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城市的霓虹灯渐渐熄灭,只有零星的街灯透过落地窗的玻璃,投射进室内,一切静谧无声。
姜烈看着眼前半死不活、正睡在自己床上的人,心头涌起一阵悔意。
家里只有一张床,虽说是张双人床,但自己作为一个正人君子,总不能和一个外面捡来的陌生人睡一起吧。
对方看起来好像是个男人,不过谁知道呢,就连对方到底是不是人,也还说不准。
明明是做了件好人好事,万一到头来没得到感谢,还把自己弄得像个人渣猥亵犯似的,被人狗咬吕洞宾,就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对方长得挺好看的,看起来应该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主儿……而且……
那也不行!姜烈甩甩头,试图把一些奇奇怪怪的胡思乱想甩出脑袋。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万一遇上个碰瓷儿的,实在犯不上。
犹豫之间,姜烈黄黑相间的耳朵和尾巴不自觉露出,他一手给自己的尾巴顺毛,一手托腮,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陷入沉思。
“算了,欠人情的是爷爷,搭人情的是孙子。孙子我睡沙发还不行嘛!”
姜烈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妥协,手里的尾巴摇了摇,挣脱束缚,扭扭哒哒地跟在主人身后,去了客厅的大沙发。
姜烈把自己从早上起床后到现在的全部心路历程都回顾了一遍,还是没搞懂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从头到尾,每件事都比较符合逻辑,却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而且最重要的是,所有事情的发生,既不符合他的性格,也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捡了个身份不明的伤员,一没报警,二没送医院,姜烈对自己当时的决定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捡都捡回来了,想太多除了影响睡眠,没有任何用处。
于是,姜烈本着“事已至此,不如先睡觉”的原则,很快进入梦乡。
*
第二天早上,姜烈是被人摸醒的。
睁眼时,那张好看的脸正凑在离自己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对方头上和胳膊上都裹着纱布,手里揉着自己的小卷毛短发。
“哎我去!”姜烈吓了一跳,想要往后躲,却被沙发背挡住。
姜烈醒了醒神,平复了刚刚受到惊吓后加速的心跳,“你干嘛?”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人收回了手,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
“不知道!”猛地被吓一跳,姜烈的起床气一下就犯了,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就一做好事不留名的热心市民,半夜锻炼身体捡了个疑似坠崖的陌伤员,管你是谁。
“哦。”那人咬了咬嘴唇好像有些失望,明亮的眸子一下子变得黯淡。
姜烈在脑袋里进行了一番合理地分析,却推理出一个只有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情节:“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好……好像是。”那人还是蹲在地上,像泄了气一般倚着沙发。
“这也行?”姜烈暗觉不妙,心道:“这么冷门的小概率事件也能被我碰到,昨天路过彩票站的时候就不该犹豫,买他个一捆,说不定现在已经稳居富豪榜榜首了。”
姜烈有点想骂人,可一抬头,蓦然和对方来了个对视。
这张脸可真好看,眼睛很大,目光像月光一样温柔。“上学的时候,班上如果有眼睛这么大的同学,外号肯定叫‘大眼睛’。”姜烈不合时宜地想着,思绪慢慢飘远了。
跟姜烈关系好的几个同学都说他是颜控,还说他这样下去早晚会吃亏的,姜烈一直不以为意,不过现在,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要不是自己被某张脸的美色所惑,可能就真的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还真让丫的乌鸦嘴给说着了,早晚会出事!”姜烈想起同学们的话,嘟嘟囔囔。
“唉。”姜烈默默地叹了口气。“昨天要是假装没看到就好了,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啊!”
姜烈抱着脑袋埋在膝盖上暗自后悔,身后的尾巴趁着他心神不专,又偷偷跑出来呼吸自由的新鲜空气。
“啊——蛇啊!!!”
倚着沙发的“大眼睛”突然一声尖叫,彻底唤回姜烈飘飞的思绪。
“吓我一跳,你干嘛!”姜烈条件反射,动手推了大眼睛的肩膀。
“蛇……我我我我最怕蛇了……尤其、尤其是这种……我小、小时候……被、被这种蛇……咬过。”
“大眼睛”本来蹲在沙发旁边,一下被推倒在地,磕磕巴巴说了半天,总算把一句话说清。
“你胡说什么?哪来的蛇?”姜烈被本来一声尖叫吓得坐起来,这会儿又躺了回去。
“啊——”
姜烈悠闲地摇了几下尾巴,换来了那人更大声的尖叫。
姜烈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边把尾巴伸过去,一边带着些调笑的语气道,“你们家的蛇浑身长毛?”
他将信将疑地看看自己的尾巴,嗯……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儿……黄链蛇的意思。
“那……那……那是啥东西?”惊魂未定,“大眼睛”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
“尾巴。”姜烈并不是太想理他
“谁……谁的?”
“我的。”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屋里就咱俩,你说谁的?
“所以你是……”“大眼睛”好像有些难以置信。
“是。”姜烈有些得意地回答。
“你真的是橘猫精?”
“……”大爷的!你才是橘猫精!你们全家都是橘猫精!
对方见姜烈不说话,也闭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壮着胆子小声问了一句,“所以我也是橘猫精吗?”
姜烈看了一下对方因为惊吓露出来的小耳朵,沉思一会儿,道,“不是,你如果是猫精……应该是个……白猫精。”
“所以我们俩……是一个品种吗?”
“不是。”这不是废话吗,你是猫我又不是猫,当然不是一个品种,再说我就那么随便一说,谁知道你是不是猫。
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然后微微蹙眉道,“可是我觉得……我应该是只……狐狸。”
“哦,是吗?那恭喜你。”你自己知道还问我,是不是有病。姜烈腹诽。
对方似乎没听懂姜烈的阴阳怪气,自顾自地补充道,“就是白色的那种。”
姜烈的嘲讽信号没被接受,兴趣缺缺,换了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所以,你是狐狸精?”
原来是只小狐狸,怪不得总感觉对方的眼睛隐隐有种蛊惑人心的作用,这不就对上了!
“不是,我是狐妖。”小狐狸看似无辜地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呃……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小狐狸很严肃,甚至有些义正言辞,“我记得有人和我说,狐狸精是骂人的话。”
“……”
狐狸精是不是骂人的话不太清楚,但姜烈现在确实很想骂人了。该记得的不记得,用不着的倒是想起来一大堆。
也许是看出了姜烈的暴躁和不耐烦,小狐狸没再说话,双方又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沉默。
“狐狸和猫……那我们俩肯定不是一个物种了对不对?”心中的疑问太多,小狐狸最终还是没忍住,继续发问。
“对。”答案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也有必要问吗?但姜烈还是尽量耐着性子给了回应。
“你……确定?”
“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烈有些不耐烦,把手里刚拿起来的杂志“哗”地扔在一边,很有些要大发雷霆的架势。
“我我我……我就是想说,橘猫和狐狸既然不同物种,我们俩是是是……是怎么成亲的?而且我看你挺……挺凶的,为什么会被我赶到沙发上来……我我我……”
“不是,兄弟,人和妖精都能和平共处了,不同物种之间结婚怎么了?再说了,前段时间妖界不是已经通过了新修订的婚姻法了吗?人和动物都能结婚了,不同种的妖精结婚怎么了?”
等等,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诶我说,谁是橘猫啊,你有完没完?”
姜烈又气呼呼地补了一句。
嗯?好像还是不太对!
“不是,谁跟你结婚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男人结婚?”
终于反应过来的姜烈瞪大了小眼睛,里面装着满满的难以置信。
“我是女人!”别看小狐狸失忆了,人也迷迷糊糊的,但比姜烈能抓住重点,“我们不是夫妻吗?那……那我们为什么会住在一起?”
女人吗?难怪姜烈觉得她说话柔声细语的,不像个男孩子。
事已至此,热心市民姜先生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耐着性子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小狐狸讲了一遍。
说是讲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实际上,姜烈掐头去尾,只捡了自己认为比较重要的部分说了一遍,而且过程中,还隐藏和美化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细节。
*
“现在听明白了吗?小狐狸。”
姜烈觉得他的耐心马上就要消耗殆尽了,但还是尽量用比较平和友好的语气,还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友好的笑容。
“所以我是你晨练爬山的时候从山脚下捡回来的?”
“嗯。”姜烈继续保持着惯有的职业假笑。
“帮我包扎伤口,还把自己的主卧让给我?”
“嗯。”姜烈尽量坚持,但觉得自己的耐心马上就用完了。
“所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嗯。”就要坚持不住了,再多问一句信不信我骂娘!
也许是心灵感应?小狐狸好像意识到了对方的情绪快要绷不住,又陷入了沉默,眉毛也渐渐拧到了一起。
由于每次沉默之后,对方都会问出更奇怪的话,姜烈已经准备好那句骂娘的话,只等对方提问,随时脱口而出。
“那我是不是……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
“你他……”不对,等一下!这小狐狸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姜烈把那个“娘”字生生咽了回去,道:“以身相许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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