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念曦神色一滞,接着又听李承孝继续说道:
“阿娘说,爹爹被坏人抓走了。她还说,你有办法找到他,是吗?”
李峻山是被夏侯桀抓走的。
那晚,夜君慎率军突袭西锦二王子宫殿,夏侯桀败逃。她翻遍了整个殿宇内外,却并未寻到李峻山的下落。
或许……
他早已经……
宽厚的大手捏一捏掌心细嫩的小手,云霄珩转过头,目光温和且坚定。
“这件事,交给我。”
“真的吗?”李承孝闻言,眼瞳一亮,“你能帮我找到爹爹?”
“嗯。”
云霄珩点一点头,轻轻放下肩上的幼童。带着薄茧的指捏一捏他肉乎乎的面颊,而后沉声道:
“现在,回去歇息。”
“嗯。”
得了确切的承诺,李承孝满目欣喜,他毫不吝啬夸赞道:“阿珩叔叔最好了。”
呵!
修长的指弹了弹幼童小小的额头,云霄珩无奈轻笑,“就你嘴甜!”
直到那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赵念曦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你不该答应他。”
夏侯桀凶狠残暴,手下亦是,落入他们手中,李峻山恐怕凶多吉少。
过多的希望之后,是更大的失望。日后,当他得知真相,恐怕……
“只要没见到尸首,就有活着的可能。不该贸然放弃!况且……”
云潇珩转过身,面色渐而凝重。他徐徐说道:“陈骞被俘,我们派出的斥候已经循着踪迹找到了他的下落。”
“现下,他正忙着为夏侯屹营建新宫。除了随他被俘的三千将士,另有十万被劫掠来的各**民。”
“李峻山,或许就在其中。”
就算他是其中一个,想在敌军地盘从十万人海里捞出一个人来,并非易事。
云潇珩看出她的担忧,接着又道:“夏侯父子不亡,日后,交手的机会多的是。这件事交给我,你放心。”
此事,必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
是她多虑了。
赵念曦喃喃摇头,“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默然片刻,云霄珩忽然开口:
“那你呢?”
“什么?”
“你,有什么心愿?”
赵念曦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一阵冗长的沉默后,云霄珩缓缓又道:
“我不求什么封赏,如果你有心愿未了,我可以向侯爷甚至向圣上请旨替你完成。”
赵念曦默默摇头。
他浴血奋战,几经生死才换来的战功,怎可轻易拿来许诺。
再者,云潇珩出身白衣却年轻有为,想要拉他下马之人数不胜数。
连夜君慎这样军功赫赫的世家贵胄尚且要掂量的旧案,一旦掺和进去,能否抽身都成问题,何苦将他卷入到这场权力角逐的漩涡之中,累他前程,害他性命!
眼下,李承孝有周氏这个“娘亲”,有云霄珩这个“师父”,只要不出意外,便可保他性命无虞,衣食无忧。往后,不论读书科举也好,种地经商也罢,皆随他所愿。
而她,便是那个意外。
只要自己不与他们有过多牵扯,便不会遭遇这个意外。
至于兄长的事,她会另想办法,竭力救他。
“我没有什么心愿,你不必……”
云潇珩闻言,陡然上前一步,
“我说这话,没有条件,也不求回报,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听云舒说,莲娘曾以“定远侯夫人”之名入城,却因假冒身份,行刺侯爷而入狱。
那份让李振都能信服的信物,是一支凤钗。
据定远侯所言,那支凤钗,是侯府失窃之物。
如果真是莲娘私盗了发钗,转手也好,销毁也罢,何必带着“赃物”亲自送上门去!
既不是盗窃,行刺一事更说不通了。否则,莲娘以及云舒、周氏等人不会被无罪释放!
剩下的,唯有一种可能——
莲娘曾是定远侯夫人身边亲近之人,所以才会对那支凤钗了如指掌。
这一点,从她异于寻常女子的言行举止以及行事谈吐也能看出一二。
此次接近定远侯的目的,无非是有所求。而她又非贪慕权势之人,想要的东西,绝非金石……
如果,他亦能完成她心中所愿,是不是更添一分好感……
颀长的身影忽然欺近,赵念曦皱了皱眉,忽闻一阵清脆的嬉笑声从氤氲的水面传来。
隔了层层假山水榭,赵念曦望一眼灯火辉煌、笙歌鼎沸的花厅,渐渐回过神来。
“宴席已经开始了,你先回去吧。”
将欲离开,忽觉衣袖一紧。
“莲娘……”
云潇珩顿了顿,讷讷开口,“我说的,都是真的。”
皱了皱眉,赵念曦缓缓转身,“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日后,若真有难处,再求你不迟。”
这番话,不过客套罢了。
云潇珩苦笑一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
“小姐,这发簪真漂亮。”
“侯爷赏的,必然是顶好的。”
水榭上,灯火朦胧。几道婀娜的身影迈着悠闲的步伐缓缓而来。
忆起此刻赴宴的目的,赵念曦凝眉道:“我听说,师父也来了榆州?”
“嗯。”
云霄珩怔怔点头,“隐约听他老人家提起过,说是要寻一位故人。怎么了?”
迟疑一瞬,赵念曦低声道:“方才在席间,恍惚看见一个人,远瞧着竟有些像是师父的身影。只是隔了珠帘,到底不甚真切。”
闻言,云潇珩亦神色凝重起来。
近日,定远侯重金悬赏,遍请“神医”的事他也听说了。如果,与师父有关……
沉吟一瞬,他立即道:“我去看看。”
琵琶声起,衣衫纤薄的胡姬赤足踏过锦毯,曼妙的身姿在红绸锦缎间回旋,腰间银铃叮当作响。
“好!”
宴至酣处,众人拊掌欢呼。
缓缓收回视线,赵念曦默默转身。
这喧嚣,与她无关。
事未竟,更不该继续在此滞留。
既然夜君慎指望不上,也该去见下一个人了!
转头,忽撞进一坚硬的胸膛。刻了兽纹的银饰硌得面颊生疼,赵念曦只觉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他是谁?”
低沉的声音伴着微薄的酒气传来,她仓皇抬眸,借着清浅的月色,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陡然映入眼帘。
蹙了蹙眉,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侯爷何意?”
呵!
夜君慎哼笑一声,魁伟的身影缓缓欺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万分笃定的语气。
极力回想方才对话,似乎……并无不妥之处。悬着的心悄悄放下,赵念曦淡声道:
“民女不知。”
“哦?”
微微垂眸,冷峻的目光凝着眼前苍白的面颊,沉吟片刻,夜君慎缓缓道:
“不想说,便算了。不过……”
“我还有另一个疑惑……”
修长的指抬起瘦削的下颌,他徐徐问道:“以赵姑娘的身手,连夏侯桀身边素有“千魂星君”之称的第一护法都能应付,又是如何落入夏侯之手的?”
闻言,赵念曦不禁冷嗤一声。
“侯爷想问什么,直说便是。这样拐弯抹角的,民女愚钝,实在听不懂。”
话未完,忽觉下颌一紧,被迫迎上那人凌厉的目光,只听他咬牙质问道: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呵!
果然是介意这个!
赵念曦勾了勾唇,讥屑一笑,“有没有,与侯爷有何干系。唔……”
冰凉的唇裹挟着馥郁的酒气袭来,赵念曦下意识后撤,暖热的大掌却不容她躲避。呼吸间尽是他浓郁的气息,迟疑一瞬,她忽然张口。
“嗯。”
一声闷哼,腥甜的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延。
抬指拭了拭唇角鲜红的血迹,夜君慎挑了挑眉,“我记得,你也不属狗啊。”
哼!
瞥一眼那抹戏谑的笑,赵念曦咬了咬牙,冷嗤一声,“所以,侯爷这是……饥不择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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