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扬州温度适宜,路上的行人们悠然自得地闲逛着。茶楼的二楼雅间内,两个男子正相对而坐惬意小酌,不急不缓地浅声交谈。
两人看着差不多年岁,其中身着一袭月牙白的素色锦袍男子不停地摇动着手中的折扇,一双桃花眼中满是调侃之意,打趣着对面冷峻神情的年轻男人:“不是我说,你真的想好了要娶那赵家的姑娘?”
“你要是娶了,恐怕京中各家对你的议论要飞上天去,堂堂昌宁侯居然娶了一个商户女为当家主母。”
对面的男人显然对他的话并不在意,语气淡淡的:“很简单,我需要钱,赵家是扬州的第一富商。况且我心中从未考虑过成婚之事,侯夫人这个位置谁坐我并不在意。”
那白衣男子听完他说的话,摇着脑袋感叹道:“可惜啊!可惜!这情爱可是人间第一趣事,你这个无情之人是体验不到了。”
与此同时,扬州的赵府内却全然是另一番光景。府内植被茂密,假山婀娜。流水环绕不绝,泛起点点白色雾气。朱红色的连廊曲折迂回,数十名侍女小厮们有条不紊地行着差事,处处彰显着江南富户的阔绰。
然而此时赵府夫人的房内,赵老爹夫妇二人正聚在一起忧心忡忡,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之色。
“赵攒,我告诉你,咱俩可就得了珍珍这一个宝贝女儿!你要是敢将她嫁给昌宁侯,我就与你和离,带着珍珍回我爹那。你没有女儿了,我看那昌宁侯还娶什么!”赵府夫人怒气冲冲,拧着赵老爹耳朵厉声说道。
赵老爹疼的龇牙咧嘴,嘴上不停为自己解释道:
“夫人,你看你好好的说什么和离。我自然也是不想将珍珍嫁给那昌宁侯,这不是前来与你好好商量吗。”
赵夫人闻言这才松了手,情绪相比刚才也平静了一些,不过语气依旧痛心疾首:
“赵攒,那昌宁侯摆明了是看上了咱们家的钱财。咱们家只是一介商户,即使真如他所说,珍珍嫁过去做侯夫人。他也不纳妾。可那京城中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最是注重出身,谁能看得上一个商户女?珍珍嫁过去之后如何立足?”
说到这,赵夫人忍不住流下泪来。
赵攒见夫人落泪,连忙上前用袖子为她擦去眼泪,哄声道:“你看看你还哭上了,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么。放心,我肯定不让珍珍嫁给昌宁侯,你容我再去想想办法。”
日子一转眼便过去三日,赵攒日日在房中来回踱步想着解决办法,终于有一天在书房中想到了解决之法,于是乐颠颠地跑去了夫人房中,将这方法细细道来。
“夫人,我想过了。我就同那昌宁侯说,珍珍儿时我曾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如今到了适婚年龄,而且二人两情相悦,正准备着尽快完婚。”
赵夫人有些迟疑,“这能行吗,那昌宁侯能相信?”
“我们赶紧选个人,将婚事就定在近日不就得了。到时候礼成,那昌宁侯还能来抢别家夫人不成?其实清山那孩子去京中考试之前就曾经和我说过,若中了功名便来求娶珍珍,他知根知底又中了状元,未来前途无量啊。”
赵夫人点点头,显然是对林清山此人十分满意,于是便继续和赵攒讨论了一些说辞的细节,夫妻二人准备明日便将林清山叫到府中探探想法。
林清山家和赵家就在一条街上,他父亲林升是赵攒为赵琼请的启蒙先生,两人自小便在一起读书写字,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前日刚回扬州,今日听到赵老爷传唤,不免想起曾经对赵老爷说的求娶赵琼的话,心中异常紧张,不知这赵老爷什么意思。
进了正厅,便看见赵攒和夫人二人坐在正座上,赵夫人笑眯眯地打量着他,赵攒也是一脸慈爱的样子。赵夫人给夫君使了个眼神,赵攒便清了清嗓子缓声说道:“清山啊,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些事说。”
当林清山听到赵攒说要把赵慈君嫁给自己时,如同被一棒子敲中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此刻如梦如幻,太不现实。他失神了片刻才缓过神来,连忙鞠躬行了个礼,声音因惊喜而颤抖:
“晚辈愿意发誓,此生必定一心一意对小姐,如若违背誓言,天打雷轰。”
回去的路上,他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无人知晓,他早就对赵琼萌生爱慕之意。只是赵家乃扬州第一富商,而他爹只是一个不得志的教书先生,两人差距实在过大。原本他准备过几日一切妥当之后,再来求娶赵琼,没想到今日赵老爷居然主动将女儿许配给他。
他回到家中书房,从柜子后面掏出一个梨木匣子,打开后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玉镯。
这是他爹送他娘的定情信物,他娘临终之时,特意嘱咐要将这玉镯传给未来的儿媳,也就是他的心爱之人。这天夜里,林清山梦到自己去见了赵琼,并且亲手将镯子为她戴上,翠玉的镯子衬得她的手腕更加白皙娇嫩。
第二日,他捧着这匣子去赵府寻赵琼,在树下来回踱步,心中酝酿着自己一会儿要说的话。
赵琼听说林清山来寻自己,心中虽说疑惑不解,但还是前来与他见面。等到了院中,林清山正站在一颗琼花树下等候,赵琼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清山哥,你找我什么事。”
林清山只觉得中了状元之时,都未如此紧张过,“琼儿,这是……这是我娘留下的传家宝,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已经在赵老爷面前发了誓!我帮你戴上……”
赵琼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身后的婢女宝珠连忙上前拦住他,急道:“林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赵老爷已经找我说了你我的婚事。琼儿,我心悦你已久。我已经考中了状元,皇帝准许我入谏院,你放心,我以后定好好对你。”林清山的语气坚定。
赵琼闻言心中甚是惊讶,怔住片刻便立马温声说道:
“清山哥,虽不知我父亲是如何和你说的,但他的确未曾和我提过此事。但是无论我父亲说了什么,我对你都只有兄长之情,并无男女之意。若我父亲真找你谈过此事,那我替他说声抱歉。”
赵琼微微福身行了个礼,继续道:“那我就失礼先行回去了。”她心中惦记着找她爹问清楚怎么一回事,于是行礼后径直奔着前院而去。
林清山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还保持着捧匣子的动作。扬州的四月正是琼花绽放的季节,簇簇的洁白皎洁如月。一片小小的花瓣掉落在那梨木匣子上,林清山将花瓣拾入掌中呆呆地盯着。
后来赵琼听院中的丫鬟说,林清山走时失魂落魄,她不禁心中浮上愧疚之情。当然,现在的她顾不得这些,毕竟她要抓紧把事情弄明白。按照她爹娘的性格,不可能在没她允许的情况下急哄哄地找了门亲事,定是出了什么事。
赵攒见女儿气势汹汹地来找自己,不由得一阵心虚,对着旁边的丫鬟小声道:“快!赶紧去找夫人来!”
说完,他转脸对着赵琼便眉开眼笑,声音充满讨好之意:“乖珍珍,怎么了,来找爹爹什么事。”
赵琼回敬他一个大大的明媚笑容,单刀直入:“我和林清山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赵攒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不过还好赵夫人及时赶到,赵攒才长舒一口气。接下来就是赵琼各种盘问两人,赵攒和夫人只好将事情全部交待清楚,赵夫人一脸为难:
“珍珍啊,娘这不是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这婚事吗。
“娘,你和爹干脆等我成亲前一晚再告诉我得了。”
赵琼叹了口气,“不过我刚才已经和青山哥说清楚了我不会嫁给他的。改日我再登门去赔礼道歉,此事是我们对不住他。”
屋内陷入了沉默,不嫁林清山之后该怎么办呢?赵琼想了一会儿,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坚定道:“爹娘,我嫁那昌宁侯。”
“不行!”赵夫人脸色瞬间大变,一掌拍在桌上,“珍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别的不说,那昌宁侯是出了名的面冷心硬,手段狠辣,你如何能嫁给这样的人?你得嫁一个知冷知热的。其次,他双亲均已去世,只留下了一对十四岁的弟妹,都说长嫂如母,你嫁过去之后便有操不完的心。最重要的是,那京中各家族之间水深火热,腌臜事只多不少,你出身于商户如何在那立足?”
赵琼如何不知她娘的担忧,于是拉过她娘的手,细细说着自己的考量:
“娘,如今我们赵家的产业在扬州越做越大,那昌宁侯既然都察觉到了,难道其他的有心之人就没盯着我们这块肥肉吗?他许给我的至少是个正妻之位,若是别家押着我过去做妾,我们一介商户又怎能反抗?”
“再说了,他想要我们家的钱,那我便借他侯府的势,在京中将我们赵家的产业做大。我既手中捏着生意上的命脉,他哪里敢欺我。”
“娘,女儿从来都不想嫁给一个男人守着他过日子。我要将我们赵家的产业做大,大到权贵也须敬我三分。我要自己在场上同他们博弈,而不是依靠于别人。”
赵攒夫妇面面相觑,赵琼眼神中透露着不可抗拒的果断坚决,便知她是心意已决。
赵攒看着赵琼,一只胳膊搂住她娘的肩膀,语气中包含无限感慨与怀念:
“夫人,真像啊。珍珍真像年轻时候的你啊!这不就是我们生珍珍时候的想法吗,希望她长得独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赵夫人嗔怪地瞟了他一眼,眸中闪现泪光,对着赵琼认真道:“珍珍,既然我已同你讲过其中利弊,你如何选择爹娘都支持你。”
赵攒跟着点点头,“是啊珍珍,你记住,无论结果好与不好,都有爹娘在背后撑着。大不了爹娘散去这家财,但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也依旧是好日子。”
赵琼一直都知道爹娘支持自己,但听到这些话时,还是深受触动,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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