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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红鸾烛照孤人

“十里长梦?”

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不应该呀。

他们那晚中的肯定是一种催/情香,她以前虽贪玩,可对这种风流韵事是一窍不通的,从哪会听过这种香?

想了又想,秦妙苏猛然想起来这个名字她在哪见过了。

她拿出母亲当年留下的日记,哗哗翻动,翻到其中一页,看到上面果然记录了十里长梦。

母亲在小时,跟着祖父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她将自己亲身经历的见闻都记在了这本日记上,秦妙苏觉得有趣,没事会翻开看看。

她玉白的手指在日记上划动,看到上面说,十里长梦是西域大宛国特供给皇室的香,作用就是帮助宫闱里的贵人们蜜里调油,**和谐,增添些床闱之事的情趣。

啪地合上日记,秦妙苏觉得又气又羞。

到底是谁这样无耻害她?

此香既然是特供,秦妙琼应该拿不到它。再说,她的时间也对不上。

那么能轻易得到这种香的,只有皇室里的人。

秦妙苏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若果真如此,她可不想趟这浑水,因为对方一定是她斗不过的人。

她靠在椅子背上,仰望屋顶。

看来,侯府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迎亲的日子越来越近,整个秦府忙成了一锅粥。

秦妙苏对这桩婚事兴趣寥寥,提不起劲,每日只是潦草过目一下婚礼当日要穿的嫁服,佩戴的饰品等物,其它一概不理。

从外面刚拿了喜烛进屋的香巧道:“小姐,我刚遇到了大小姐,见她喜笑颜开,似乎很盼着嫁人呢。”

秦妙苏在床上翻了个身,双手双脚在床上摆了个大字趴着。

“她在做着皇后的美梦呢。”

“啊?”

知道香巧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秦妙苏也无法解释,干脆跳过了这个话题。

“没什么,我困了香巧,先睡了。”

都说新娘子出嫁的前晚会激动得睡不着,可这话放在秦妙苏的身上却不灵验。

她睡得很香,甚至还没睡醒就被香巧拉了起来。

“小姐,快起来,要梳妆了。”

秦妙苏抱着毯子蒙住头:“再睡一会。”

“可不能再睡了,不然会误了时辰。”

香巧秉持着严格遵守时辰的高尚职业操守,硬是把秦妙苏从床上拉了起来。

啊,无所谓,起来了也可继续睡。

秦妙苏眼都没睁开,任由香巧像摆弄玩偶一般给她穿衣,又跟着她坐到了梳妆台前。

等香巧差不多都弄好了,秦妙苏的瞌睡劲才过去。

她看到镜子里像换了一个人。

红颜朱唇,眉目含春,满头珠翠熠熠发光,衬得她光彩耀目。身上的大红鸾喜服镶金绣银,繁复精致,与她如花似玉的容颜相得益彰。

秦妙苏平日里喜欢穿素静的,可她一旦打扮得华丽,更能显出她的艳丽娇俏。

她也被自己这个模样惊到了,情不自禁站起身,在镜子前转了个圈。

香巧看到秦妙苏如此美丽动人的模样,也很高兴:“小姐,你一定是今日最美的嫁娘。”

秦妙苏的脸色却陡然黯淡下去。

再美又有什么用?她和酆栎的婚姻,不过只是无奈之举,双方都无感情。

像秦妙琼那般有心机的女子都搞不定酆栎,何况是她这样并不上心的人?

其实,这段日子,秦妙苏打听了一番关于酆栎的背景。

侯府里最难缠的,估摸着是他的姨母。

他的父母很早就故去了,是他的姨母将他带大,听说这个姨母不是个善茬,将酆栎控制得死死的,唯恐这课大树哪日会抛弃了她。

除此之外,酆府还有一个姓陈的姑娘常年住着,据说是酆家的旧交来投奔的。

秦妙苏觉得,姓陈的这位女子,实际是想来做侯府夫人的罢?

除了这些,侯府倒也清静,酆栎从未往家里娶过各类女人,在外也没有外室。若不是他前世那般对秦妙琼,她倒可能会以为酆栎是个干干净净的可靠郎君。

在前世,他到底为何那样对秦妙琼?

梳妆打扮好了后,秦妙苏开始等迎亲的时辰到来。

她顶着沉重的头,躺不得,动不得,只能端端坐着,不一会就开始觉得脖子发酸。

好不容易熬到了点,她听到院子里也开始有了动静,猜测是下人们在外布置烟花炮竹等物。

又过了一会,时辰已经到了,可还未听到有人报新郎官来了。

秦妙苏开始惴惴不安。

他为何还不来?不会是想反悔了吧?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酆栎还是没有来。

香巧也等不住了,一个劲朝门外伸头伸脑:“侯爷怎么还不来?难不成是弄错了时辰?”

弄错时辰这样的事,秦妙苏觉得不太可能出现在酆栎身上。

他常年征战,若对时间不重视,导致的可能是军队覆没,怎可能会百战百胜?

所以,若他还没来,只有两种可能。一,他不想来。二,他是故意迟到的。

看来,他的确对婚事不满,想要给她个下马威。

香巧焦急不安,在屋里直转圈。想通了后,秦妙苏倒是淡定,一点不着急,抓把瓜子慢悠悠磕着。

正当香巧想叫人去催催时,酆栎来了。

酆栎生得英挺,个头很高,秦妙苏抬头就从窗棂看到了他。

他一身鲜艳的红衣,灼灼夺目,瑰伟倜傥。只不过,大喜的日子他也不苟言笑,眉角眼梢俱是冷意,仿佛覆了一层万年不化的寒霜。

秦妙苏瞧着他,在心里暗骂了声,真是个活阎王。她懒得再看,噌地一下放下了盖头。

看到他终于来了,香巧肚里憋了火,可也不好发作,只好道:“侯爷,时辰都过了,还请快些。”

酆栎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嫁娘,也不解释自己为何迟到,接到人后便往外走。

等在院里的仆人们看到新人终于出来了,连忙放起了爆竹。瞬时,四周围爆声盈耳,喧闹鼎沸。

秦妙苏本应该由酆栎扶着走路,可他站得和她有段距离,很明显是避开的样子,她只好扶着香巧往外走。

她蒙着盖头,看不清前面,只能看着地上。爆竹震天,不时有碎红屑蹦到了脚边,秦妙苏小心避让着,怕踩到了会绊倒。

秦府的正堂里挤满了前来送亲的宾客,看到新人来了,皆是笑脸相迎,上前递上祝福,恭贺新婚大喜。

秦妙苏听见酆栎和他们一一回礼,客气而清淡的声音。

秦妙琼和李彬已来了正堂许久了,当她得知秦妙苏迟了时辰,在心里暗笑。

果然,酆栎是不会让秦妙苏好过的,日后还不知会怎样折腾她呢。

周氏坐在上位,看到如今这副情景,笑得很勉强。本来应是自己的女儿嫁给酆栎,如今却鸠占鹊巢,被这个庶女给抢了。

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努力压制着怒火,不显露出来。

两对新人都到了后,礼官开始吆喝,行婚礼之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直到夫妻相互敬拜,秦妙苏都觉得人很恍惚。

前世那时,她什么都不懂,还以为嫁给李彬对他倾心付出,他就会改变。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重生后,她想逃却没能逃得脱,明明知道前方是个火坑,也只能往里跳。

她的命怎么这样苦?

拜堂后,要从这边离开,到仪门处上轿。

秦妙苏的心又悬了起来。

从这里出去,她不能再扶着香巧了,不然就是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可酆栎会主动扶她吗?

等了几息,果然,旁边的人毫无动静,她却突然听到屋内响起一片吆喝起哄声:“殿下悠着点,别摔坏了新娘子。”

接着她还听到有些妇人的钦羡声:“二皇子不错啊,真体贴,还知道抱着新娘子上轿,秦二娘子日后有福了。”

秦妙苏听了简直无语透顶。

啊喂,秦二娘子在这里,是无人理的这一个。

她想要提醒一下酆栎,好歹也在宾客前装装样子,可盖头挡住了她的脸,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无奈之下,秦妙苏决定自己走出去。

走得昂首,走得阔步,走出自信的风采。是不是最后也能为自己搏点独立自主的好名声?

她刚想自己走出去,却见一只手过来拉住了她的衣袖,扯着她出了门。

酆栎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煞是好看。此时紧紧扯住了秦妙苏衣袖的一角,莫名让她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小娇妻的感觉。

不过秦妙苏知道自己是多想了,实际是人家根本不想碰她。

算了,好歹这个冰山似的人放下了他高高在上的姿态,稍微动了一动,不至于让她颜面扫地。

到了侯府后,秦妙苏就看不见酆栎了,自己坐在房里,无聊发呆。

她环视了一圈这个陌生的房间,发现酆栎住的地方布置得很简洁,除了生活中必要用的,就再也无多余的东西。屋内陈设也带着古旧的味道,就像他本人一样看着无趣。

顶了一整日沉重的头饰,秦妙苏已经觉得脖子快要断了,可酆栎不来,她就无法取下头饰,也不能擅自去睡觉。

可是她连他晚上会不会回来都不知道。

香巧也一直陪着她等待:“小姐,奥,我错了,现在应该叫夫人了,侯爷他还会回来么?”

现在已经近亥时,按理说来侯府恭贺的宾客也已陆续散了,他还不来,就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虽然秦妙苏对酆栎没有感情,也没对他抱任何期待,可是新婚之夜他若不来,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失落。

再说,侯府的一家之主不来陪他的新娘子,这件事次日就会传遍整个侯府,日后自己在府上的日子会十分煎熬,连府上的下人都能随意踩她一脚。

因为侯爷不喜欢她。

这样的事情她以前在宫里时经历得多了,所谓世态炎凉,墙倒众人推。

她决定,再等一下,若酆栎还未回来,就让香巧去催一下。

大概过了快一炷香的时辰,她听到了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她看到酆栎红着脸,醉意熏熏进来了。

香巧见他来了,责备地望了一眼,出去将门带上。

秦妙苏盖上盖头,留心听房里的动静,听到他从桌上拿起了喜称朝她走过来。

酆栎摇摇晃晃过来,随意用称挑了一下,秦妙苏的盖头落在了地上。

看到秦妙苏今日的模样,酆栎怔了一下。

她平日里打扮得素淡,虽模样也算得上不错,可总让人觉得她过于平淡,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可是她今日里华服重彩,显得光亮照人,与平日大不相同。尤其是她俏丽的面庞上那双眼眸,看着他的时候怯生生的,清澈的瞳仁左闪右躲,想看他,可又好像有点畏他。

她的这副娇楚怜怜的模样莫名勾起他的一丝痒意,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一些明隐寺那晚的画面,她的白瓷一般的肌肤,还有...不停的喘息声。

但是他很快恢复了理智。

秦妙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婚前就打听过了,不是个良配。再说,他此生想过成什么样子,自己很清楚,情情爱爱的事,不适合他。

看他盯着自己没有动静,秦妙苏开始心里发毛。

他这是什么表情?

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虐待喜好,要用在她身上吧?

缩了缩脖子,秦妙苏小心翼翼问:“侯爷,是否要歇着了?”

酆栎将喜称放到桌上,自己倒了杯酒喝:“嗯,不过既然你已经嫁了过来,有些事需要说明白。”

听他的语气不善,秦妙苏知道他要拿出对待秦妙琼那样的方式来对她了。

“侯爷请说。”

“我对婚姻之事没兴趣,还望二娘子以后莫管我。另外,换亲之事,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以后你到了外面不要随意自称是侯府夫人。做到这两点,只要你在这里安分,我便也不会拘着你什么。”

奥,还好,还好,他这话的意思是不会管自己。

秦妙苏大舒口气,看来以后自己在府上应该还是有自由的。

她欣然答应:“放心,侯爷,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出外也不会说自己是侯府夫人。”

看到秦妙苏的脸上没有显得任何不快,反而和和气气笑着,酆栎愣了愣。

传言她刁蛮任性,但现在看着好像也不尽然。

两人一时无话,都共同看向了房里唯一的床。

秦妙苏马上道:“我去睡榻,侯爷请睡床吧。”

说完,酆栎看见她从床上抱了床毯子,低头快步去了外间。

深深看了眼她几乎是夺路而逃的背影,酆栎拉上了房帘。

秦妙苏躺在榻上,脸正对着榻旁案几上的红烛,觉得有点刺目。

大红喜烛照孤人,真有点意思。

不知她在这里,会有怎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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