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有些失望，他想抚摸前翅，摸够了蝴蝶他牵着玄牝的手要抱，“母亲，今天可以抱抱我吗？”
「花园」里的孩子全都围过来闹着要抱，玄牝在小脑袋上面一个一个揉摸，轻抚脸颊，“好了好了，一会儿让原月亮来抱你们，先去玩吧。”小脑袋们散开哄抢益智玩具，不一会儿穿修女袍的原月亮过来给花园里的孩子喂营养剂。
两个外来者静默地看着兰花蜂和她的长女，以及她们的后代。
三人走到培养罐区，入眼满是玻璃器皿和镀镍器皿，一排排显微镜，这里是生育与培育中心，他们走进一个新的微观世界。
三十五度血温保存的精/子放到显微镜下，来自腽肭兽基因嵌合体成员。
“腽肭兽？”
“主要是北海狗，可以连续45天一直执行繁衍的任务。”
朗元元嘴角微抽，“不愧是特区啊，功能分明，冷酷且公式化。知道明离对此怎么说吗，她反问从「神」诞生以后，人类社会不一直是这样吗？”
暮看着显微镜加热台上密密麻麻蠕动的虫子，人的生产标准化、程序化、模式化，从卵子就分好了功能。「花园」里没有刻意安排的等级，只有功能。
“她说的是母星上的「神」？”
“是的，详细你可以问眼前的道姑。”
神究竟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玄牝说母星神的崛起要从苏卡卡时期仙女木的花粉和蝴蝶效应说起。一种生活在北极圈的白色花瓣的小花，它的花粉出现在北极圈以外的南部地区，说明母星上出现过一段非常冷的时期。
全球性极寒天气到来之前远古人类依靠采集和狩猎生活，部落内资源共享，互相扶持。食物不容易保存，大家都没有财产，没有财富的差别，没有所谓阶级和等级。
寒流入侵之后原先的土地资源不能满足生存所需，远古人类面临环境变化的压力不得不向温暖的地方迁徙，尝试收集稳定的植物果实。
那时候的野生小麦在快结出果实的时候就会自动脱落，随风散播。一次偶然的基因突变，野生小麦的分蘖节与麦穗的连接部分不再枯萎，同时远古人类在温暖的地方聚集。
想要以有限的土地养活族群必须进行规范的种植，人类驯服了小麦，因此进入农业社会。而粮食充足后人们将其存储，于是人类有了财产，有了可争夺的资源。当部分人想支配更多资源，享用更多财产时，阶级诞生了，宗教也诞生了。
生殖崇拜、动物崇拜、自然天象崇拜，造就了神的形象。朴素的崇拜演变成有指导思想和组织结构，行为规范的繁杂的宗教体系。领袖多是政教合一的，坚持信仰神的人因为神秘而虚无缥缈的强大力量最终化身国王，建立了国家。标记为“神启时期。”
一朵花，一次基因突变，一个接一个蝴蝶效应叠加，苏卡卡时期的人类不断过渡到下一时期，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工业时代、信息时代，最后又回到了神的时代。
人类的发展充满了偶然性，但神不是突然降临的，神是进化循环的一部分。不同的是，主神的存在超越了原始神的作用，不仅仅是统治者的支配理由，真切地发挥着“神力”，并在那个时候湮灭了统治者体系。
“明离所看到的人类是这样，所以按照人类原本的发展规律介入其中。在属于神的时代成为神。”
“她是什么？”
“她什么都不是”，朗元元笑道，“不用纠结她。”
“……”
暮揉揉蓬松的金发打了个哈欠，今天的知识摄入量也很庞大。「花园」共有两层，他们边聊边看，止痛剂帮助暮忘记死亡的催促，他们像是来这里的游客听导游细致地讲解特区的每个功能区。
五六七层是动物饲养观察区，研究员古道尔弥补生态链的动物都在这里驯养，生态笼培养习性，检测合格后放归野外。
八/九两层是植物培植区，玄牝摘下新鲜的驯养过后的密林果实给他们鲜榨果汁，三人捏着冰镇罐喝一口褐色的液体浑身激灵。
“爽”，暮多喝了几口，玄牝嘱咐他们两个睡前不要喝太多凉的。
十到十五层是微观生态园，昆虫、浮游生物、真菌、病毒。
玄牝给两人吃了一些培养箱里养着的透明的小鱼，凉凉脆脆的。王源阔想往上面淋酱汁，甜的咸的应该都不错，但是特区只有营养剂。三人拌着青苹果味的营养剂吃下去一碗蓝色的小鱼浆糊。
暮嚼了嚼，“好吃吗？”
玄牝：“……”把一碗绿糊糊的东西倒进暮的碗里。
王源阔提议，“要不再试试别的口味？”
玄牝陪着两个孩子用一堆烧杯和各种口味的营养剂拌小鱼，之后被研究员赶出去。他们吃的实在太多了。
堂堂负责人被赶出功能区，特区竟无一人认出玄牝。成员除了接受蜂王指令，知道负责人是玄牝，其实对玄牝一无所知。她像幽灵一样在蜂巢内活动。
暮和王源阔好似格列夫与但丁，他们跟着玄牝在特区游历。也许在游历小人国大人国带着新奇的见闻回到原来地方，也许正穿越地狱、炼狱，要去天堂。
他们每天跟着玄牝游览一到两层，在特区里睡了十觉，终于抵达十六层的两个超级探测器——中微子实验室。
玄牝：“去看看幽灵粒子短距离传送的复刻过程。”
“玄牝，”暮不想再理会她的试探，“你知道我想去哪里。”
“不想看就不看吧，”玄牝内心坦荡，望着那双眼睛大方回视，“不想离开就不离开，我们一起下地狱轮回。”
王源阔立于二人之间思索自己是怎样的一颗棋子，在推动什么样的棋局？他不能再往前走，暮发出了危险的信号。
玄牝知道暮的目的，暮也知道玄牝的焦虑，他们看向互相的眼睛，没有愤怒萦绕，同样的平静无法判断高下。要死的鱼和要破的网，谁都无法征服谁。
脆弱的人受不了直视，自信的人温和，温和的人坚定，坚定的人兵不血刃地杀戮。因为温和是最高层次的暴力。
眼神互相杀戮的两人早就在无接触的长久对峙中积蓄了这样的暴力。
玄牝道：“王源阔，你去吧，到这里你就出局了。”因「蝴蝶」入局也因「蝴蝶」出局，既见苦主，他的业清了。
王源阔和两人告别，实验场里奥德赛正等着告诉他们回家的路，但是有人注定回不到家。
暮：“你试探了我三次，第一次是许负，想用成神把我留在地面。”
暮做出的回应残忍决绝。
玄牝：“你杀了许负，但是她的预言不会出错。”
“我留了神在地面，莉莉斯将会是地面的神，一个合格的供人类使用的理由。”和许负见面是暮和玄牝第一次交锋，活下去的诱惑放在面前，暮依然没有放弃毁灭特区。暮说他忠于自己的种族，他是人，不是神。
两人离开十六层下往十七层，十七层之后是高危实验区和核心能源区，是暮此行的目的地。
“第二次是林秋深，你觉得他能让我回心转意，你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多么徒劳可笑，”暮要毁特区，连主神也没放在眼里。
玄牝垂下眼，“在你眼里教院和特区是烂泥扶着烂泥，我和002无法撑起彼此。你对神的设计充满嘲讽，因实力不济暂时臣服。你会下跪，但始终忠于自己。一次又一次扇动翅膀，手里的筹码够了就掀起飓风。
其实我们都害怕「蝴蝶」，拼尽手段去控制和利用，直到发现我们自己病得更重。”
蝴蝶病症是暮的病，「恐蝶症」是教院和特区的病症。他们看似庞大的身躯害怕失去一只蝴蝶的支撑。
“第三次试探是阮铨和腽肭兽嵌合体，阮铨负责林秋深的身体维护，身系002的安危。和他身后无数相同的特区成员像蜜蜂一样，因人类折损，因人类产生自己的使命与职能，和「蝴蝶」一样被改成怪物。
采得百花成蜜后他们的下场不过如此。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你想我还有感同身受的同情和怜悯。”
他们还在继续向下，在十八层没有停留，直下十九层：高级研究员生活层，特区的大脑们都集中在十九层会议区。
玄牝知道没有回还的余地了， “我想你掉头回去，回到将你放生的地面，离开特区，放弃毁灭。但是你被折磨疯了，想要人陪葬。”
他疯了？暮觉得可笑。他怎么会疯？他什么时候疯的？他都能疯还有谁是不疯的？
“玄牝，你和林秋深有很好的灵魂，”暮站在玄牝办公室的门前。
蓝色研究员们仰视他们，按照他们的年龄对比，那只白衣金发的「蝴蝶」还是个孩子，仅有二十多岁的人此刻无欲满足，无所模仿，不容进犯的和平。
暮夸奖他们，“规则感和秩序感强，同时又很聪明，踏实低调。但我是个丑陋的人，看见你们的灵魂闪着光就像看见不属于我的金币。你们的灵魂属于系统，属于主神，我的嫉妒心很重，只等你们的灵魂放生我就抓走。
我知道那不可能，所以能毁一个是一个。”
玄牝整个人很松散，在暮的眼睛里温柔的低垂的没有任何攻击性，露出微微的笑意。
她说： “鬼话连篇。”
暮见过那种神情，在林秋深抱起婴儿时，看向孩子的神情。
玄牝知道暮说的话半真半假，想把罪责自私地揽到自己头上，再用死人的名义抗伤一次。她太熟悉这种做法了。
“进来吧，我想和你坐下来聊聊。”
资料来源于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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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恐蝶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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