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阶梯桓台角落，灯光忽明忽暗，一片凋零的杨树叶隔着零零散散人群，打个转沉浮于叶雨繁的发顶。
几分钟过去，叶雨繁没等来网约车。却等到周靖宇忽然闯入的电话。
叶雨繁莫名被周遭冷风一吹，不禁打个寒颤。就连说出口声音沾染了外界的风霜，极其疏离冷淡，“我把该说的事项尽数在微信已清楚转达给你，周领导，您还有不清楚的事宜，非要同我以电话的形式告知吗？”
意思就是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对你交代个透底，怎么转过头，你还来叨扰呢，真不识趣。
周靖宇扯过数据线，施施然说道：“既然你即将是要成为我的员工，作为领导人，我想，我有权利进一步了解一下你的具体情况。”
“所以，你的意思的是……就算我带病上岗也没有关系吗？”叶雨繁抓住关键词提问。
周靖宇倦着脸，颓然抻着腿靠在床头，面上姿态疲惫。头发半干状态，不再滴水，他拿走毛巾，手机通话是开的外放，他听出叶雨繁她是很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边，周靖宇不肯罢休，依旧追着问：“我需要知道你的具体情况。”
迎面撞上一束刺眼白炽车灯，晃了两下。叶雨繁在灯光扫进的那一刻，闭上眼睛。
而周靖宇是在此发出啪的一声，打碎了桌边立放的玻璃杯，
叶雨繁听到声响，睁开眼睛，对照手机APP页面车牌号，去看眼前的黑车牌号。
写着［江B593629］
牌号确实是一模一样。
叶雨繁绕到空地，拉车右侧车门，习惯性入座后驾驶位置，报出尾号后四位，车子平稳匀速的行驶，眼前一晃而过的景色，朦朦胧胧，有种身临其境的虚无缥缈之感。
电话兀自响起刺耳的零零碎碎，似是有人在碰物件声响，叶雨繁手机贴在耳畔，听了几秒，大脑一片混沌，直接提高嗓音提醒对方，“周靖宇，你别手捡。”
因为是开着免提，周靖宇用纸包着玻璃片的动作一顿，鼻腔里一颤发出嗤笑出声，他说：“你怎么知道的。”
叶雨繁很直接，不加掩饰：“猜的。”
周靖宇拍给个照片微信传给她。
收到有微信消息的叮咚提醒。
叶雨繁打开原图看，深灰色大理石瓷砖地，碎一地玻璃杯残渣，还余下一汪水渍。
图片里出现一双青筋暴戾，修长男人手掌，中指骨节凸起的地方，有长年写字磨出来的茧子。
没过一会儿，车内骤然开始播放当季流行歌曲。叶雨繁始终没出声，她在等周靖宇收拾好，在走下一步的流程。
一首歌放完，周靖宇收拾完玻璃碎片，冲着床头安静死寂的手机那头喊了一声。
“叶雨繁？”
叶雨繁嗯了声，手上还是保持握手机的动作，她声音很轻，就如正在播放的歌曲间奏。
轻缓，不徐不燥。
“说给我听吧！”周靖宇顿了顿，撑着膝盖站起来继续补充道：“把你的一切不开心，委屈，生气，不甘，无措……告诉我可以吗？”
心里最柔软的薄膜猛然被刺痛，身下一跳一动心跳声依旧铿击有力。只是不由而来的这份酸酸胀胀的感觉，令叶雨繁觉得好不真切。
重逢那天，叶雨繁看到周靖宇的第一眼。觉得这个人还如大学时期一样，风光霁月，高高在上，压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我行我素。
说话也不顾及别人的想法，锋芒毕露。
然而莫名其妙开始走苦肉计，以人心批判人心的道路。
简直是不可理喻，想一出是一出。
叶雨繁对他突然的好心而感到不知所以，最终给出拒绝措辞，“抱歉，我不需要他人关心。同情和关怀，我都不需要。至于我是因何得的病，这是我的**。如果您这边坚持要刨根问底问下去，那我就只能辜负你的心意，怪我不能接受这次任职机会。”
认死理，决定的事情坚决没有回转的余地。没错，这就是叶雨繁。
周靖宇轻叹一口气，他太清楚叶雨繁认死理的个性，不在勉强她，选择对她臣服，“好的，是我越界了。正常来上班就好，但不会直接上岗，有培训时间。至于你有心理疾病的问题，我是不会帮你隐瞒的。我会跟在职老师说明情况，也会跟学生家长沟通。”
“如果他们肯认同你的话，那没有问题。”
导航语音包提醒路程即将结束，车子稳扎稳打停在小区外，小区管辖严格，不允许外来车入内。叶雨繁在手机上付完钱，拉上外套拉链。
沿着灯线，直奔里走。途中，她象征性地对周靖宇道谢，之后当机立断不给对方在客气客气的机会，直接无情撂了电话。
———
新的一周，全新的征程正式拉开帷幕。
叶雨繁自觉早起，简单弄个早饭。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全麦面包，切成方方正正的切片，放进烤箱里加热。
拿餐具的动作皆是轻拿轻放，墙壁立挂着的时钟指向七点整。
对于熬夜大户，隔壁房间的曹睡美人。要是被蓦然从美梦中抽离，接受白天亮光，指不定又得发一顿牢骚。
叶雨繁简陋匆忙的啃完两张面包片，手机在餐桌发出嗡嗡的振动，有几条新消息提醒。
是育儿联盟的经理李悦玉。
李悦玉：［我听周导说了，你成功被录取了。恭喜你啊，能被周导看上眼的教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李悦玉：［今天周导有事不在学校，他提前跟我打过招呼，让我接待你。你到学校，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下楼去接你。先带你参观一下给特殊学生上课的流程。］
叶雨繁读完消息，嘴巴里嚼着酸奶吸管。没当即做出回复，然暗自琢磨上李经理口中的周导。
不明思意，是周靖宇没错了。
历经四年，能一手创办育儿联盟，紧着成为特殊学校的领导。周靖宇也应该支教回来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吧。
当年，二人彻底闹翻脸。
叶雨繁想起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是祝他前程似锦。
如今看来，他确实做到了。
而且，做的万中出色。
李悦玉虽为经理，叶雨繁却在行行文字中隐晦的看懂，她的谨言极致，以及在提及周靖宇时，礼貌性用尊称代替。
看来他的多层身份究竟还是个迷呀……
叶雨繁就此打住向再一次深入了解他的想法，喝光酸奶。起身往垃圾桶里瞥，把餐桌上剩余的大半袋子面包片，搁回冰箱上层。
收拾差不多了，叶雨繁才讪讪回复消息。
［收到，麻烦李经理了。］
走去小区外，叶雨繁过横道去道对面等公交。大概三四分钟一趟，一辆冰蓝色的电巴士，缓缓停靠在站桩。
车身，右侧贴出几行大字“大东山水赢天下，欢迎来到江城做客。”
排队有秩序上车，这个点正是上班早高峰。车内人挤人患，连呼吸声都变得困难。人贴人像挤馅饼似的，分不出一点空隙。
叶雨繁仗着人小灵巧，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挤挤擦擦插空扶着如抓救命稻草一般两双手死死攥栏杆。
路程颠簸，司机一个急刹车。要不是车里人多，空间小，车内大爷大妈，前后晃悠，好悬没摔个四仰八叉。
将近一个半小时，窗外日头大亮。车门打开，叶雨繁第一个跑下去，鼻子和嘴巴打开，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公交站牌到学校门口，需要走三分钟。叶雨繁发微信给李悦玉。
［我到了，李经理。］
李悦玉回：［我提前跟保安已说明情况，你可以直接进来的。我在主楼一楼大厅等你。］
叶雨繁走来学校大门口，学校的警卫室有两名保安。穿着刻着学校logo的警卫服，其中一个老大哥看到陌生面孔问道：“小姑娘，你找谁啊。”
叶雨繁不解其意，经理不是刚跟保安打完招呼吗？这么快就忘了，人无完人，有防备之心是好事。
保安大哥拉开警卫室玻璃窗，叶雨繁凑过去。探出一张幼态娃娃脸，露出属于幼教老师对待小孩子们，柔和亲人的笑，“你好，我是进来职教的老师，我叫叶雨繁。”
其实，对面保安大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哎呀一声。连连出声：“老张，昨天，周导特地打电话跟咱们提过的那个小老师。”
闻声，叫老张的保安大哥瞬间皮掉肉不笑的，挠了两下脸，掩饰尴尬。
他抽出钥匙按按钮，小门自动敞开，叶雨繁顺势进来后说了声谢谢。
进入校园，叶雨繁直奔学校主楼而去。现在是早上九点钟，孩子们在进行第一节课的教学。
室外空无一人，秋风瑟瑟，绿色操场两侧高挺树木摇曳挥舞。
主楼门口，铺了百米长红色防滑地毯。叶雨繁脚踩上去，软软的很舒服。
走进去大厅，宽敞明亮。头顶坠挂一盏精致的玻璃吊灯。墙壁上挂满学生和老师所创作的美术作品。有颜色锋利的油画和色彩斑斓的水粉。
图书角的一角放着五层高的整齐书架，上面分别摆满各类的书籍。有儿童文学，幼儿绘本以及科学知识，和国内外的名著。
书架旁边有一张弧形的休闲桌和几把舒适靠背椅子，其中有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位成熟漂亮，身穿正装的女士。
叶雨繁朝她走过去，而后在她面前停下，伸出右手，“李经理你好，我是叶雨繁。”
在此之前，李悦玉在心中多次描绘过叶雨繁的长相。万分没想到，小姑娘年纪轻轻，看起来跟周导相仿，长相恬静亲近，主要是有眼力见。
懂礼貌。
怪不得是让周导远从大西北新疆彻夜飞回，一眼没合，大驾光临学校接待，煞费苦心，佯装精心挑选的老师。
李悦玉默默在心里赞叹：“做事儿向来随心所欲的周大领导，这回真是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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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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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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