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宝进京后,折竹留守广陵。
一开始的日子并不算好过,尽管刘小宝对外宣称折竹是隐鸢阁人,但这世道,总有人仗着自己出身大族,连隐鸢阁都不放在眼里。王府中人尚且如此,更别提外头的势力了。
率先发难的,便是徐州牧陶谦。
“折竹姐姐,真的要去吗?”王府里与她交好的女官惴惴,“殿下临行前都已经说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宴请,姐姐不想去便可不去。”
折竹自镜中望了她笑:“明知是鸿门宴,可我也要去。若这一次我推诿不去,咱们广陵王府定会被那起小人看不起。我是无所谓,可我不能让殿下陷入此等境地。所以,我要去。”
她起身,由着侍女们为她套上新做的华丽衣裳:“我不仅要去,还要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去。我就是要让他们瞧瞧,就算殿下不在,咱们王府也不是任人鱼肉的。”
刘小宝临行前曾下令,只要是折竹需要,可随时动用王府仪仗。此番她便没客气,摆出广陵王府仪仗,风风光光去赴宴。
果然宴席上便有人对她当众嘲讽:“一个女子,竟这般毫不知耻,与我们平起平坐。”
“嗐,别提了,你没见她才进来时的阵仗,连王府仪仗她都敢用,也不知是用什么手段迷惑了广陵王。”
“定是千年的狐狸精。否则王府那么多女官侍女,怎么广陵王偏偏就对她青睐有加?说什么在隐鸢阁打小的情分,要我说,指不定是那啥。”
“对呀对呀,我也听说了呢,一进王府便与广陵王同吃同住同睡,哄得广陵王在她身上豪掷千金。你看她今日穿戴,哪是个寻常女官的规制。”
“难道广陵王想立她为妃?”
“不会吧?听说出身平民,王府里那么多世家女……她也配?”
像是生怕她听不见似的,那些人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见她并不开口反驳,更有甚者端着酒杯上前来:“美人儿,独守广陵王府一定很空虚吧,今晚爷陪你。”
眼看他手中的酒杯就要怼到自己面前来,折竹才要发狠,却见一把折扇蓦地横在当中:“将军醉了,不如先下去醒醒酒吧。”
“陈登,又是你小子。”武将模样的粗人怒道,“我知道你与广陵王交好,可他如今远在雒阳,你还要这般假模假样吗?”
陈登?折竹心念一动,顺着那柄折扇看向它的主人。
不得不说,相由心生这句话是对的。比起这个粗鄙的武将,陈登却是十足得文士风范。
在座这么多人,也就只有他站出来替自己挡酒,怪不得刘小宝对他不吝赞美之词。这样品貌双全的人,在这一群酒囊饭袋中,的确是太过耀眼了。
“无论我与广陵王交情如何,将军也不该这样对一个淑女。”陈登将酒杯推了回去,“况且她是代广陵王来的,她在这里,就象征着广陵王殿下。将军岂敢对广陵王殿下不敬?”
“什么狗屁广陵王?”那武将显然没将刘小宝放在眼里,他一挥手,“广陵王我都不怕,还怕他府上一个小小的女官?再说了,我可都听说了,自打这女子进了广陵王府后,府里可是夜夜笙歌啊。”
他从一旁的乐伎手上抢走一把琵琶,往折竹面前的食案上一摆,碗碟被挤得掉落地上,汤羹酒水洒了她一裙子。
“不是说你最擅弹琵琶吗?我倒要听听,到底是怎么个仙乐?”
“将军!”陈登往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
明明自己也只是个病弱文士,可这背影看起来,真是高大啊。折竹无声叹息。
武将冷笑:“陈登,我敬你是陈氏长公子,给你几分薄面。不过,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怎么说话呢?”席间有与陈氏交好的宾客,亦按捺不住,挺身而出。
“好了好了,都给我坐下。”眼见局势怕是要失控,始作俑者的徐州牧陶谦终于开口了,“不过就是听首曲子嘛,何必闹得剑拔弩张的?你说是不是,折竹女官?”他十分顺滑地就将矛盾重新引回了折竹身上。
折竹缓缓站了起来,察觉到陈登还要为自己说话,她抢先向其行了礼:“多谢陈公子义举,只是今夜陶州牧做东,小女子岂敢坏了诸位好兴致?”
陈登赶紧还礼,却面露一丝茫然:“淑女?”
折竹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望向他身后的武将:“既是将军想听,小女子自当遵命。”她低眉垂眼,极尽柔顺之态。
武将龇着牙花乐:“这就对了嘛,还是淑女识相。”说着又自得地对陈登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登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恢复他儒雅的模样,退至一旁:“那在下也是三生有幸,能闻得淑女旷世妙音了。”
折竹抬首,回以粲然一笑,接过侍女递上的琵琶。
果真是“哐”世妙音。
“啧,脑袋还怪硬的。”折竹看着裂开了一条缝的琵琶面板嫌弃道。
武将晃悠了两下,随即倒地。
众人尚且来不及反应,唯有陈登面带笑容,频频点头,仿佛真是听见了仙乐。
“你!”主位上的陶谦颤抖着手指了折竹,“大胆!呃……”
赶在他下一个字出口前,折竹扔了手里的琵琶,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踹翻他面前的食案。
笑话,客人身上都沾了汤汁酒水,主人又岂能不共享?
陶谦大概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广陵王府的女官竟会凶悍至此,他的眼中半是惊恐,半是愤怒。
看他哆嗦着嘴唇,折竹知道他是想叫人过来护卫,所以她抢先一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拉到面前来——其实她是很嫌弃的,这老头形容猥琐,长得一点不好看。
“老东西,”她皮笑肉不笑,“还想听我的琵琶,你何德何能啊?再修上十世也没这个福分。”
她悠然拔下发上的金簪,拿在手里细细赏玩,尖尖的顶端折射出烛火摇曳的光,绚烂得叫人睁不开眼。
“像你这般没品的人,留着耳朵也没什么用,不如我帮你戳聋了,还能少听些不经之谈。”她笑靥如花。
这下这老货的眼中就只剩下惊恐了。
其他人忌惮折竹手中的金簪,也不敢上前来。
眼见效果不错,折竹继续添油加醋,凑到他耳边细声道:“州牧大人请放心,小女子下手很稳的,只会有那么一点点痛,你受得住的。”
想来这靡靡之音落在陶谦耳中,却无异于恶鬼索命。他尖叫一声,努力挣脱了折竹的桎梏,缩到侍从背后瑟瑟发抖。
“快,快给我抓住她!”当众被个小女子这般威胁,陶谦自觉颜面尽失,自然恼羞成怒。
陈登连轴转地做着和事佬:“哎呀,不要打架,不要打架。快,快拉着些。”
他一挥手,便有人呼啦啦上前去拦了州牧府的人,学陈氏长公子的口吻好声好气地劝和。
陶谦指指点点:“你,你们……”
老头一口气没上来,生生给憋晕了过去。
“州牧!”
“快叫医师!医师!”
众人哀嚎着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折竹憋着笑,优雅地将金簪重新插回发间,起身理了理被弄脏的衣裙,款步走到陈登面前。
陈登文雅拱手:“看来此处的宴席并不合淑女的口味,在下倒是知道有一食肆,不知淑女可否赏光同去?”
折竹盈盈回拜:“那就有劳陈公子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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