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忙忙碌碌,不肯死心,于是只收获了手指上五六个针眼儿。
蝉娘心疼地不得了,可看狐狸不屈不挠还要朝那块旧手帕上扎针,只好揪住手帕一角,缓缓往后扯:“大王,别试了,做不成就做不成了,我们也不怕下雪。”
狐狸抬眼四看,青蛇早在桌上呼呼大睡,几只小鼠聚上来捧住狐狸手指,个个面露迟疑。
条条忽而一笑:“大王!你看我!”
狐狸循声看去,只见这花栗鼠将蔚蓝色布料兜头一蒙,宛若披风裹在身上,浑身扭扭:“你瞧,不做成衣裳也无妨,披在身上一样御寒!”
蝉娘忙不迭点头,一连声附和:“是嘞!裹在身上就好了,下雪了我们也不会出院子的。”
狐狸只好点头答应,放开了那张边缘上千疮百孔的手帕。恰巧这时,院门再度被敲响,贺清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衣衣,吃午饭了。”
狐狸起身:“不知今日是什么饭,要吃吗?”
“不了不了!大王,我们吃松子糖!”圆圆赶忙摇头,松子糖一鼠一块,其中杂粮滋味,实在让诸君拜服。
狐狸出门去,进了贺清来院子,照旧顺势走入灶间,天气冷了,坐在烧火的土灶边上,比在外面吃饭温暖,何况热菜热饭,搁在温热的灶台上不易变冷。
豆儿黄原本还摇着尾巴跟在贺清来脚后,见狐狸进来,便小心绕道。
狐狸朝大锅中看一眼,今日贺清来煮的素面,佐上香菇酱,很合狐狸胃口。
少年先给她盛上,大青瓷碗中满满一碗,热乎乎的酱汁裹在面上,贺清来问:“吃青菜吗?”
“吃。”狐狸道,贺清来便从锅中夹起一大筷子,叠在面碗中。
面碗大,又正热,贺清来提醒道:“有点热,托好碗底。”
于是狐狸便伸出两手去接,贺清来瞥了一眼,接过面碗,狐狸拉过一边的小凳子,顺势坐下,搅了搅面,大口吃起来。
吃饭的时候狐狸一向很专心,难得分神,于是纵然没有青蛇那番“食不言、寝不语”的言论,两人也一向安安静静,往日没甚默契,狐狸添饭还要招呼一声,如今倒不用了。
贺清来碗里的面才吃一半,狐狸便把自己的饭吃个精光,她刚抬起脸,少年便立即搁下饭碗站起身来,从锅中捞出剩余的面条,小心倒入狐狸碗中,接着便添上一大勺香菇酱。
狐狸大快朵颐,贺清来又朝少女手上看了一眼。
又是让人心满意足的一餐,两人吃过饭,预备烧些水收拾碗筷,贺清来坐在灶肚前添上一点碎柴,狐狸舀出一大勺清水哗啦啦倒入铁锅。
“你的手指怎么伤了?”贺清来敛着眉眼,灶肚中升腾一阵火焰,照得少年脸上忽明忽暗。
狐狸下意识蜷起手指,可是想起贺清来早看过小黄诸位,便微微收回紧张的心情,自己看一眼手指上的痕迹,这么一会便好很多,不仔细看倒不明显:“想缝点东西,没想到不通针线,手倒不好使唤了。”
少年抿唇,又掀起眼皮看来:“缝什么?”
“唔···一点冬衣。”狐狸倒完水,将水瓢搁回原位。
狐狸抬起眼睛看过去,少年欲言又止,还是开口:“我···我也会点针线活,不如你拿来,我帮你缝。”
狐狸正在犹豫,贺清来瞧见她脸上这份神情,赶忙添上一句:“大的小的都行。”
狐狸心里一紧,有点心虚地看过去,虽说看见了归看见了,可狐狸自己也清楚,养一只小雀、小鼹鼠还能说过去,可是村子里大多养猫养狗,谁还养一堆山鼠呢?
贺清来垂下眼,轻轻避过狐狸目光,轻咳一声道:“嗯···多大的都能做一点,我想小晏到了冬日,也是需要的吧。”
话说到这个分上,狐狸也不再踌躇,她小心道:“那我回去拿针线了?”
“嗯。”少年目不斜视,只管往灶肚中添碎枝,火烧得旺,锅底泛上来细密的水泡。
狐狸走出门去,一溜烟跑回自己的院子,到了屋里,高几上大摇大摆几位,正在啃花生糖,见狐狸回来,条条举举糖纸:“大王,你还吃花生糖不吃?”
“不吃。”狐狸径直走向桌子,一样一样收拢。
见她动作,诸位只当她还要穿针引线,惊得条条赶忙阻止:“大王!我们不要冬衣啦!”
听见条条这话,狐狸有点尴尬地停下,讪讪道:“不是我···贺清来说,他会做。”
“贺清来?!”这话一出,惊得小黄、蝉娘俱是一个趔趞,面面相觑。
狐狸提着针线出门,到了贺清来屋子,少年收拾好碗筷,便将屋里那张方桌搬到门口,大开着门,桌上一个放置针线的小箩筐。
狐狸老老实实在桌边坐下,将手里那块旧手帕递过去,贺清来接入手,看看上面几个显眼的针眼,少年抿唇,扫了一眼狐狸手指。
狐狸注意到少年目光,坦然摊开手:“没想到十几针能扎这么多下,不过都好了,只渗出来一丁点血,你瞧,这上面连皮都没破。”
少年轻轻摆平手帕:“这是给谁的?得看身量来做。”
这句话一提醒,狐狸才想自己便是量体裁衣,即便是给小鼠们做,也得如此,才大小得当。
她回头一看,才见那几个早就跟过来了——条条小心翼翼站在墙头,往屋里张望,院门的门槛上,小晏、小黄等溜成一串,悄声爬进来。
“蝉娘!”狐狸心一横,也不必再遮掩了,便大方喊了一声,谁知这一声惊得蝉娘脚滑,从门槛上咕噜咕噜滚下。
圆圆和小黄七手八脚将蝉娘扶起,几鼠仿佛犯错一般局促地朝屋里爬来,好不容易慢吞吞进了屋子,蝉娘才缓缓攀上狐狸膝盖,细声细气道:“大王。”
贺清来静静看着,不声不响。
狐狸将蝉娘托上桌面,蝉娘在她手心站立不稳,轻微摇晃一下,赶忙抱住狐狸手指,狐狸催促一声,这才小心翼翼走到贺清来跟前。
贺清来拿出木尺,轻轻在小鼠身上比划。
蝉娘头一遭和除了狐狸之外的人离得这般近,肉眼可见的紧张和拘谨,见贺清来将木尺竖在自己身前,便忍住仰着小脑袋去看,谁知听来少年一句轻语:“蝉娘,不用昂头。”
蝉娘听了便赶忙低下头,才听身后一片吸气声,她还不知所云。
却听条条急出一身冷汗:“蝉娘!贺清来说话你应该是听不懂的。”
此话一出,惊得蝉娘瞪大了眼,黑豆似的眼睛眨啊眨,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是哦,人说话哪里能那么顺畅地听懂呢?
便是豆儿黄,贺清来说的话十有**也听不懂;只可惜小鼠等在狐狸身边浸润灵气,智慧通透等虽不比开了灵智修炼的妖灵,但总比一般凡畜好些,更何况这些日子狐狸一向说人话人言,早习惯了。
这一下贺清来出口,蝉娘竟没能反应过来。
想到此处,蝉娘有点忐忑地瞥一眼贺清来脸色,谁知少年面色平静,神情专注,似乎没对蝉娘的配合感到奇怪或讶异。
“蝉娘,伸平爪子。”贺清来量好高度,便要量一量肩宽几许。
蝉娘小心看一眼,心内紧张:她究竟是能听懂还是听不懂呢?
“咳咳,蝉娘,你得把两爪伸开。”狐狸说完,飞快地瞥一眼贺清来的表情,少年倒忽视了诸位眼神,依旧面色宁静。
得了狐狸准话,蝉娘松了口气,便乖乖伸开爪子,任由贺清来量好长度。
记下尺寸,贺清来便动手制作,只见那块手帕在他手中上下飞舞,不多时便成了件衣裳形状,很合蝉娘心意——那块桃花正在中间。
贺清来拿来剪刀咔嚓咔嚓,又用上针线、炭笔等,捏着一层布在蝉娘身上比一比,蝉娘赶忙站直了身子。
“下摆少了一点,”贺清来沉思,从箩筐中取出用剩的布料,摊在蝉娘身前,“你想用那块儿补一补?”
蝉娘还有拘谨,可见五颜六色的布料,便禁不住细细看来,眼前一亮后指向一条兰苕颜色的布块,吱吱道:“这块!”
贺清来抿唇,看向了狐狸——小鼠们都很机灵,他说的话大多都能明白,可是吱吱叫声,换他不懂了。
“兰苕那块。”狐狸膝头排排坐着条条、小黄和圆圆、小晏,惹得她坐姿端正。
“嗯,那我开始缝了。”贺清来得了准话,便撕开一点棉花,耐心地充填进布料,细细缝制起来。
少年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指甲修的短而圆润,透露出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很健康;手指又灵活,穿针引线、裁衣缝制不在话下,虽比着姜娘子差了些,但也很不错了。
狐狸低头看看自己戳出几个针眼的手,心内想:总比我厉害。
蝉娘早看得入神了,她前倾着身子,恨不得趴到贺清来手上看。圆圆不知不觉爬上桌子,也一起到蝉娘身侧站好,认真观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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