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冷,其实尚能承受。
只是说给谢攸听,他自己便撒起慌,说完也不怵,反倒伸手去挠谢攸的手心。
谢攸两指捉住他作乱的手,他那双眸子偏黑,把那双桃花眼都衬得冷寂。
须臾间,谢攸唇角荡起笑,宁沉以为有戏,眼角弯弯,直到听他道:“既然冷,让人送你回京。”
哪里会心软。
宁沉失落地收回眼,想生气,却又舍不得谢攸的怀抱,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马车摇着摇着,总算到了永州。
开始趴在谢攸怀里,会稍稍好些,到最后几日,再如何也受不住了。
吃不下多少,又总是头晕,面白如纸。
每每他闷咳不止时,谢攸总要给他泼冷水,“不让你来,你偏要跟着。”
宁沉红着眼缩在他怀里,再也忍不住,晕湿了谢攸的肩头。
许是察觉到肩头湿了,谢攸嘴里的风凉话转了一圈,又憋回去了,语气里带了些许无奈地说:“你就是哭,我也没法子。”
去永州,总要经过这段路,谁都一样。
他这身子实在是差,几日奔波,脸颊的那点肉也消减了,一靠着谢攸,就如同没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实在可怜。
永州在南,比京城暖和许多,城外粉花盛开,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宁沉扒在窗沿,伸着细白的手,接到一朵粉花拿到眼前给谢攸看。
那花长得小朵,白粉交加,宁沉使坏地把花往谢攸发冠上别,谢攸伸手拦住,将花往窗外抛,粉花落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土。
马车一到永州地界,远远的就看到永安王的车队侯在城门。
车架镶金坠玉,车前五匹廞马,那马鬃毛齐整,四肢健壮,十分神气。
神奇的是,偌大的城府,竟然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城门街道,除去永安王的车队,竟一个人也没有。
永安王而立之年,封王后很少入京,宁沉没见过他,谢攸和他也仅有一面之缘。
那永安王五官有些秀气,肤色也白,长得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
他自车架上缓缓起身,踩着下人的背下车,大步迎向谢攸:“谢小侯爷,别来无恙啊。”
说着就要去抱谢攸,谢攸往左一步躲开,礼节性地朝他一点头。
侯爷便是侯爷,他非要加个小,宁沉听着不舒服,不太喜欢这个人。
永安王名叫刘垠,和谢攸站在一起时,显得他这人弱不禁风。
他脸上带着浅笑,朝宁沉看过去,惊道:“这便是你新娶的妻?当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啊!”
宁沉脚步往谢攸身边移了些许。
谢攸淡淡道“多谢夸奖。”
寒暄过后,永安王朝马车抬手,道:“小侯爷一路奔波,不若今日便在我那王府住下了?”
谢攸脚步一顿,缓缓扬唇,却只说:“不必,我们住衙门就好。”
永安王却是热情邀请,话赶话就要去拉宁沉,“谢夫人脸色不太好,衙门到底比不得王府,你说呢?”
宁沉仓促地避开,却因为没力气,脚下只稍稍动了几步。
就在永安王手刚要摸到宁沉手腕时,谢攸抬手,牵着宁沉的腕子,将人拉入怀中。
谢攸的胸膛有些硬,手臂肌肉紧实,一手搂着宁沉的腰,宁沉顺势靠进他怀里,闻着他的气息,舒坦了。
永安王一怔,笑道:“是我莽撞了,小侯爷?”
谢攸淡声道:“既然永安王盛情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你来我往这么几回,到底是去了王府。
天高皇帝远,永安王府建得实在华丽,虽比不得宫中,也比侯府大了不少,一行人住进东院。
在人眼皮子底下,谢攸和宁沉住进同一间房。
晚膳时,永安王设宴款待,即便是谢攸面前也毫不掩饰,百味珍馐摆了满席,梅花鹿筋,仙人指路,雪山驼掌,通花软牛肠……
宁沉那双圆眼睁大,压低声音想和谢攸说话。
他靠得很近,几乎要靠进谢攸怀里,小声地同谢攸说:“这些菜,实在是…”
实在奢靡。
谢攸拍拍他的背示意他坐好,低声道:“无事,吃吧。”
虽这么说,宁沉也不敢吃,只捡了几样简单的菜式。
只看这宴席,宁沉已隐约察觉不对,谢攸为何突然来这永州,只怕这永安王就不对劲,他这处处豪华,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越想下去,胃口也没了。
他这些日子没吃什么,肚子虽饿,却吃不下。
谢攸也几乎没吃,偶尔永安王朝他敬酒,谢攸一概接了,连喝了好几杯。
宴席结束,永安王醉醺醺的,自上首而来,因为身高不够,无法拍到谢攸的肩,于是只拍了拍他的手。
说话时带着酒气,道:“小侯爷以后若是常住,我便日日设宴,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竟是明晃晃的拉拢。
宁沉一惊,心里焦急着谢攸会答什么,只听谢攸说:“等永安王酒醒了,再与我谈常住的事也不迟。”
夜色朦胧,永安王府却如同白昼,纸灯笼高挂,照得人脸上微末的情绪都能看见。
永安王喝醉了酒,脸上写着势在必得,连装都不肯装了。
夜风微凉,油灯扑闪扑闪,谢攸道:“天色已晚,我带我夫人回去歇息,失陪了。”
宁沉挽着谢攸的手臂,数次欲言又止地想开口,又因着在人眼皮子底下,生怕隔墙有耳,纠结地皱着眉。
直到入了房,他长出一口气就要开口。
谁料,谢攸却步子一顿。
他因着惯性往前滑了一步,疑惑地转头。
谢攸眼底晦暗不明,突然拉着宁沉要往外走,宁沉一愣,不明所以地跟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哼哼唧唧的酥软气息。
宁沉猛地瞪大眼,再转头时,见他们的床上,睡了一个赤身**的男人。
那人长相阴柔,有些女气,那截腰细得仿佛能折断,白皙的脸蛋此时映着红,煎熬地在床上滚着。
宁沉拽这谢攸的手,说不出话来,指指床上的人,又指指谢攸。
谢攸沉默半晌,竟开口道:“是永安王的人。”
“那怎么办?”宁沉发愁地往后看,小声道:“他好像吃了药。”
说着,他松开谢攸的手要往回走,没走两步,谢攸伸手遮了他的眼,声音有些沉:“你出去。”
宁沉没听他的话,步子微顿,又要往床边去,一边走一边道:“他应该是中了药,我看看能不能……”
“不能。”谢攸冷声打断,视线冷冽地扫过宁沉,又一次重复,“出去。”
这种时候,宁沉犯起倔,偏要和他对着干,不肯走了。
眼看着床上的人烈火焚身,谢攸用了点力气,将宁沉推出门。
他自己也跟着出来了,抬手间,屋内已经多了个侍卫,探查了一番后,给床上的人喂了药。
“侯爷,确实是春药,属下给他喂了药,就看他能不能撑过去。”
“嗯。”谢攸道,“看着他,有什么事随时禀告。”
宁沉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已经睡过去了,脸上依旧是红的,却没有方才那么凄惨了。
临时换的房离这里有些距离,宁沉闷不做声地缀在谢攸身后,也不像平时那样紧紧挽着谢攸,落在后面几步。
分明能追上谢攸,他却没去追。
这间屋小了些,床榻也是小的,睡一个人正好,两人睡却拥挤。
宁沉先上了榻,今夜没让下人伺候,他将床榻铺好,眼巴巴地坐在榻上望着谢攸。
谢攸沉默不语,许久,抬手叫了下人,又要了一床衾被。
宁沉猜到他要做什么,气得将榻上的衾被往他身上抛。
衾被实在是大,宁沉用了些力气才抛出去,却没砸到谢攸,反而要落到地上。
谢攸上前一步,将衾被牢牢抱住,丢回榻上。
他用的力气有些大,衾被盖住宁沉的头,将他整个人裹住,宁沉费了些力探出头,气鼓鼓地瞪着谢攸。
谢攸蹙了蹙眉,抬眼看着宁沉,“又闹什么?”
宁沉咬着下唇,没说话。
下人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抱着新的衾被敲了门,谢攸在地上铺上一层,权当地铺。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宁沉却气了个够呛。
他自衾被中探出白嫩的脚,一脚便踩在谢攸的地铺上。
宁沉好有道理地鸠占鹊巢,傲娇地抬着下巴,“你既不肯睡榻上,那我也不睡。”
宁沉这身子,睡地上一夜只怕又要病。
谢攸漫不经心地垂眼,说话也有些凶:“上去。”
宁沉不理。
谁知,谢攸竟伸出手,抓着宁沉的衣领,像提孩童一样将人提回了榻上。
领子裹着喉咙,宁沉被禁锢了呼吸,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短短的时间里,他呼吸不得,也无力抵抗,眼睛涣散地大睁着,手脚都软了。
被丢上床后,他手抖着去扯衣领。
终于扯松些后,他倒在榻上,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
谢攸从未听过他咳成这样,像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样。
咳得双眼全是红血丝,一只手无力地捂着胸口,身体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谢攸寻常随性惯了,往常这么提人也不是没有过,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会这样。
他那么脆弱,脆弱得像是要折了。
谢攸突地喊道:“来人。”
宁沉却颤颤巍巍地抬手,声音很虚弱地阻止他,“不用。”
他呼吸微弱地抵着床,身子如小兽一样发着抖,咳声轻得听不见。
谢攸瞳孔缩了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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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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