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霜去的时候,裴斩棘正坐在案前,端详着桌上的一份图纸,上面画满了山丘河流及路线,看上去是一份地图。
见她来,裴斩棘立马将图纸收了起来,放在一边,这才抬头挑眉问道:“有事?”
沈流霜眨了眨眼,手上的羹汤还未放下,而后说道:“小女上次落水,多谢王爷出手相救,为表感谢,特地亲手做了羹汤,给王爷尝尝。”
裴斩棘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自然不缺钱不缺奇珍异宝,本来她也没想多用心思,送点东西表示一下,谁知这话不知怎么漏了风,让老夫人听了去。
昨日特地聊起这事,给她提醒了几句,笑眯眯道:“我们阿斩什么都不缺,普通谢礼他未必用的着,也不上心,难免糟蹋了你的一片诚心,不如送些别致的。”
她不明所以,“别致的?”
沈流霜心下其实从这番话里听出了几分意味,但她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况且她身上哪有什么别致的东西,她的宝贝们都还在侯府自个儿屋里,想进进不了门。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你放心,自然不是那些个奇珍宝贝,他不是痴迷这些身外之物的人,有句常话不是说,礼轻情意重。”
沈流霜点了点头,假装明白了些,想着要不直接送裴斩棘一根鹅毛得了。
老夫人见她心有所悟,但怕她还不是十分明白,说起了她和赤炎王的一段往事。
“我年轻时,曾遇到一纨绔公子调戏,对方喝醉了酒,说要纳我为小妾,我自然不肯依,几番拉扯下,刚好被路过的赤焱王见到,他跨步上前,一巴掌就将那纨绔公子扇翻在地,救了我。”
说起这段往事,沈流霜感受到老夫人心底的开心,像是回到当年,又重新经历一般。
“我每天苦思冥想,到底该怎么报答这份恩情,送他贵重的东西,他又拒了回来,死活不收。”老夫人嘴角露出笑容。
“所以以身相许了?”沈流霜插话道,“太妃跟赤焱王很是相配呢,我看过的很多话本,多少故事都以太妃和赤焱王为原型,被众人津津乐道,成就一段佳话。”
老夫人刮了下她的鼻子,继续道:“当然不是以身相许,第二次见面时,他要了一只我的发簪,当做谢礼。”
“什么样的发簪?”沈流霜好奇问道,脸上也布上了笑,“难不成赤焱王那时就已经喜欢上太妃了吗?”
老夫人笑而不语,继续道:“就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木簪,旁人都在打趣他,他却说是她家里有个远房小妹喜欢,故要了去,其实我知道他哪有什么远房小妹,那根木簪,他一直带在自己身上呢。”
经过老夫人的敲打,沈流霜脑子自是清晰了很多,只是她唯一不明白的是,老夫人好像还挺喜欢她的。
她以为只是她们话聊的投机,仅此而已,没想到事实比她想的很不同,很不理解,也很无奈,很有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
裴斩棘看了看她,又看了她亲手做的汤,撇开眼,“我不想……”顿了顿,又改口道,“你放下吧,可以回去了。”
沈流霜哦了一声,放下手上的羹汤,并盛好。
裴斩棘完全没有要品尝的意思,侧眼发现她站在原地,问道:“还不走?”
沈流霜确定他是真的没有其他要说的话后,无意间又看到了桌上的那份图纸,裴斩棘这才眼神暗了下来。
感受到对方明显不悦的气息,这才笑笑,转身离开。
稀奇了,还以为他又要像上次一样质疑她下药,又是要她试毒,喝光所有汤才罢休,没想到今天这么顺利,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看着盛好的羹汤,裴斩棘本打算完全忽视,又展开图纸看了起来,结果那香味像是拉丝一样,一点一点勾着他,直至彻底将他征服,这才又重新看了眼那羹汤。
色相看起来很不错,正好有点饿……
味道不错,他没想到她手艺这么好,有些出乎意料。
正吃着,忽然门外探出一个黑黑的大脑袋,一双又大又闪的眼睛此刻把他的动作皆收入眼中。
这人正是沈流霜,出门后,又转了个圈,觉得不放心,疑心裴斩棘是不是要耍什么花招,有些反常,看了半天,结果对方还真吃起她送的东西。
还吃的蛮香的,这人长得帅,连吃相都帅的过分……
就是变脸有点快,这会儿脸已经黑了,对方叫人把她拖走了……
回到屋里,查看了自己的手,恢复的很快,在府里吃好喝好,手已经不那么痛了,就是上面的疤痕不好看。
*
沈流霜看着自己屋内的一切,着手收拾,除了几件衣服,她好像没多少自己的东西。
所有收拾起来也很快,小桑一进门,就讶异道:“苏小姐这是……要走?”
沈流霜点点头,待在王府也有好一些日子了,对小桑道:“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她从怀里取出一根精致的花簪,“这个送给你吧。”
小桑接过,发簪做工漂亮,很是喜欢,小心放好。
“苏小姐怎么这么着急要走?太突然了。”小桑想起自己跟她相处的这段时日,苏小姐为人性格很好,从不发怒,有时像是姐妹一般谈笑聊天,没有距离,现在忽然要走了,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淡淡的不舍。
“伤养好了,自然也得要走。”沈流霜解释道。
“可是老夫人也没……”小桑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对方给打断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也总不好一直赖着不走。”她想走,是她自己的主意,她现在在这里待了不少日子,该了解的,不了解的,都差不多了,至于够不到的,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也没什么进展。
“那你还没给老夫人告别吧?”小桑想到老夫人很是喜欢她,于是问道。
“收拾好后,再跟老夫人告别。”沈流霜继续收拾手中东西。
小桑也不再说什么,出了门,快步朝着老夫人处去了。
等到沈流霜收拾好所有东西,准备去跟老夫人当面告别时,小桑急匆匆跑到她跟前道:“苏小姐,老夫人请你去一趟,有话对你说。”
*
沈流霜刚走到老夫人面前,就被拉住了手,“我听说你要走?你这伤都还没完全好,怎么这么着急,何不彻底养好了再走也不迟!”
沈流霜看到老夫人有些激动,安抚对方坐下后,才缓缓道:“我这伤养的差不多了,就不叨扰府里。”
裴斩棘就在一旁,任由两人说着,也没打扰的意思。
当然,沈流霜也没要搭理他的意思,只是进来时分别端庄行了个礼走个过场,就没再正眼看过裴斩棘,只顾着和老夫人说话。
“怎么算是叨扰,小篱在这里,总陪我聊天,我高兴都来不及,我儿一天又忙于外出办事,能多陪我说话,打发这余暇时光的人,就是你!”
老夫人身体一直不好,裴斩棘纵使想多陪在母亲身边,但外头的事也多,很多事都要经过他的手,纵使每天都见母亲,但终归不是女儿,能聊的东西,没有母女间的话题多。
但这时正好,来了个苏篱,发簪做的漂亮,跟她女儿安衾一样,心地善良,人也机灵,话聊的也投机,时常也会说些母女间才会出现的话题,谈些私房话,弥补了不少她的遗憾。
有时恍惚间觉得,对方就是她的女儿一般,眼下听说对方要走,心底怎能不急,王府多一个人,又不是养不起。
面对老夫人的不舍,沈流霜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情,她母亲很早就离开了她,父亲又未续弦,她这么多年来,再未感受到过母爱,唯有父爱填满。
虽然她觉得自己并未过的很缺,但遇到老夫人,面对长辈的关怀,慈母般的胸襟,让她不知不觉补上了心中那一块原本早就消失的柔软。
有的时候,她还是很羡慕裴斩棘的,他拥有这份珍贵的母爱。
沈流霜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有她以前做的最好的一些发饰,中间经过改良,全换成了适合老夫人喜欢戴的款式。
“我也没准备厚礼,只这些薄礼,望老夫人莫嫌弃。”
老夫人自然感受到她的心意,连连称赞:“小篱有心了。”
不过她还是挽留道:“以后没了你陪我说话,还很不适应,就不能多待些时日,非得如此着急作甚。”
一旁的小桑趁此机会,直言道:“是啊,苏小姐,老夫人这么喜欢你,何不干脆长留下来。”
“没错,小篱可以考虑一下。”
这话老夫人爱听,心底赞叹这丫头懂事,但对方到底不是王府的人,不是她想留就留的,对方的意愿才是第一位,旁人没有决定权,最多只能说些挽留的话,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裴斩棘见母亲神色不错,似乎这话很是受用,一时也微微诧异,不是滋味儿,他有时陪在母亲身边时,她说着说着,话题自然就往那女人身上拐,拐着弯说她的好,就像是对方才是她孩子一样。
他也吃过不少醋,想来想去,觉得这女人定是耍了心机手段,连现在好不容易要走了,想到母亲会挽留,但没想到母亲真想留那女人一辈子在身边!
想到这里不禁吃味儿来,喝的茶似乎都苦了不少,甚至还吃出了一丝淡淡的酸,这茶怕不是过期发霉了?
面对老夫人的竭力挽留,沈流霜顿了顿,静立原地,沉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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