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端着炖锅过来的时候,燕淮绪和季芜棠正好结束了下午的学习。
两个人已经比较熟了,季芜棠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瘫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那懒洋洋的样子,看得燕淮绪心尖发软。
“起来走两步,坐了这么久了。”
“这才哪到哪啊,在学校那才是从早坐到晚。”季芜棠还是站了起来,一边嘟囔,“我怀疑我的屁股都坐扁了。”
“噗嗤。”刚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燕宁潇正好听见了这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燕淮绪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碟子:“姑姑,您笑归笑,小心着菜。”
“哼,我还能摔了去不成?”
“淮绪哥,你快来看,这可是秦姨特意给你炖的椰子鸡!”
秦姨笑着:“这小丫头,还吃醋呢?一会儿你也吃个鸡腿,这总行吧?”
“她还会吃醋呢?”燕宁潇稀罕道,“看不出来呀。”
季芜棠面上泛起红,她只是和秦姨闹着玩,哪里真会计较这小事!
家里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不管是季家还是燕家,平日里都冷冷清清的,难得聚在一起,大家心神都放松了不少。
菜全部端了上来,众人依次落座。
燕宁潇先举杯示意:“感谢小棠和秦姨捧场啊,以后我们家小绪还要麻烦秦姨多多关照了。”
场面话说了几句,撑不住几秒,大家又热络的聊开了。
晚餐比较丰盛,人一多起来,季芜棠的胃口比平常都好上不少,只一个劲儿埋头吃着。
碗里忽然落入一个鸡腿,她顺着筷子往旁边看去,对上燕淮绪淡蓝色的眸子。
“谢谢,”季芜棠有些不好意思,“你也吃啊,秦姨特意为你做的。”
燕淮绪放下公筷,看到她目光里的期待和催促,也拿勺子挖上来一个鸡腿。
椰子的清香被融入到鸡肉里,鸡肉一开始炖过一道,过多的油脂都被提前捞了出来,只剩下一些不至于太腻又能增味的鸡油。
筷子轻轻一戳,鸡肉就从骨头上脱离出来,燕淮绪之前去季家吃过饭,也对这味道有些怀念。
“怎么样?好吃吧?”季芜棠笑着,就像这菜不是秦姨做的,是她做的一样。
燕淮绪:“嗯,每次吃到都很惊艳。”
秦姨乐了:“太抬举我了。”
在大人眼里,他们两个都是小孩,秦姨和燕宁潇还有王叔都在聊些别的。
一顿饭吃的主客尽欢。
燕宁潇拉着季芜棠去院子里散步消食,王叔见燕淮绪喜欢秦姨的手艺,便趁着机会向她请教。
反倒是剩下一个燕淮绪孤零零的了,他有些无奈地笑着,倒没有被丢下的失落。
季芜棠这阵子学习压力不小,虽然上次月考成绩不错,但是燕淮绪看得出来,她反而对自己施压更厉害了。
他知道,她害怕那次月考只是昙花一现。
那姑娘面上轻轻松松的,眼睛下那黑眼圈压都压不住。
让姑姑带她放松放松也好。
他干脆又去取了玉石,坐在沙发上慢慢刻着。
院子里,燕宁潇挽着季芜棠的胳膊慢慢走着,他们这边没有种花,不像季芜棠家里的院子一片姹紫嫣红。
只有铁栏杆处自带的三角梅在风中摇曳。
燕宁潇有些感慨:“一晃眼的功夫,时间就溜走了啊。”
季芜棠以为她是不舍离别,安抚道:“等姑姑回来的时候,我们再聚一次。”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在你高考的时候回来呢。”
“没关系,我已经收到您的祝福啦!”
“你呀,难怪秦姨那么喜欢你。”燕宁潇笑了,小姑娘确实贴心。
季芜棠有些抑制不住好奇道:“燕阿姨,淮绪哥的父母也和我的父母一样,都很忙吗?”
她从来没有见过燕淮绪的父母回来过,就像燕淮绪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家长。
有时候,她觉得他们是一样的。
“对不起,我问这个问题有些不合适了。”季芜棠补充了一句。
燕宁潇拍拍她的手背,眼里没有责备:“没关系。”
“小绪的父母啊,”燕宁潇顿了顿,耳边传来海上货轮运作的隆隆声,“他们离异后重组了家庭,监护权后来给了小绪的爷爷奶奶,他们不在了之后,我把监护权要来了。”
风一下止住了,连落叶飘落的速度都缓了下来。
燕淮绪透过窗户看着她们在外面亲密的说着话,笑了笑。
季芜棠不知所措的愣在那儿,意识到自己提起了一个并不好的话题。
“抱歉……”
“没事的。”燕宁潇有自己的私心,燕淮绪的情况不乐观,如果他的世界里还能焕发出生机的话,只有眼前的小姑娘能带来。
她虽然一直未婚,却不是没有谈情说爱过。
她看得出来,燕淮绪的眼睛里藏着什么。
从燕淮绪无缘无故答应给人辅导功课开始,她就察觉出不一样了。
他没有说,燕宁潇也不会点破,她没有别的目的,也不想影响季芜棠的高考。
她只是祈求,让这一点不一样的阳光,再停留的久一点。
“真的没事,他和我都不在意这些,事情早就翻篇了。”瞧见季芜棠的神情还是很懊恼,燕宁潇又安慰着。
季芜棠小声道:“淮绪哥……他也很难过吧。”
燕宁潇侧目看着身边的小姑娘,目光满是慈爱。
须臾,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出一张照片:“你看。”
探头看去,照片的清晰度不高,画面里中心是一个独自坐在马扎上的小男孩。
季芜棠猜到了:“是淮绪哥?”
“是,这是他八岁那年。”燕宁潇笑着用指尖把手机里的图片放大。
拍摄距离有些远,像素比较模糊,只能看到男生低着头捣鼓着手里的东西,背后是敞开的木门。
“你别看这照片一片平和的样子,背后那可是鸡飞狗跳的。”
“发生了什么?”季芜棠盯着照片里小小的身影看,舌尖尝到了些许苦味。
燕宁潇说道:“淮绪的奶奶是小有名气的玉雕师,老人家一辈子就爱收藏些玉石,倒是攒下来不少值钱的宝贝。”
“当时淮绪父母闹离婚,把小孩就往奶奶家一扔就不管了,老人气呀,又没法管。”
“感情这事谁能管呢?管不了啊。”燕宁潇长长叹了口气。
季芜棠想到了自己那对父母,他们也貌合神离,同样是留下她独守着这间空荡荡的屋子。
“老人家和两方都断绝了联系,他们身后事只有我一人操办。”
燕宁潇说着,忽然冷笑了一声,“也就到那会儿,不知从哪听到什么消息,两个人都跑了回来想把淮绪带走。”
“为什么?”季芜棠不理解,一开始不闻不问,怎么后面就抢起来了。
“利益啊,会让人面目全非,哪怕是至亲。”
她的声音悠长,慢慢的随着风一起远去,季芜棠心底平白无故升起一阵寒意。
燕宁潇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淮绪奶奶把玉雕店铺以及所有动产不动产八成给了淮绪,剩下的两成交给了我。”
“我也不瞒你,当时让我获得这两成财产的条件就是照顾好淮绪。”
“当时很多人挑拨我们的关系,说这些合该是我的。其实不是,是因为淮绪喜欢玉雕又有天分,他能传承下来,而我也获得了我最合适和最需要的。”
季芜棠很快反应道:“燕阿姨肯定不是为了钱才照顾淮绪哥的。”
眼底闪过柔光,燕宁潇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一个小姑娘都看得清楚,偏有些人看不明白。
“这照片后面敞开的门,就是淮绪父母在和律师以及各方人马争论,他们想要强行带走燕淮绪。”
“我晚来了一会儿,就在门口观望,”燕宁潇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里面全是摔东西的声音,他一个小孩不哭不闹乖乖坐着,我也感到奇怪。”
季芜棠想到燕淮绪那不争不抢,一幅淡然出尘的模样,也笑了:“淮绪哥好像一直都很稳重。”
“是的,他一点也不像小孩。”燕宁潇把照片还原到本来的大小,“我上前问他愿不愿意和我走,你猜他说什么?”
这怎么能猜的到?
季芜棠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知道燕淮绪肯定是答应了,但是从燕淮绪的性格角度去想,可能又不会那么快答应。
“他说,‘他们都不想要我,您确定要带一个注定会成为包袱的孩子回去吗?’”
从海岸线边蔓延而来的黑雾渐渐压了下,不知不觉间天已经昏暗一片。
虫鸣声忽然变得聒噪了起来,心脏好像划破了一道口子,涓涓地往外流着名为悲伤的情绪。
季芜棠借着撩发丝的动作,轻轻压了压眼角。
她回头看了一眼室内,没看见燕淮绪的影子。
八岁的小孩啊,是经历了多少失望和丢弃,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可她和燕淮绪相处的过程里,她无法想象一个如此温柔细心的人,曾经也有不悲不喜的时候。
他告诉她,不要假设不好的结局,要对未来抱有信心。
那他呢?可曾想过一天,属于自己的未来?
燕宁潇揽着季芜棠的肩膀:“小棠,阿姨要出差了,平日里淮绪还需要你们多多关照一下。”
夜色沉了下来,她们进入了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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