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只听“哧溜”一声,这怪模怪样丑东西果然后爪一趔,朝着河沟里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狐狸一个猛蹿上前,不消去看,右爪朝那草窝中一捞——已经钩住这动物的皮毛,再一用力,一伸一抓,狐狸已经将这东西勾回岸上。
她好歹是个二尾狐狸,捞这小玩意轻轻松松,狐狸坐在原地,聚精会神舔着右爪腕——方才出手不慎,腕上皮毛蹭出个小伤口,沁出来些血珠子,凝在白毛上。
狐狸的耳朵立着,仍朝着这动物的方向。这猴子一般的怪东西吓得不轻,大喘着气坐在地上,浑身乱糟糟的,狐狸懒洋洋瞥了一眼:黑毛发乱透了,插着些草蔓树枝,皮毛上青一块、褐色一块,正是草苔和泥土的杰作。
狐狸舔好了腕爪,在原地坐定,观察着眼前的小东西,不知他这皮毛须舔到何时呢。
小东西似乎回过神,不住地朝着狐狸摆手势、噜噜苏苏叫,狐狸听不明白。
可忽然,狐狸心弦叮铃一声作响,狐狸的两只耳朵机警竖起,不听这玩意再叫下去,狐狸转身一个跳跃,拖着长长的尾巴,钻入草丛中,隐没不见。
狐狸顾不上回头,如一道白影,在山林间奔跑,朝着自己的洞府赶去。
刚掠过两座山头,狐狸心中一叫,来不及了!
心念转动,狐狸第二条尾巴已经不受控制地显露,她匆忙朝前一扑,只落入了一座土坡下的小坑之中。
霎时间狐狸眼中万物凝滞,只见天地灵气奔涌不息,朝她身边汹涌凝聚,狐狸连忙催动修为,两条尾巴在身后摇摇晃晃,指引着光华乍现的灵气溪流潺潺流入狐狸体内。
烟似的清气腾腾,一息之间,第三条白尾渐渐由灵气凝聚出雏形,宛若初生朝霞,含羞带怯如芙蕖,于灵气汇聚中轻抚,光华一现——第三尾凝聚成形,随心所欲,纠缠风中。
狐狸刚一喜,却觉眼前彩光盎然,百年修为吸引着周边灵气簇拥于额前,旋然转动,最终一粒鞠衣色彩珠洇衍着点点白光,没入狐狸额中。
充沛如汪洋河流的灵气在狐狸体内奔腾不息,狐狸琥珀色的眼珠一转,土坡外数千米外的湛蓝天空中,一只白鹤展翅余飞,纤毫毕现,定在狐狸眼中;狐狸耳灵秀一动,山林中万物动静细微可闻,河流潺潺,野鹿奔腾,鸟鸣婉转;芦苇滤过风华,小兔蹦跳间,身旁已有绿蛇盘身欲动。
天地灵气却仍未止息,狐狸忍下心中狂喜,正欲催动内丹收拢,却忽觉异端。
扭脖看去,三条尾巴已经消失,不等震惊,低头一看,狐狸矫健美观的四爪在白雾中改变,狐狸再一摸——耳朵已不在头顶,却出现在头两侧,光溜溜、又软又小。
刹那间,上古大神之遗留碎片涌入脑中,这小土坡中光阴乍转,土坡上的一棵瘦高的苦楝树朝着天空伸展绿波枝条,狐狸脚下的藤蔓杂草得益于灵气滋养,疯狂生长;在这短短一瞬间,那棵早已过花期的苦楝树迎风招展,粉紫交叠,菡萏一片,忽然,这云雾微微舒展,香气袭来,一片盈盈花落,洗过树下狐狸身。
如胭脂雪般变作轻纱裹挟,狐狸女伸出两条瓷白玉臂拢住云纱,将自己包裹。
万物宁静,清脆鸟鸣声传入耳中,狐狸心乱如麻,失声尖叫:“我?!狐狸!人!”
狐狸一时呆住,跌坐于花草遍地。
忽然,一道吱吱声小心翼翼地在狐狸身前响起:“狐狸大、大王?”
狐狸低头看去,只见三只沉香色的杂毛小山鼠正谨慎地站作一排,个个昂着头虔诚地望着狐狸,见狐狸的目光落下来,便连连作揖、拜伏在地,异口同声道:“拜见大王!”
不等狐狸回话,扑棱一声,忽然一只绒白一团、如手掌大小的山雀从树梢猝然落下,她撅着长长的墨色尾羽,嘴巴尖恨不得扎进土里,一样大声道:“拜见狐狸大王!”
这一排小动物的身后,一只花栗鼠慌慌忙忙、手忙脚乱地从苦楝枝干上跌下,扑倒在一只山鼠后。只差一点,摔在小老鼠屁股上。
狐狸吞咽了一下口水,渐渐明白过来——方才她在此地化形,灵气逸散,影响了此地生灵,使这方寸之地酣然更变。
狐狸尚在沉思之中,忽听见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顺声看去,只见草窝里摸出来一只黑压压、皮毛溜光水滑的小鼹鼠来——他是个小瞎子,什么也看不见,虽得益灵气造化,但还是靠着两只爪子摸索向前,粉鼻子在空气里不住地嗅着:“大王、大王在哪呢?”
其中一只杂毛山鼠小心觑了觑狐狸的脸色,接着慢慢后退,伸出长长的尾巴甩在小鼹鼠身前,鼹鼠摸到了,便顺着爬过来,顶住了小鼠屁股,这才停下。
一切齐备,眼前这六只小生灵,连带着山坡上璀璨锦绣的苦楝树,也一起向狐狸招摇示意。
狐狸打量着眼前的小动物,慢慢道:“你们···起来吧。”
“谢大王!”依旧是一只杂毛山鼠的声音最大,这几只山鼠,俱是沉香褐色,想是同母诞育;声音最大的杂毛鼠,背上还有块绢色黄斑,再看左右两只,一只黄斑在左爪,一只在右,灵气滋养后,个个溜光水滑、肥嫩圆实,实在可爱。
再看山雀、花栗鼠,以及那小鼹鼠,都眨巴着豆大的眼,虔诚而充满敬意地朝她看来。狐狸思绪已经明了,此刻裹紧了身上的胭脂雪云纱,试探着撑着腿,预备站起身来。
只是头一遭使唤这两条光溜溜、雪白的长腿,狐狸不怎么适应,晃荡一下子又跌回原地,惊得这几只杂毛山鼠拖着身后的小鼹鼠,就要冲上来扶她膝盖。
小山雀已腾飞而起,叽叽喳喳个不停:“大王小心!大王小心!”
“无妨、无妨······”狐狸撑着地,她化作了人形,方才瞬间得见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仓颉造字,车马游龙,一切碎片如走马观花般倏忽而过,得此造化之因,如今已畅然口吐人言。
自然这六只生灵依旧是本来语言,狐狸听在耳中,无甚区别。
狐狸慢慢站起身来,小雀小鼠们都瞪大了眼睛,连苦楝树的枝叶也缩起来,十分紧张地关注着狐狸大王的动作。
狐狸摆弄着双腿,赤足踏过一地落英,朝着土坑外的溪流走去。
小溪涓涓,自青苔石缝中流出,在石头下绿草中聚做一滩水洼,水波清澈倒映着树梢花影,沾染了几分苦楝粉花,恰如一面明镜。狐狸左手扶住大石,右手拢紧了身上的轻纱,小心地将自己映入镜中。
风倦缠绵,水波微漾,清光阵阵,只见镜中正是张美人面——鬓耸朱墨色,紫芝蛾眉芳;眸清可爱,丹唇玉面,眉间一点小痣,而此身冰肌狭腰,体态轻盈,意态若飞雪霜花,蕊珠聚霞。
狐狸轻轻吐出一口气,斜靠在大石上,她已然反应过来——方才所救怪模样的小东西,正是女娲所造,名之为人。
她思索着,心念微动,三条雪白长尾便招展而出,狐狸霎时抛却尘俗,一双柔荑抱住三尾,粉面蹭了蹭蓬松的尾巴尖,含泪激动。
狐狸苦修百年有余,如今终于修得内丹,方才修成人身,朝着山神仙途迈进一大步,实在可喜可贺。
狐狸这才想起今日之机缘,正是巧合之下救了那人,这才成就今日缘法;狐狸庆幸喜悦之余,又不免摸咂其中道理:“想是得了女娲娘娘之恩?”
末音落下,狐狸忽然朝那来时方向望去——那被救之人,尚未出山。
狐狸手上光华一现,身上云纱仿照碎片中神女浣纱所穿霞衣,变作合身衣裙,胭脂色拂过绿茵碎花,狐狸站起身来,只走了两步,烟云一恍,便又化作了真身。
狐狸收起其余二尾,留作一尾,便要踏步离开。却听身后小鼠喊道:“大王去何处?我们同大王一起去!”
狐狸转过头去,小雀落在石头上,歪着头看她,而那花栗鼠、山鼠鼹鼠,依旧是排做一溜,希冀地望过来。
狐狸心中暗忖,这些生灵得她恩惠,已成因果,即便带上也不妨事,于是伸出长尾,小鼠们如蒙大赦,赶忙抱紧白尾。
小雀自有墨色羽翼,便扑棱棱飞起,跟在狐狸身后。
不多时,狐狸已经寻到那人的踪迹,她悄声隐在草丛后,将尾巴举高些,与一众小鼠观察。
狐狸这时才看明白这人模样,灰色皮毛正是所穿衣裳,身上的烂草碎屑已然清理干净,正绑起墨发,预备下山;如今看来正是个男儿,狐狸眨眨狐狸眼,女娲娘娘应该是这样区分人的。
他瞧着年岁稚弱,身量高且瘦,但面目白净,眉目分明,算作神采秀澈。
背着的原是个采药筐,想是来山中采药。这人却忽然朝狐狸这厢望来,狐狸猛然躲避,只余两只尖尖耳朵竖在草中,不好分辨。
听见此少年动静远去,狐狸悄悄匍匐在草丛中,左右躲避,再度跟上去。
这小少年,顺着路回去倒是不声不响,安静走路,不像方才大喊大叫。
只是狐狸没走多久,便忽然顿住了脚步,她在树后探出头,眯着眼睛看去——往时往日坐落盆地的森林已经消失,眼前顺着蜿蜒而下的土道,正到了人所居住的大片房屋处,此刻袅袅炊烟升起,依稀可听鸡鸣狗叫。
狐狸不再往前,这是人的地界,有人皇真神庇佑,她一只狐妖,轻易不敢踏足。
狐狸安然端坐,望着那少年的身影,呼啦啦一阵风吹过,拂动了大片的绿草,如波浪一般连接着森林和村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