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衢身上从来都没有带银两的习惯。谢君婉竟伸手找他要银子。
他思忖片刻,把腰间挂着的玉佩解下来递给谢君婉,“一块上等羊脂玉玉佩,至少值三千两银子。往后每夜你都去锦衣卫营。”
“直到治疗疫症的药专研出来。”
时疫凶险不好治,就算找到了方法,从医书里找出药方,也需要不停调整加减才能对症。
是个长期活儿,以往出现时疫,翰林医官院几十个御医不分昼夜专研,也得一个多月才能定下药方。初定下的药方虽有用,但终究不是最好的,运气差还会有副作用。
最后调整好药方,又是一个月过去。林林总总至少得两个月的时间。
倘若谢君婉能制出有成效的药方,区区一块羊脂玉玉佩给得起。
这是……上夜班呢。谢君婉勾了勾嘴角。也行,反正现在白天她是什么事儿,随时能补瞌睡。
……
第二日回府的时候,江衢把谢君婉放回闺房,正准备离开,被谢君婉叫住。
谢君婉:“你倘若每日这样往来,实在是不方便。我总不能每晚都跟你一起翻墙。”
她有些恐高,被江衢带着翻墙的时候,只得闭着眼死死的抓着江衢。何况,专研出药方,又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事情,她自然也不想每晚都提心吊胆的出去,又提心吊胆的回来。
江衢顿住身形,觉得谢君婉的这个要求不为过。
他说道:“你说得没错。下回我多做些准备。”
谢君婉疑惑,倒也没多问,“好,我信你。”
既然已经是合作伙伴,也没必要在这些旁枝末节上计较,信任反而更重要。
说完后,谢君婉关上窗户,这次倒是把窗栓给落了。
她打了个哈欠。
已经是寅时四刻,外院已经传来梆子的声音,那是外院儿里打更人在行走。整个侯府在这一刻,就仿佛从夜幕中活过来一样。大多数的下人在这个时候起床准备。
特别是厨房那里,掌管厨房的掌家娘子,便是在这个时候上工。因着老太君年岁大了,晚上睡眠浅,多数时候也是在五更天的时候醒,卯时整便要洗漱完去小佛堂诵经礼佛。
平日里,谢君婉是在辰时去给老太君请安的。
今日谢君婉便打定主意不去给老太君请安了。
她又打了个哈欠,脱掉衣衫,换了舒适的中衣往被窝里钻,闭上眼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虽然现在已经是初春,晚上却也寒凉,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眠倒是极好,几个呼吸间就熟睡。
卯时二刻山风起来当值的时候,发现谢君婉还是熟睡,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去钱嬷嬷屋里询问。
山风:“钱嬷嬷,方才我去屋里看姑娘还没醒,不知道要不要叫醒姑娘。”
钱嬷嬷早就已经洗漱打扮好,安排着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去大厨房打水过来准备,乍然听到山风说的,有些意外。
想起太太才刚过世不久,谢君婉便执意要去老太君那里请安。
那时候谢君婉年岁小,起不来床,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在卯时二刻把她叫醒。她看着心疼,还是照做。之后谢君婉年岁大了些,便能自己在这个时间起来。
这么些年,也总是在丫鬟进屋子里服侍的时候,就已经坐到梳妆台跟前。
今儿……倒是惫懒了些。
钱嬷嬷眼底多了一片柔。
她说道:“都这么些年了,让姑娘多睡会儿,不打紧。”
这么些年,谢君婉风雨无阻的给老太君请安,钱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既然老太君不稀罕姑娘的请安,那姑娘偷些懒,不去也罢。
日上三杆的时候,山风又来说,谢君婉仍旧还没起床。
钱嬷嬷这才吓了一跳,心想谢君婉是不是生病了。
这时候赵嬷嬷正好过来。
钱嬷嬷便先出去迎接。
她脸上带着笑,“赵姐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赵嬷嬷说道:“钱妹妹,我就不跟你卖关子了。老太君让我亲自过来问大姑娘今儿怎么没去请安呢。”
钱嬷嬷一听,心里就有了些打算,脸上的笑容褪去,眉心微蹙,脸上多了几分愁容。
“今儿在姑娘跟前当值的丫头山风在卯时二刻的时候,就去服侍姑娘了,见姑娘没起床。我看着姑娘长大,一时心软,便想着让姑娘多睡会儿也无妨。”
“偏偏方才山风又来说,姑娘还在睡,我这会儿还担心着,您就来了。”
钱嬷嬷是真的担心,赵嬷嬷听了钱嬷嬷的这番话,心里也吓了一跳。
钱嬷嬷这才说道:“恐怕要劳烦侯爷跟前的人,去宫里请御医来瞧瞧才是。”
赵嬷嬷也一并跟着担忧起来,“大姑娘的身子向来健康,怎的就突然睡这么久……”
钱嬷嬷说道:“我也不知道,昨儿服侍她睡下的时候,还好好的。”
赵嬷嬷心里越发忐忑不安,“难道……”
赵嬷嬷没把话说明白,钱嬷嬷也会意。正如赵嬷嬷说想,还真有可能。
这么些年,谢君婉日日去给老太君请安,不论如何,情谊还是在的。老太君却因着一点小事儿,让赵嬷嬷拦着不让谢君婉去请安,大抵谢君婉是真的伤心了。
钱嬷嬷说道:“将心比心,姑娘这么些年,在老太君跟前服侍,没出过什么差错,她心里该是难受的。”
赵嬷嬷说道:“可不是么……钱妹妹,你先去找外院儿的管家,让他亲自去宫里找侯爷,务必要让御医赶紧过来给大姑娘瞧瞧。我先去回了老太君。”
赵嬷嬷先一步离开留心阁。
谢君婉生病这事儿,耽搁不得。
钱嬷嬷让、叮嘱流苏、山风、流云三个丫鬟在屋子里守着,但凡谢君婉有什么情况,必定要去找老太君。
赵嬷嬷回到老太君的院子里把这事儿一一说了。
老太君心绪复杂,让赵嬷嬷赶紧让外院儿的管家去找侯爷请宫里的御医过来给谢君婉诊脉。
赵嬷嬷见老太君不停的揉着太阳穴,赶忙说道:“老太君,是不是头又疼了。老奴给您揉揉。”
老太君这会儿头疼得很,心里也有几分后悔。
赵嬷嬷说道:“听说昨儿大姑娘回去的路上,支走了身边的丫鬟,爬到假山顶上晒太阳。”
“还把鞋袜脱了。”
“我朝女子虽然不在意这些旁枝末节,但大姑娘向来端庄,不会这么做。大抵是因着昨儿没能给老太君您请安,心里难过,便做出了些越矩的事儿。”
侯府来来往往的丫鬟仆妇多,自然有那么几个看到谢君婉在花园里做了什么。
“这才出了几天太阳,石头能暖和多少呢?大抵是受了寒。”
赵嬷嬷一边说,一边给老太君揉太阳穴。
老太君微微闭着双眸,没有答话。
赵嬷嬷又说道:“昨儿大清早的,林侍郎府的林二公子来探望大姑娘,在花园里说了些话。”
“那林二公子,老奴瞧着,不比周大公子差。”
老太君一声叹息,“我何尝不知道。”
“奈何……林二的家世,实在是太微薄了。”
“他的父亲出身寒门,也就是因着林侍郎颇有些才华,得圣上重用,才在金陵城站稳脚跟。但林家的家底……跟世家相比,实在是太弱了。”
“我们远宁侯府……等不起。等不起啊……”
“都说三岁看七岁,七岁看到老,少华今年也七岁了。那孩子……跟他爹一样,没什么大志向。”
“等誉枫百年后,侯府的爵位又削一等,便成了伯府。”
老太君口中的誉枫,便是远宁侯的名字。
老太君声音幽幽的,“咱们家,虽是功勋之家,老太公却也是草莽出身,随着太祖大了天下,封了公爵。这才成为世家百年不到。倘若少华往后的子嗣也没什么出息,咱们谢家,还是世家吗?”
不论如何,她活着的一天,就要保住侯府的体面和荣华。
“哪怕是我,都可以为了谢家牺牲。君婉生为侯府的女子,自然该为侯府牺牲。”
她浑浊的眼眸,迸射出摄人的精光。
赵嬷嬷没有出声,老太君的心意她知道,这已经不是一个奴婢能说得上话的。
老太君说道:“让御医好生给君婉瞧瞧。莫要伤了身子。”
赵嬷嬷知道,谢君婉这辈子的命运,已经注定,无法改变了。
当谢君婉中午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床边有一位穿着官服的老者,正在给她把脉。
见她醒了,才收回搭在谢君婉手腕处的手指,说道:“大姑娘只是昨儿夜没休息好,不是什么大问题。下官开几帖清火安神的药方即可。”
谢君婉睡眼惺忪,先是愕然,等御医走了之后,流苏把前因后果都说了,谢君婉才哭笑不得。
她就是熬了个夜,大概现在有些上火。留心阁里的人都以为她早上没能起得来床,是生病了,火急火燎的让外院儿的管家去宫里告知远宁侯,远宁侯又去翰林医馆请了御医过来给谢君婉诊病。
谢君婉心想,颇有些浪费御医的医术。
既然御医已经开了药,她自然也不会浪费了御医的心意,让山风去大厨房给她熬药。
下午的时候,老太君跟前的大丫鬟夏悦就来留心阁说请谢君婉过去喝茶。
谢君婉蹙了蹙眉,老太君向来没有主动请人喝茶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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