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侯府。
罗如瑛的侍女萍儿自从被卫明展盘问过后,一直都很焦虑。
她忍不住问:“小姐,我们要怎么办?”
罗如瑛安然不动:“怕什么。他们又没有证据。”
“可是那个卫大人看起来不好相与,夷安郡主更是一副查不出真凶就不罢休的模样。万一他们查到我们身上了怎么办?我们真能瞒得过他们吗?”
萍儿絮絮叨叨:“小姐,我早说过,要你好好考虑。小小姐已经在调查他,我们实在不该急着出手......”
罗如瑛要她坐下,声调平静:“我只后悔我没有早些动手。”
“至于郡主和卫明展......我就是要他们怀疑我。他们要找我的动机,必定会查父亲当年的事情。说不定借此机会,父亲能够沉冤得雪。”
“但倘若小姐你被牵连其中,那该如何是好?”
罗如瑛笑起来,却没多少高兴的意味:“萍儿你忘了,我能证明,我杀不了符飏。”
*
十月廿二日。
校情司。
李霁一头扎进了浩如烟海的籍录中。
她在寻找所有关于罗如瑛的信息。
尤其是顺宏十六年——符飏和罗如瑛成婚那年的记录。
校情司是皇室的细作机构,监察四方,将所能得知的事情编录成册,存储在这个隐蔽的地宫中。
校情司原是李霁的父亲老魏王在秘密管理。李霁跟在父亲身边,对于校情司的事情很熟悉,还以道士的身份做掩护去往各地,协助拿到过许多机密信息。
老魏王身故后,皇帝便把校情司交给李霁。她足够忠诚,能办好事情。
而且她是个终身不婚的女冠。这是多好的障眼法,没人能想到执掌细作机构的会是一个这样的人。最好的一点是,她只是个女人,还没有丈夫,不会具备结党私营的野心。
不过皇帝算错了一点。李霁不会甘心成为无名之辈。
李霁此时正翻到符飏在猎场相救罗如瑛一事的记录。她隐约记得此事背后有隐情,不过具体的还需要再确认。
记录中显示,罗如瑛追逐一头灰熊进入林中,遭遇刺客埋伏,被袭击致重伤,幸好符飏及时赶到,杀死刺客,罗如瑛才保住一命。
刺客身上的符令和纹身表明他们来自漠北的巴达部。当年本朝与巴达部之战,本朝大获全胜,而主将正是罗如瑛。
此事看起来是巴达部因恨报复。
时任大理寺少卿谢若诚负责调查此案。他审问幸存的刺客,最终发现他们并非巴达部人,而是吏部尚书常印豢养的杀手。
常印的儿子常耀曾投军,在罗如瑛手下任职,因虐害边城百姓而被罗如瑛军法处置,最终身首异处。
常印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要为儿子报仇,所以设计了这一场刺杀,想借巴达部之名,取下杀子仇人罗如瑛的头颅。
较之卷宗,校情司的记录还提及了两件鲜为人知的事情。
一是常印的幕僚陆耳是此事的谋划人和执行者,却在事发后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二是罗如瑛在此事后重伤昏迷多日,根骨受损,武功尽废,还落下顽疾。
*
快到晚间,李霁去了大理寺。
卫明展见到她,兴致勃勃:“郡主你来了。我刚想去找你。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他马上自问自答:“猎场刺杀案里,负责谋划和执行的是常印的一个幕僚,陆耳。而陆耳原先是符飏手下的细作。”
“以我猜测,符飏当年追求罗如瑛未果,开始走歪门邪道。符飏让陆耳去当常印的幕僚,再利用常印爱子心切的心情,怂恿他设计猎场刺杀,取罗如瑛的性命。这样一来,符飏就可以及时出现,英雄救美,让两人的感情得以升温。”
这是小人害美吧。罗如瑛可是因此事而重伤。
李霁心里涌现出一股愤怒之情。
罗如瑛最骄傲于自己的武功,符飏也知道,却偏要毁掉这些以得到她。
这时卫明展又补充:“而且常印和符飏可是政敌。他这一招称得上是一石二鸟,除掉了常印,还赢了得罗如瑛的心。”
她冷冷地说:“符飏是个自私的疯子。”
卫明展也点头:“心肠太狠了。”
李霁问他:“大人是如何知道陆耳之事?”
校情司对此事并无记载,卫明展又是怎么发现?
卫明展说:“平康侯府被封锁后,我派人去符飏的书房里查找有无可疑的信件或线索。”
“我手下的一位小吏林胥,发现了书房里发现一封顺宏十五年的信件,署名已经模糊,看不清是谁。”
“对方写信恭祝符飏新春吉祥。其中有一段写道:陆耳可合侯爷心意?如若其不可用,可就地处理,我等再送一位细作来。”
卫明展继续说:“由此可知,陆耳是对方送来给符飏驱使的细作。”
李霁说:“可惜不知道对方是谁。”
卫明展:“对啊。对方应该是某个培养细作的阻止头目,也是个不法之徒。”
李霁暗自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外头居然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细作组织。她可得好好查查。
卫明展又回到了符飏案上,喋喋不休:“这样一来,罗如瑛要杀符飏的动机更充足了。符飏对她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假的,甚至不惜伤害她,而后又陷害她的父亲,害得她家庭破碎。”
“而且只有萍儿能证明罗如瑛在符飏身亡那晚在房间中。萍儿是她的丫鬟,肯定会为了主人撒谎。罗如瑛的嫌疑很大。她有时间、有能力、有动机。”
李霁听完这段分析,告诉他:“不是罗如瑛。”
“啊......?”卫明展看着她,不知所云。
李霁如实道:“罗如瑛在猎场里受了重伤,武功尽废。她杀不了符飏。”
卫明展愣了一阵。武功尽废?怪不得罗如瑛看起来没什么活力。他原本这是因为罗如瑛想故意隐藏实力,或者是被平康侯府的生活磋磨了。
所以罗如瑛没有能力杀死符飏。
他的推断是错的。
他不甘心:“那她的哥哥罗如涛和侄女罗定之呢?他们都会武功,也都和符飏有杀父之仇。”
李霁也摇头:“卫大人,我已经查过,这一个月他们两人和罗家军都在都城外的军营操练,中途未曾返回。”
难道凶手不是罗家人?那岂不是这两天做的一切,对于破获符飏案都没什么用?
卫明展心态好,很快又想:“不管怎么说,我们查明了罗将军贪腐案和猎场遇刺案的始末。罗家和符飏之间确实存在深仇大恨。虽然现在看来,罗家人要么没有时间,要么没有能力犯案,但这也是一条线索。”
“我们更了解符飏,也更了解罗如瑛。他们的过往慢慢变得清晰,这是好事情。我们离真相会越来越近。”
卫明展自己说着说着,又觉得浑身充满干劲——世上肯定没有他破不了的案。
李霁在一旁看着他从高兴到失望又到像打了鸡血的起起伏伏的变化,觉得很神奇。
她问:“卫大人,你平时都这样吗?我的意思是,你擅长看见事情好的一面。”
卫明展说:“这个,主要是往坏处想又没用。不如想点好的,自己还能开心。”
他接着话锋一转,狐疑道:“郡主,你怎么知道罗如瑛受过重伤?我没有找到相关的信息,罗家和符家应该都有意瞒着此事。”
李霁说:“是,当年因为担心影响军中士气,所以知情者都被勒令不得外传罗如瑛受重伤一事。”
她当然不能把校情司的事情说出来:“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今早进宫向皇后娘娘送丹药,她得知我们怀疑罗如瑛后,就将此事告知了我,让我们别白费功夫。”
李霁不担心这个谎会被拆穿。一方面卫明展不太可能去专门向皇后问这件事,另一方面,问了也无所谓,皇后娘娘自会为李霁遮掩。
卫明展听完,觉得也合理:“皇后娘娘仁德。”
他又说:“这两天这么忙,郡主你还有时间炼丹?你这也太爱干活了。”
李霁回:“职责所在。只要皇上和皇后能安健,再累都是应该的。”
实际是,炼多点丹,上头就能多拨点钱给圣清宫。
听到她打官腔的回答,卫明展也跟着说:“哎呀,有郡主这样忧国忧民的英才,实在我朝之幸。”
李霁假装听不出来他的阴阳怪气:“哪里哪里。还是卫大人雄才大略,堪称当朝典范。”
卫明展很快继续不下去了:“停。别这么说话了。正常一点,正常一点。”
他思维跳跃,又说:“郡主你会不会炼那种能让人精神抖擞、可以抛弃睡眠的丹药?”
案情不明了,他实在不愿意去休息。但长期彻夜不睡,他的头脑又会变得迟钝。
“会啊。”李霁说。
卫明展追问:“什么丹啊?给我来两颗行不行?”
李霁摆手:“你这丹比较特别。我得额外花时间研究。所用到的药材也不同寻常。这样,你先给我一千两定金,我回去准备准备。”
听到最后一句,卫明展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逗他。
他没有回嘴,只是有些失望:“好吧。太可惜了。看来只能喝多点茶。”
他还是准备通宵达旦找线索。等什么时候身体不行了,就再说吧。
李霁总是忍不住劝别人养护身体:“卫大人今晚还是好好歇息罢。或许破案的灵光会在梦中出现。”
卫明展说:“知道了。等困了,我自然去入寝。”
短暂的闲聊过后,两个人又开始伏案梳理案情,屋内恢复寂静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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