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湘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反正就是,她讨厌他的服务态度。
但这种羞辱好像在程烈那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白拿八千,还碰上个没经验的,我不赔反赚,一万站一晚上,耽误我睡觉,这种赔钱的买卖,给你你会做吗?”
“还有。”程烈思索了一下,笑笑“对男人来讲,你这样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只会适得其反。”
“放心吧。”周湘云很冷静“我遇到的男的一般都比较正常。”
言外之意,很少能遇到像你这么变态的。
程烈笑得漫不经心:“然后被一变态上了,是么?”
周湘云皮笑肉不笑,“付了钱的才是嫖客,被上的那叫鸭子。”
这种话放在以往周湘云肯定是说不出口的,但就这么轻易被程烈激得脱口而出了,也算是口不择言。
程烈仍然是漫不经心地笑,没再说话。
一顿饭吃的极其不愉快。
出了饭店,周湘云指着程烈停在店门口的摩托,对他说:“你骑摩托载我回酒店吧。”
程烈扯了下嘴角,冷眼旁观。
“我说,大小姐,你是不是真的很闲啊,还是你连摩托也没坐过?”
“是啊,没坐过。”周湘云边说边跨上了摩托车的后座。她从小到大都是司机接送,连自行车都不会骑,当然没坐过摩托车。
“没谈过恋爱,也没坐过摩托车。”程烈啧啧称奇“你怎么活到现在的?在云端飘着么?”
话虽然这么说,程烈还是没拒绝载她一程。
周湘云坐在程烈的摩托车上,双手环住他的腰,程烈的腰很细,感觉比她的腰还细。但还是不一样,他的背还是要比她宽阔得多。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夜晚的江风带着湿润的水汽,运河上的游船闪着霓虹灯,有几个街头艺人站在运河边的广场上正在唱邓丽君的甜蜜蜜。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周湘云将头轻轻地靠在程烈的背上,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喂,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程烈的后背僵了一下。
“骗你的。”
周湘云笑了。
只是片刻的欢乐就够了。拼尽一生休,尽君今日欢。
周湘云回到酒店才发现他还静静躺在她好友列表里。
程烈的微信名就是一个大写的C,头像是一片黑,周湘云点开看了看他的朋友圈,发现他一条朋友圈都没有,背景图片跟头像一样都是一片黑。
好像挺符合他这个人的人设的。
周湘云点开自己的朋友圈,编辑了一条文字
“今天是人生中第一次坐摩托车,夜晚的运河很美,我很开心。”
配图是她骑在摩托车上的自拍,程烈的绝美侧颜光荣出镜。
仅自己可见。
周湘云反复看了好几遍,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像就是觉得这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最后毫无交集。
正想着,微信提示音就响了。
是全斐发来的。
全斐是她高中同学,俩人十年友谊,全斐是她唯一一个保持联系到现在的朋友。
全斐:“翠花,看看这个男的怎么样。”
周湘云看着全斐发过来的照片:谁啊,你男朋友吗?
全斐:我爸同学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
照片上的男的长得一看就是家长最喜欢的类型,稳重老成,宽脸阔额,很精英。
周湘云:挺好的。
全斐:还行吧,主要我爸妈挺喜欢的,我们连面都还没见过。算了,无所谓。
周湘云:干嘛呀,情绪不高的样子。
全斐:当初二老棒打鸳鸯的时候肯定没想到现在我能相八百次亲。
周湘云发了一个笑哭的表情。
全斐的前男友是个学画画的,全斐对这种艺术范的男人情有独钟,俩人上大学的时候谈的多轰轰烈烈,后来就分的有多轰轰烈烈。
毕业前,全斐要前男友留在北京发展,她的原话,你不工作我也可以养着你,我可以帮你策展,帮你介绍工作机会,你想干什么都行。
全斐的前男友就一句话,要回自己出生的村子里当美术老师。那个村子在一个比较偏远的省份,师资力量很差。
“他倒是高尚了,那我呢?”
周湘云记得当时全斐几瓶酒下肚哭着跟自己说,她不是不能和他一起回去,只要他一句话,她马上收拾行李跟他走,别说是村子,就是天涯海角都行。
要搁现在,肯定得被人叫做是恋爱脑。周湘云想。
不过那种奋不顾身只为一人的执拗,可能只有在最热烈的青春才能感受得到。
全斐的前男友到最后也没要求她跟他一起回那个村子。
彻底断联之前全斐的爸妈很严肃的找她谈了一次,说如果她敢跟那个男的走,他们就当家里没这个女儿,一辈子也别回来,等他们百年以后一分财产也别想拿到。
全斐跟周湘云说:“那可不行,他俩要是给我断供,我现在的底气就都烟消云散了,跟房子车子票子比起来,男人算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
周湘云迟疑着,打了一行字:你没试着再联系他一下?
过了大概得有十分钟,屏幕上才出现了一条信息
“他死了。”
接着又一条
“送学生回家的路上泥石流,为了保护学生,死了。”
周湘云怔住了。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如果这个男人没死,全斐心中的怨怼还有一个寄托的对象,还可以铆足了劲要过好自己的日子给旧人看。可是人死了,人死不能复生,那些怨恨啊,不甘啊,就都没有了。
就像一个笑话。
不过周湘云觉得,至少全斐没有爱错人。
她爱的人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
也许当初真的结了婚,反而是一地鸡毛,就这样像月光般永远映照在心间,也算是遗憾中的圆满。
周湘云心里很乱。
安慰过全斐,她突然鬼使神差的点开了那个黑色的头像。
周湘云想,如果消息发出去是拒收,那就说明程烈已经把她删了,这样最好。
程烈收到周湘云的消息时,正在医院。
程烈站在病床前头,床上的女孩脸色惨白灰败,身上插着无数根管子,见到他来,梁青终于咧开嘴笑了笑
“烈哥。”
程烈走到她跟前,大手在她头顶抚了几下。
“奶奶呢?”
“我让奶奶先回去了。”梁青说道。
程烈拉了一把椅子在病床前坐下:“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梁青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起勇气
“哥,我不想治了,我想回家,我和奶奶商量了,我们不能总麻烦你,你已经为我们做得够多了。”
程烈没说话,脸色暗沉。
梁青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知道他不高兴了,但这些话不能不说。
她知道自己的病就是一个无底洞,每天的治疗就像是在烧钱,她和奶奶相依为命,自己还在上学,靠着奶奶的低保金生活。
所有的医药费都是程烈出的。
梁青不知道程烈在哪里搞到的钱,可是每个疗程之前,程烈都会准时把钱转到她的卡里。
程烈眼眸低垂,老半天,突然说道:“小青,这些话是你的心里话吗?”
“是...”那个是字还没说出口,梁青就听到程烈有些沙哑的声音“钱的事有我在,你只管好好治病。其他的什么也不要想。”
梁青很想问他,为什么姐姐当初那么对他,他却还是对她和奶奶这样好。
但这话梁青问不出口,因为整个梁家都欠他的。
梁青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早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了。
“哥,你还恨我姐吗?”
程烈扯了扯嘴角,“小屁孩,天天说什么恨不恨的。以为演电视剧呢,每天恨来恨去。”
梁青说:“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只要你和奶奶平安无事,其余什么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程烈给她掖好被子。
“我给你转的手术钱你交了么?”
“交了。”梁青点头,“哥,你哪来的钱?上次检查交了一万多,上上次手术交了三万——”
“赚来的。”程烈打断了她的话,“你好好的,别想东想西。”
梁青勉强笑了一下,没生病之前她也是花样的年纪,可常年的治疗让她变得骨瘦嶙峋,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程烈坐在椅子上,思绪飘得很远。
他想起周湘云。
一个跟他们有着截然不同人生的人。
就算是他们做过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情,过后从她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局促,她就像一只白天鹅,仰着高高的颈子,俯视着他。
程烈有过很多露水情缘,大家甚至在床上都能谈笑风生,事后好聚好散。但周湘云只是一声不吭,只有在结束的时候发出了一声短促又悲切的呜咽。
那一瞬间,程烈甚至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死去。
程烈也没想到周湘云还会联系自己。
看着屏幕上短短的三个字,程烈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光顾着给梁青转账,忘记删周湘云了。
在干嘛这种极其蹩脚的开场白让程烈哑然失笑。
他关掉手机,没有回复。
迟迟等不到回复的周湘云躺在酒店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出于自尊,周湘云坚决没有再发第二句话。更是尴尬到想把他直接删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湘云还是在心里给他找了无数个借口。
也许他只是没有看到,也许他有事呢?
七想八想,最后终于折腾累了,周湘云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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