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宅厅堂上,折竹正式拜见了乔公,唯有小乔尚处震惊之中。
折竹遂笑道:“我祖籍亦庐江郡皖县,只是幼时便移居西蜀,多年不曾回来。今次是要往广陵去探亲,途经此处,特来拜访。”
她这话虽不十分真实,但也没完全说谎。算起来,她祖籍的确是在此处。
乔公也为其遮掩:“是呢,我们两家祖上是有交情的,只是年岁渐远,又相隔千里,往来也就少了。这次收到贤侄女书信,我也是意外之喜。贤侄女长得,与令堂真是十分相像。”
这才是十成十的假话。乔公之所以能认得她,乃是刘小宝提前送了画像过来,以及编造好的假身份信息。可往往就是这种半真半假的话,最能叫人信服。
小乔果然深信不疑:“如此说来,我与折竹姐姐意气相投,是祖上就有的缘分呢。”
“是啊。”折竹笑得毫不心虚。
“对了,这次从蜀中出来,我也没什么好带的,蜀中火锅最是出名,我便带了些锅底来。”她从随身小挎包里拎出一只大布袋,里面装有各色锅底各两份。
“火锅?”小乔过来看了那锅底,“我们这里倒是吃得少呢。早听闻蜀中火锅最是美味,尤其是这几年新起的一家,叫什么,胖达记?对,就是这个。”
她拎起一袋红油锅底,指了上面的字,喜悦道:“今日倒是可以尝一尝了。只不过,”她又看向她父亲,“咱们家有煮火锅的器皿吗?”
不等乔公回答,折竹便擅自做主:“这个我也早就想到了,所以还特地带了两只锅出来,一只鸳鸯的,还有一只九宫的。”
眼见着她从小挎包里又掏出了两只锅来,不止小乔,就连乔公的眼睛也瞪大了。
“你这包,”小乔左右拽了拽她的小挎包,“怎么这么能装啊?别是什么障眼法?”
折竹笑:“这是西蜀仙门隐鸢阁的法宝,我机缘巧合下得来的。”
当然不能说是她硬抢的了,她还想在小乔面前保持美好的形象呢。
“那怪不得了,原来是仙家宝贝。”小乔满是羡慕,“我若是也有这么一只包,那出门可就方便了,多少笔墨纸砚都能装进去。”
金银一事上,折竹向来大方,可若是论这只包,她却是舍不得送的,所以唯有转移话题:“怎么不见大乔女公子?”
“哦,你说我姐姐呀。”小乔摇了摇头,“她自来不爱出门,也不愿见生人,所以……”
折竹明了,社恐型宅女嘛,可以理解。
这时有下人来报:“老爷,周中郎将来了。”
很显然,那位周中郎将,便是江东才俊周瑜。
折竹早从刘小宝那得到消息,此番乔公父女乃是回乡祭祀,周瑜亲自护送。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周郎,她一时还有些兴奋起来。从西蜀行至此处,她还从未见过真正意义上的美男子呢。
可小乔却瞬间就变了脸色:“父亲,那我就先回房去了。”
折竹疑惑,按理说他二人已有婚约,有长辈在场,倒也不必避嫌,难道是害羞?可她觑小乔神情,与其说是不好意思,反而更像是不情愿?
乔公也颇为无奈,却也只能随她。
小乔望向折竹。
折竹虽很想一睹周郎风采,却也不愿现在就给她留下个见色忘友的印象,只好起身,向乔公道:“乔伯伯既有客,那我也先随妹妹进去。”
乔公自然应允。
“你,好像不太想见到那位?”两人行走游廊上,折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小乔叹了口气,满面惆怅:“人人都说他好,说羡慕我能得这样一位夫婿。可是,”她举目望向院墙外的天,“我并不想嫁人。我现在,只想写我的书。”
换作他人,或许真不能理解。毕竟在这个时代,众人的认知里,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便是嫁得如意郎君。
可折竹很能明白她,甚至比先前还要钦佩起她来。逆流而行,岂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不想嫁,那就不嫁。想写书,那就一心一意写好你的书。”折竹为她打气,“你既有这个志向,且我看乔伯伯也并不十分苛求你,那便也有这个条件,你就不管外界如何说,只做你想做的就好。”
小巧停下脚步,原本她还尚显震惊,但对上折竹那坦然的视线,她会心一笑:“我就知道,折竹姐姐你不是一般人。除了我姐姐,还从未有人将这些话说得如此直接过。”
她虽说得轻巧,可折竹心里明白,她其实还是委屈的。这个时代的女子,又有谁是不委屈的呢?
她心一软,抬手为小乔理了鬓边碎发:“若能一辈子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幸福的定义,从来就不止有一种。”
小乔心有所动,才要说话,就听见从前院传来一阵琴声,清越悠远,又不乏婉转缠绵之意。
这些年山间无甚大事,除了养猫,折竹很是苦修了一番琴棋书画以打发辰光。如今虽算不得是行家吧,但也听得出来,这曲子断不是出自乔公之手。
“莫非……”折竹看向小乔,只见她又面露愁容。
“唉,家里人都说,好歹我也拿琵琶应和一声。可是……”
“你会弹琵琶?”折竹欣喜。
小乔被她这跳跃的思维所震撼:“会、会啊。”
她引了折竹进屋,从室内取出自己的琵琶。
“这是一个西域商人留下的。”她将琵琶递与折竹。
折竹接过,这琵琶通体光亮,不染分毫灰尘,应当是小乔时时勤抚。只是这时的琵琶形制接近圆形,她抱着不是很趁手。勾下弦,乐声倒是清脆。
“啊……”小乔无语。
“……”折竹亦无语。
果然就听前院的琴声顿了一下。
“抱歉,我只是想听听这把琵琶的声音……”折竹懊悔。
小乔勉强笑笑,继而同样思维跳跃:“咦,折竹姐姐你也会弹?我看你的指法,不像是生手。”
折竹谦虚:“略通一二。”
她将琵琶还给小乔,从小挎包里拿出自己的琵琶——这是她和刘小宝逼着隐鸢阁匠人费了老大的工夫才勉强复制出来的。
“咦,这种形状……”小乔还是头一回见着梨形琵琶,分外惊奇。
“嗯,我惯用这种。”折竹也不过多解释,只将自己的琵琶递与她赏玩。
“真漂亮!”小乔爱不释手。
“这是大叶紫檀木做的,我叫它念念。”
“念念?”
“嗯,”折竹点头,自她手中接回琵琶,轻抚琴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小乔抿了抿嘴,视线落在自己的那把琵琶上,“七尺剑。”
折竹抬眼:“什么?”
小乔抱起自己的那把琵琶:“它叫七尺剑。”
折竹点了点头:“嗯,好名字。”
“真的吗?”小乔欣喜,“他们都说,好好的一把琵琶,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可我就是喜欢。再说了,谁规定琵琶不能起这种名字?”
她过来靠了折竹:“折竹姐姐,你果然最有眼光!”
折竹可爱听女孩子夸自己:“可惜今日不凑巧,若有空,你喜欢听什么曲子,我们可以一起弹。”
小乔两眼一亮,迅速从她肩上起来:“管他们呢,我们只管弹我们的,我又不和他的琴声。”
果真是个爽快人!
折竹便也不扭捏,她听前院那位周郎的琴声情真意切,不禁起了坏心思,对小乔一笑:“我给你弹一首《十面埋伏》,如何?”
小乔疑惑:“《十面埋伏》?那是什么曲子?”
……
直到最后一个琴音袅袅消散,小乔久久未能合上的嘴巴终于艰难吐出两个字:“妙哇……”
前院的琴声不知何时停的,此刻万籁都寂,一阵风过,吹动院中枝叶簌簌。
折竹悄悄挪了挪快要被坐麻的腿——时至今日,她依旧不习惯这种坐姿。
“你要是喜欢,我把曲谱留给你。”她收起了琵琶。
“喜欢,可太喜欢了。”小乔两眼放光,“曲风肃杀,却又不乏悲悯,诸多技巧,我甚至闻所未闻,折竹姐姐你教教我。”她小猫似的又黏了过来。
折竹摸了摸美人面:“好,我教你。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让我们先填饱肚子吧。”
她拉了小乔起身:“走,我去给你们做火锅。”
“你是客,怎能要客人下厨?”小乔不肯。
折竹好笑地看了她:“那你说,你们家谁会做火锅?”
“这……”
“所以,还是我来吧,正好教教你家的厨子,回头我不在,你想吃也能吃上。”
小乔似乎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位折竹姐姐只是前来拜访的,随时都会离开。
她顿时不舍:“姐姐既是要往广陵去,不如同我们一道走,路上也能做个伴,正好教我曲子。”
折竹一想,倒也耽误不了几日,便答应了。
小乔分外高兴,搂着她的胳膊姐姐长姐姐短的。
这撒娇的小女儿家模样,真是叫人不得不怜爱。
然而小乔并没能开心上多久,不远处一道身影立在花树下,不仅夺走了她折竹姐姐全部的关注,甚至还让她脱口而出:“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可恶,她都没得这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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