎么愉快。
“四弟也在呢。”祁淮礼温和地走过来,“三弟妹。”
洛瑜福身见了礼,唤道:“大哥。”祁淮礼微微颔首轻应一声,饶过她往卫老夫人的榻边去了。
她走向离了几步远的祁凛彻,“夫君,你下值……”话音在看清他颈间的青紫痕迹时戛然而止,他肤色较白皙,两厢颜色一对比,甚是明显。
断了的话突然续不上了,洛瑜低眉瞧着自己的鞋尖,这一瞬颇为尴尬和羞赧,自然知晓他这“伤势”是出自谁手……此时暗恼的是,今日早起时忙着替卫老夫人诊治,竟丝毫没有注意到他颈间的抓痕……
她回眸看了眼,见祁淮礼正与卫老夫人说着话,无人注意这边,便又朝祁凛彻走近一步,往他脖颈一指,压低嗓子道:“夫君,你颈侧的伤……”她不好意思明晃晃地说出口,便转而道:“我给你上点儿药吧。”
太羞人了……好歹得遮一遮才行……
祁凛彻道:“无事,小伤。”
“……重点儿也不是这个啊。”
洛瑜抬眸又朝他颈间仔细看了看。他昨晚动作凶猛,换着不同姿势,她遭不住,意识涣散时只记得两手攀在他身上,她下手……也有这般重么?瞧那几道深深浅浅的掐痕,其中一道的细长尾巴甚至延伸到了他凸起的喉结上……
她的耳尖开始隐隐有些发烫,忙调转开视线,伸手正要拉着他往外间去给他上药遮掩一番,身后卫老夫人的声音却先一步传了过来。
“三郎也来啦?”
“嗯。”祁凛彻应了一声。他看着站在眼前的妻子,她黛眉倒蹙,美目圆睁,一副“完了,要被发现了”的紧张表情。
他凑近她耳边低语安慰:“这伤无妨,我不疼。”
洛瑜:“……!”
她是个薄脸皮儿,闻他如此说,脑中顿时如惊雷轰响,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压根儿不知道这昭显了什么——夫妻两人在床事上过于孟浪放纵不节制。
或许也无甚大不了的,她只得如此这般宽慰自己。
余嬷嬷退下去了,四郎本是亲密地挨在祁淮礼身旁,转头见到祁凛彻走了过来,他许是趴久了腿软,站直时崴了一下,眼儿也不敢瞅自家三哥,急声对卫老夫人喊了句“祖母我明日再来看您”,忙趔趄地低头往外跑去。
眼下屋里便只剩下卫老夫人和祁淮礼了。
祁淮礼方才同祁凛彻一道进来,恐早已看见了;至于卫老夫人……
罢了,也就是受祖母几句挪揄,她只得如此这般,再次宽慰自己。
洛瑜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跟在祁凛彻背后一起走了过去。
“一身老毛病了,”卫老夫人含笑道:“倒惊着你们了。”她招招手,示意两人近前来些,“三郎可是刚下值?莫不是也特意过来瞧瞧祖母的呢?”
“是。”祁凛彻颔首。
祁淮礼侧了侧身子,把位置让出来,道:“问过祖母安,祖母既无大碍,孙儿也就放心了。祖母静养心神,孙儿明日再过来。”
“好,不必挂心祖母,去吧。”
祁淮礼应声,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洛瑜,转身出了明善堂。
卫老夫人笑着收回目光,又转向祁凛彻,这一打眼瞧去,嗡嗡的脑鸣似乎都消停了一息。不确定似的,她又眯缝着眼,再次往他交领上瞧去。
“祖母!”
洛瑜羞得喊了一声,知道卫老夫人定是看见了。
“嗳。”卫老夫人乐呵呵应道,拉过她的手,视线在两人之间转着。洛瑜只好扯开别的话头,温声说起别的事儿来。
祁凛彻本就是个少言的性子,他静坐在一旁,两手搭在膝上,眉间未见不耐之色,听着祖母和洛瑜之间的对话。
“三郎,”卫老夫人朝他摆摆手,打发他,“罢了,你这过来同祖母说不到两句话,净杵那儿坐着,回院儿里忙你的去吧。”
祁凛彻说好,看向身侧之人,又遭来卫老夫人一记挪揄:“行了,祖母再跟阿瑜说个两句话,就放她回去。”
待人走后,洛瑜才猛地扑在锦被上,无奈道:“祖母又在拿我打趣儿了。”
卫老夫人摸着她的发顶,叹了口气,“祖母瞧见了。三郎定是没个轻重……他这般折腾,你可还受得住?疼不疼?一会儿让余嬷嬷拿点伤药过来。”
洛瑜稍稍侧头,露出半张绯红的脸,说道:“祖母,你可知,夫君今日就这般在外头……招摇了一整日呢,教人看了笑话,定以为他夫人有多……放荡轻浮呢。”
“就三郎这凶巴巴的脸,谁人敢看他一眼不成?”
卫老夫人乐了乐,开解她:“好了,不必想得太多,他这约莫也是头回经人事,自个儿还没明白过来呢。”
“唉……”洛瑜声音闷闷的,“祖母,我昨晚……也不知自己掐得那么用力呢,他脖颈上全是挠痕了,这得几日才褪能得下去呢。”
“所以祖母才说嘛,三郎没个轻重也不知怜香惜玉,依祖母的话,你挠得好,就叫他疼着,也让他……”
洛瑜:“可是祖母,夫君说他不疼……”
“……这皮实孩子,”卫老夫人眼角一抽,“祖母刚刚就该好好敲打叮嘱他一番,才放他回去才是。”
说着,她精神有些不济了,拧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长长吁出口气:“罢了。如今见到你们慢慢有了接触,三郎也时常回府来了,祖母很是欣慰。阿瑜,怎么过日子终究是你们夫妻二人的事儿,祖母也就不掺合了。快些回去罢,祖母这会儿睡意竟上来了,困得慌,你莫要守着了,也要担心身子。”
洛瑜立即抬起头,轻声唤了句“祖母”,眼眶涌上来的热泪顷刻模糊了视线。卫老夫人摸了摸她温热的脸颊,说:“不必担心,祖母睡一觉就好了,让余嬷嬷进来罢,明儿一早你再过来。”
余嬷嬷进来服侍卫老夫人躺下后,洛瑜又静静待了一阵才离开。
……
回到熙止院,云萝见她唇色苍白,忙递过来一个袖炉,边扶着她往里走边问何时摆膳。
“我这会儿没甚胃口……”洛瑜走到房门口忽然停下步子,祁凛彻下值回府应当还未用过膳食,便道:“给夫君摆上吧。”
云萝:“好,奴婢这就去。对了,娘子,三爷回院儿里后就去了书房。”
“书房?”
洛瑜愣了愣,刚抬起的步子又止住了,转而朝西面走去。
因着三老爷带着林姨娘远在南昌府任事,祁凛彻此前又常年不回府,熙止院里各处起居厢房、书房、库房等几乎都落了厚厚一层灰。小厮嬷嬷们看人下菜碟,惫懒得很,也不常打扫。
还是两人成婚那段时日,院里才手忙脚乱地开始囫囵清整一番。洛瑜本就不是个强势的性子,只交代下去让下人们隔段时日扫洒即是,那会儿心里头思忖着,反正祁凛彻少有回府,一切如常就好,况且她大多数时辰也都是待在明善堂。不过她循着自己的需求,倒是在空落落的前院儿里栽种了些花苗绿植和草药。
这会儿一听祁凛彻去了书房,她倒不担心下人躲懒没有认真清扫书房,因那书房本是作四郎温习课业之用,她偶尔会过去抽检,不过四郎静不下心,常常学不到半个时辰就闹着要出去玩儿。
书房前栽了棵小桂花树,经昨儿一夜的狂风骤雨,枝桠垂弯,花瓣混着雨水零落在地。
她匆匆扫过,视线刚转到书房门上,门就立即从内打开,一个清瘦的人影儿跑将出来,乍一见到她,又惊又喜:“三嫂?三嫂!”
“四郎?怎么慌里慌张的?夫子布置的课业可完成……”
“三嫂,”四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跟前儿,压着声儿紧张道:“三哥正在里头呢,好吓人,三嫂你别进去啦。”说罢,飞也似地跑开了,“我我我还是去找祖母吧!”
“哎——四郎!祖母睡下了……”
洛瑜伸手拉他,却抓了个空,那个人影儿踩着积水眨眼就窜出去几步远了。
无奈,她只得进了书房。说是书房,实则里头并无多少藏书,书架子上空荡得很,胡乱散放着一些书册典籍,都是四郎的。这两日降寒,云萝备了个炭盆给四郎温书习字时取暖,房门一敞,凉风呼啦啦钻进来,炭火星子燃得更欢快了。
她轻阖上门,视线一转,待看清人后,不由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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