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风挂在嘴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声音是南湖熟悉的冷淡里掺杂了些克制,“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好像是在说给他听,其实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谷风有些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却无法否认刚刚听到的事实,毕竟她一字不差地说了两遍。
他愤愤地龇着牙,从牙缝中将话语一字一顿地挤出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
南湖毫不避讳地去看他的眼睛,“重要吗?”
四目相交的霎那,她能明显看清他眼底燃烧着的火焰,停顿片刻,他撇过头去,不愿意再看她。
“现在不重要了。”
“不重要的话不说也罢。”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我们见面不就是为了打发时间?”
谷风先前一位地被迫回应,此刻讽刺人的功力似乎恢复了两三成。
“说得也是。”
她低头自嘲地笑了笑,走近了些,将脸凑到他眼前,双手掰过他的脑袋,逼得他不得不正视自己。
在他还不明所以之时,南湖已经笑意盈盈地贴上了他的双唇。她今天抹了新买的唇釉,色号比往日更暗些,秋冬的气息十分明显。
谷风睁着眼感受她辗转于自己的唇畔,那么柔软、那么深情,仿佛刚才说出冷冰冰字眼的压根不是面前这个人。
在她炽热的进攻下,他终于缴械投降,闭上双眼,沉浸在此刻热烈缠绵的亲吻中。
最后,他的唇上沾满了她的唇釉,在她耳侧粗喘着气。
“南湖……”
谷风唤她的名,一如往昔,而她带着满是水汽的眸子不闻不问般替他擦去了嘴上沾到的口红,一边还不忘调侃,“啧啧啧,这唇釉太粘了。”
南湖复又贴近他的耳畔,柔声细语地喊他:“谷风。”
“嗯。”他的嗓音些许暗哑,夹带着几丝不可察觉的**。
“再继续下去真没什么意思了。”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从他的头顶泼下,浇灭了心中重新燃起的火苗,给他彻底浇了个透心凉。
没人开口说话,病房内再度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南湖不依不饶,直勾勾地盯着他,快把他的脸看出个洞来,就是希望从他脸上哪怕找到蛛丝马迹的答案。
可惜她没有。
僵持片刻后,她才等来一句没有温度的话语。
“你这么想,那就这么办吧。”
他脸已经转而正对窗外,好像是在和空气说话。
她早习惯他别扭的脾气,并未放在心上,“行,那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仿佛这只是一句平常的告别,仿佛他们没过多久又会再相见。可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南湖从这间房间内踏出去,以后天高海阔都不会再见了。
谷风没有挽留,甚至吝啬地没再分给她一个眼神,任由她独自离开。
她没敢再去看他,头也不回地从病房内出去,轻轻关上门,将外面喧嚷的世界与之彻底隔绝。
锁扣的声音咔嚓作响,似乎是在宣告一切的结束。
谷风望着窗外,沉默良久。
早已是深秋,树上的叶子枯的枯,黄的黄,剩下的就都随冷风落到了地上,再被环卫工人扫成一堆,供人欣赏。
粗略一算,距离他们初次见面大概也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半年对他而言,早就足以习惯她的存在和陪伴了。
可是习惯又能怎么样呢,这种习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想到这儿,谷风深深叹了一口气。心绪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平复,呼吸声反而愈发粗重急促,直到他无法再压抑内心的愤慨与急躁。
他从身后抽出枕头,重重地甩出去砸向门框。枕头虽轻,可他卯足了浑身的劲儿,发出的声响沉闷作响。
仍然觉得不解气,他又卷起盖在身上的被子,一同扔了出去。直到手边的东西扔无可扔,才肯罢休。
谷风忽然泄了气似的,盘腿坐在病床上,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如果他抢在南湖前面说,她会不会心软改变主意,会不会答应他的恳求,会不会再给他们之间一次机会……
可惜世上从来没如果,他也无从知晓答案的肯定与否。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些话他再没有可能告诉她了。从今往后,他们只是陌生人。
南湖从病房内出来,捂着胸口毫无方向地大步朝前迈,妄图快速远离人群,因为她生怕自己在某一刻情绪就将崩溃了。
包里的手机震了又震,她慌乱地掀开扣子拿了出来,抓在手里,顾不得把包盖合上。
浑浑噩噩地翻转过手机,隔着朦胧的泪眼,终于看清了屏幕上的字,接起了电话。
南湖没说话,反而是对方先开口。
“喂,你在哪儿呢?”
“我在医院。”她克制住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冷静清醒,免得惹人担心。
“怎么在医院呢?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你来接我吧。”
“好,我马上过来,你等着我。”
挂了电话,她不管不顾地朝停车场奔去,活活跑出了末日逃亡的架势。
对她而言,或许此刻也比末日好不到哪里去。
她蹲在停车场角落的花坛边,看五花八门的车辆来来去去,直到那辆熟悉的车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一看到左岸的车,南湖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如同一只灵活的小猫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左岸正拿着手机想给她打电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陌生人来搭讪。
刚想组织语言拒绝,仔细一看竟然是南湖。
“哎,你今天动作怎么这么快?我差点以为是别人走错了。”
她低着头没说话,长发遮住了大半脸颊,车厢里只剩下音乐的律动。
他觉察到些许不对劲,扔下手机轻柔地拨开挡在她脸侧的长发,刚看清,手上的动作便顿住了:泪水早已糊满她的脸颊,一滴滴泪珠顺着眼眶流到下巴,最后滴落到她的身上。
“怎么了?”
他小心翼翼地发问,联想到在医院,唯恐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心里更慌了。
他不开口倒还好,他一说话,南湖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整个人扑到左岸怀里,不管不顾地把脸贴在他肩上,只想狠狠地哭一场。委屈只有在有人可以倾诉的时候,才能算得上委屈。
车里开着暖气,左岸的外套脱在后座上,身上只穿了件套头毛衣,显得格外柔软温暖,她的眼泪便如泄了闸的洪水喷涌而出。
左岸皱了皱眉,双手搭在南湖的背后环抱住她,下巴靠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蹭了蹭,头一回感觉无比契合。
得到回应,南湖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眼泪鼻涕一把把的全都沾在了他的毛衣上。
偏偏他这件毛衣特别吸水,没过多久左岸都觉得自己的半边肩膀沉了许多。
等南湖觉得已经哭到了地老天荒,终于停止了抽泣,才双眼肿得跟个杏子似的离开了左岸的怀里。
“是不是哭累了?”
“嗯……”她仍有些抽噎,答应得断断续续的,“嗯……”
他冲她敞开双臂,“那休息一会儿接着哭?我的怀抱,无限量供应。”
“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让我别哭了?”
“我看你哭得很开心嘛,怎么舍得打断你?”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一点儿都不。”
“你别哄我了,我眼睛肿得都疼了。”
“哭肿了也是美女啊。”
南湖想伸手翻开遮阳板上的镜子照照自己,被左岸伸手拦住握在手心里,“没骗你,真不丑。”
“那你多看几眼。”
“看就看,看美女总不能吃亏吧。”
他从中间抽了几张纸巾,边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哭得这么伤心?”
“没什么……”
“那你怎么会在医院?”
“我来看一个朋友。”
“吓我一跳,还以为是你自己来看病。”
“你别咒我,我身体可是特别好。”
南湖假装打了他一拳,刚好打在被泪水打湿的肩膀上,连忙抽了纸巾盖在衣服上吸水。
“看来还得赔你件衣服。”
“衣服就不用赔了,赔点儿别的我倒是可以考虑接受。”
“衣服确实没什么可赔的。”
她顿了顿,不知怎么的,回想起些不美好的事情来,“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你。”
“我想要的很简单,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左岸灿烂的笑容洒在她的心头,传递给她一丝丝的暖意。
“你还学会跟我卖关子了?”
“保持神秘感是很重要的嘛。”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
“我可不小了。”
“行,你是大哥。”
“那你叫声哥哥来听?”
“别总想着占我便宜。”
“话说回来,你朋友没事儿吧?”
“……”
南湖不知该如何回答,实在不明白怎么凡事弯弯绕绕,总能让人联想起谷风。
而她实在不愿再回忆起那人的点滴,只是摇了摇头。
左岸见她不想多说,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