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真完全是眼神混沌着走出何之寒书房的。思有初时还躲在贺凌身后，不想慕真全然没有注意到思有，独自拖着步子走远了。
何之寒对妖尚且有包容之心，有什么事会让他逼得人人爱戴的慕道长向他求饶呢？
思有深觉凡人之心琢磨不透，最好能早日偷走法器，再不用搅和这些是非。
“两位姑娘请随我到凉亭去等候。”一个丫头走过来热情邀请思有和贺凌。
思有无奈和贺凌对视了一眼，贺凌只是莞尔。
辛辛苦苦来一趟，竟然根本见不到何之寒，思有本来还很好奇这凡间的尊贵人物是何模样，尤其是他美名在外，竟对慕真很不客气。
左坐下后，思有的不痛快便散了个干干净净，实在是王府准备的各式各样的点心也太齐全了，小丫头居然还连声说着招待不周。
“莫说吃过了，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点心！”思有迫不及待地朝一块玫瑰形状的糕饼伸出了手。
贺凌顺手将自己面前的一盏茶推到了思有面前，温声道：“思有姐姐慢些吃，公子估计要和世子聊好一会儿了。”
“嗯……”思有对他们聊什么没兴趣，只想一口气将每样点心都吃一块，这可是在山中修行时无论如何也享受不到的乐趣。
思有大快朵颐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贺凌似乎是一口也没吃，最多喝了两口茶，不过润润喉罢了。思有也喝了口茶压一压，“凌儿不喜欢吃吗？我看你好像什么也没吃。”
贺凌若有所思，盯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出神，“她最喜欢吃这个，柔若云腴，化似春饴。”
“她？你姐姐吗？”思有好奇之心顿起。
对贺凌来说，好像从没有什么事让她格外上心，唯独寻找姐姐，明眼瞧着都是大海捞针，没有什么可能的事，贺凌始终执着。
“是。”贺凌看向远处的园景，心看向的大概是很多年前的场景。
“也许你姐姐也在找你，很快你们就会重逢的。”思有说着充满希望的话，说出口也只觉无力。
“但愿如此。”贺凌并不想多提这件事，又端起了茶盏，放下茶盏后，问起了思有，“思有姐姐已经将父亲安葬了，公子也无意让姐姐卖身，只是怕姐姐暂时无处可去，才姑且带上姐姐，之后去邢州路途遥远，多受折腾，其实思有姐姐可以……”
“不行不行！”思有赶忙拦下贺凌的话头，真是悔不该多嘴，说来说去竟变成了贺凌劝自己不要再跟着王度，“人无信则不立，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当初说的是卖身葬父，我这辈子就会好好侍奉公子，绝不改变。”
想来老天爷听不到思有的一番胡诌，随便夸夸海口应该不会遭报应。
见贺凌仍是面色凝重，思有想不通她会暗示自己离开的缘由。
难不成……贺凌吃醋了？！
妈呀，八成就是这样，贺凌活不了多久，当然只想跟王度好好厮守，这中间插进一个思有，着实有些尴尬。
思有又着急忙慌地解释道：“凌儿，我绝不是要跟你抢公子……”
“我想要的只是公子身上的法器啊！”思有在心底大声嘶吼。
贺凌面露尴尬，安抚地用手拍拍几乎要炸毛的思有，“我不是要赶思有姐姐走，只是希望思有姐姐你能有个好去处。”
“嗯，好去处就是成仙后的去处，要去就必须先留在王度身边。”思有姑且用心声给贺凌解答。
“很多事并不像思有姐姐想的那般好……”贺凌的劝说就如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
思有仍用心声答道：“那是凌儿你不知道成仙的好。”
是了，昨日慕真还劝贺凌修道来着，修道的话贺凌就能活得更久些，也更有希望找到她心心念念的姐姐。
思有的小机灵劲窜了上来，反拉住贺凌的手道，“凌儿，你别为我瞎操心了，倒是你的病，你回去想了没有，要不要随慕道长去修道，这样对你的病情有大帮助！”
思有振振有词，贺凌目瞪口呆。
“不用了，我……”贺凌吞吞吐吐。
思有用力抓紧贺凌的手，郑重其事地劝道：“凌儿，你别担心公子，公子要是知道你的身体状况，肯定也舍不得你拖着身体继续照顾他的，你保重身体当先啊！”
贺凌哑口无言，一双妙目冲着思有眨了又眨。
思有笑中泛着泪，“我很希望凌儿能好好活下去……”
说着，思有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沉重的话题没能好好展开就被无限的沉默压了下去，一直到仆人来告知王度和何之寒交谈完了，思有和贺凌才假装先前无事发生，欢欢喜喜地去找王度。
不算意料之外，王度神情轻松，眉眼都藏着欣喜，八成是何之寒重重有赏了。碍于王府的仆人随侍在旁，王度并未多言，等上了马车，人都安安稳稳坐好了，王度便激动地告诉贺凌，何之寒已经答允了会帮忙找贺凌的姐姐。
贺凌不知是否大喜过望，脸上全是惊，并不见喜，缓了缓神，急道：“公子当为自己的前途的考虑，怎么跟世子说起这些……”
“咱们是一家人，凌儿最看重的事，我当然也看重，前途之事是靠才学，不是靠在世子面前巧言几句就有用的。”王度十分看得开，“现下我最希望的就是能了却凌儿的心事。”
说出这几句话的王度在思有看来，此刻周身正散发着比神明还要明亮的光芒。也许就是这样的光芒，让法器选择了跟随他。
“世子神通广大，说不定很快就能帮凌儿找到姐姐。既然公子都已经说了，凌儿就别再苦恼了。”思有跟着劝贺凌。
“多谢公子，凌儿感激不尽。”贺凌的头垂得低低的，她到底是什么神情，谁也瞧不见。
在王府虚耗了一日，思有依旧疲累至极，只想回房间倒头就呼呼大睡。
但愿慕真没有先行回来。
说起来，思有还真有些好奇她到底为了什么要向何之寒低头。
慕真属实不像个会轻易低头的人。
推开门的瞬间，思有的冷汗密密麻麻爬满了整个后背。
屋子里乱糟糟的，家具全都东倒西歪，地上还有血渍……
最让思有后怕的还是—
空中残留着狐狸妈妈的气味。
思有强行抑制住慌乱，逼迫自己催动法术，仔细嗅狐狸妈妈的踪迹。
慕真的法力深不可测，思有实在不敢想狐狸妈妈伤得有多重，又或者，已经被慕真抓去炼丹了。
就是拼了命，思有也要救回妈妈。
循着气味，思有越走越远，不一会儿就追到了城郊，到这里已经不止是有妈妈的气味了，还有四个姐姐和慕真的。
傍晚的火烧云像是要将天空整片燃烬。
天空之下是道道凌厉的金光闪耀，少年天才慕真再怎么有能耐，到底也无法仅凭十几年的修为对抗五只狐狸精，更何况是五只招招都在下死手的狐狸精。
慕真浑身是伤，血早染红了她洁白的衣袖。
“妈妈！不能杀她！” 思有冲利爪马上就要划破慕真喉咙的狐狸妈妈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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