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雾气浓重,栈内喧闹停息,只有一处亮着光。
“威胁我?”苏姬眄视,半勾唇露出狐狸的防范心,“不跟着你就收了我。”
时祁黑眸深沉,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但苏姬知道他的心不可能静得下去。
苏姬露出身后的尾巴,毛光程亮,势态勾人,两人距半尺距离,棕色尾羽扫过他的下颚,瞬间缠绕住脖颈至下盘旋腰身,尾翼似蟒蛇要将他勒断。
但苏姬没有进行下一步,而是双手搂住他的肩侧,取而代之那条索命毛绒,一口一口温热气铺在时祁的耳垂,点明他,“这是一个六根至纯的捉妖师该有的念想吗?”
指腹顺着突出的锁骨拨开衣襟内衬,苏姬的话让火势烧得甚旺。
“道长哥哥,你动情了。”
下一秒,如雷贯耳的声音似刺破耳膜般心痛。
“而我没有。”
奈何时祁再面色如水,他此刻也难安苦涩。
男人唇角扯出一丝凉意,笔直的腰杆紧绷,因她这话深不可测的眸底透出一股幽阴的寒气。
“不收我?只是因为我有用。”苏姬今日就解释清楚,她想起在和田镇经历的种种,她为丹药,时祁为灵石,各有所需。
更何况,人类对小猫小狗,还有她这只小狐狸,本来就有情感寄托。
喜欢就捋顺他们的茸毛,抱着他们取暖睡觉。
这是本能,不是爱。
苏姬想的很清楚,她斜眸冷笑道:“道长,不也因我狐狸身娇小能打探到更多的消息才愿意亲近,才愿意多抱我,抚摸我?”
闻言,时祁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面色又冷了几分。
苏姬顾不得爬上他周身的阴霾,只想闯一闯这困住她的结界。
她想起翩翩的话,灵力不足是因为没有觉醒,项链联结灵脉需以血为认。
的确,苏姬能感受到灵力没之前弱了,赌一把还有生机,离开这不解风情的破木头。
苏姬五指弯曲凝聚灵力,红灵球从手心聚拢,她双手交叉挥动法力扒开,火光交汇,霎时大风四起,额间发丝拨乱,脖处青筋暴起。
稳如山的结界被打开一丝小缝,但这还不够,她指尖发力,忍着五脏六腑要撕裂的痛拼命蓄力,地动山摇,横风穿流,眼看就要突破换来自由。
一瞬间几道锐刺眼的光射出,逼退苏姬后退数步,随之发簪掉落,墨发似瀑布般披散。
黑夜中闪过光电,“轰隆”似长龙打下,几声过后雨滴顺窗檐落下,呼扇的冷风侵过雨水拂面。
苏姬动了妖气,瞳仁猩红,眉心显出棕毛,爪子也有了猎兽的形状,根根锋利刺人,周身丝丝红缠绕着四肢,幻化出虚影的尾张扬着。
凌厉的眼下是妖不可掌握的失控,她耐心耗尽,迅速腾空起身,右爪携风向时祁飞去。
瞬息万变,五爪只捕住到一角残影,重重划破被褥,棉絮四起散在二人之间。
身后的大尾巴蓄势待发,苏姬弓着身子双臂张开,高扬起尾尖似刀锋般锐利,她的眼底彻底殷红,直奔时祁刺去。
时祁身如玉树,明眸下倒映着赤光,他运功闪躲,试图将她的妖气化开,自始始终时祁腰间的银剑都未出鞘。
即便如此,苏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充满杀气的尾翼让屋内的桌椅粉碎,所剩无几。
时祁闭眸,手掌团出一道金灿灿的光飞射而出。
光并未立即要她的命,笼罩的金光逐渐缩小,迫使她压倒在地。
吞妖阵锁着苏姬的身体,只要她使用法术,阵中盘旋的锁链就会像现在这样缠住她的脖子,越缩越痛苦,但她还在挣扎。
“别费力气了,你挣脱不开。”时祁俯首劝诫她。
屋外狂风骤雨急转,困住的少女忍着剧痛死扒在灼烧的链上,五指血痕明显,嘶吼与暴烈的雨水交叠,耳不忍闻。
时祁听着心如刀割,他没有像之前使用吞妖阵立马收服凶戾的妖,而是启唇默念符文。
金字从罩中冲入苏姬的身,片时焰气消退,尾巴和绒毛缩回,她倒地的一瞬,时祁解锁了吞妖锁的桎梏。
链消失的一刻,少女白皙的颈部印着红色勒痕,薄如纸片的肩微颤,似奄奄一息。
时祁久久没敢把她抱起,转身把她因调皮弄倒的床铺重新翻来,又把窗门关上,雨水簌簌声与之隔绝,屋内一时寂静无音。
这时,他才轻轻抱起苏姬,手臂穿过她的膝底,握住她的瘦弱的肩。
两日没抱的人,他是如此的痴恋,但也只是拨回她凌乱的鬓发,没有任何逾越的动作。
时祁让守在屋外的禾玉盈进来,帮苏姬重新换了衣物,擦拭了身上的伤痕,又给她疗伤,整个过程他都静静坐在苏姬的身侧陪着。
苏姬小小一只却倔强的很,他从未想过伤她,她灵脉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力量,一时攻心,如果再不制止更会伤痕累累,后果不堪设想。
有人故意封锁她的灵脉,虽不知是何原因,但强行用功必会反噬。
“好了,她已无大碍了。”禾玉盈给她治疗用尽精力,额角冒汗,劳累道。
“多谢。”时祁说。
“说好了,把苏姬送回万野你们就分开。”
“好。”
禾玉盈走后,时祁柔和垂眸,像一尊佛岿然不动。
少女躺在软塌上,玉肌透红,眉头紧拢似团着乌云。
时祁望着她熟睡的面孔,眼底一片温柔,喃喃自语道,“就算你没现真身,我也愿意抱着你。”
他想不明白,自己在苏姬心中竟是如此:一个自私冷漠的捉妖师。
师姐都看出了自己对苏姬的用心,她却视而不见。
时祁苦笑,守在帷帐旁一夜,直到清晨才离开。
雨天连绵,只剩小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檐上,刷洗一遍又一遍。
苏姬睁开眼,发现时祁不在,屋里就她一个人。
可结界没有消散,她挪了挪身子又换了个面继续躺。
吞妖锁链滚热,灼伤了她的指尖,现在被包扎着像个小馒头缠绕在手指上,滑稽可笑,苏姬竟忍不住笑出声。
听到门被推开,脚步声逐渐接近,苏姬立马收回笑容,老实躺在被里。
“用膳了。”时祁将托盘摆在桌上,像是无事发生,对她依旧如前。
苏姬没有动,她可记得昨日刺痛,倒要看看硬是绝食会如何。
“不饿吗?”
“不饿也要吃。”时祁喊她。
她无动于衷。
“不吃我过去喂你。”
“用嘴喂。”
“……”
不要脸!!!
苏姬终于下床,阴着脸走到桌前,不情愿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勺虾包,大口放在嘴中。
时祁看她浅笑,“逗你玩。”
“不好笑。”苏姬不接他的话,喝了口粥含糊说。
“回来就好好吃饭,别有一顿没一顿,衣服脏了也不知道换。”时祁在她对面坐下。
苏姬:“……”
烦不烦,吃饭还暗讽她。
生活标准虽不好,但精神质量可佳!
苏姬与他怄气,“道长打算关我几天?”
“你动了妖气,不好生养着,日后怕是再也用不了灵力。”时祁苦口婆心。
“我本就是妖。”苏姬倔着一口气,不信他的话。
“听不听由你,但你哪都不能去。”
香甜的饭被他这么一说,都无比倒胃,让她进不下食,扒拉几口就收尾。
饭撤了后,两人一个房间,一南一北各不打扰,时祁看着卷轴经文,苏姬玩着手中的小陀螺。
她对女工读书作画都不敢兴趣,除了玩小陀螺,总不能玩时祁吧。
所以很快她就兴致寥寥。
偌大的房间,她突然对时祁手中的书来了兴趣,其实就是没事找事,“你看什么呢?”
“如何驯服不听话的狐妖。”时祁不正经回答说。
苏姬:“……”
当她没问。
整个一天都在她睡觉中度过,甚是无聊。
可能在时祁看来她还算老实,但昨天她闹得是在没精力,加上身上的伤还隐约作痛,别说做什么幺蛾子了,坐久了她屁股都疼。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时祁终于不假装看书盯着她了,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而是换了一个小孩坐她对面。
——那个请她吃饭的小团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盯着看,苏姬存疑地打量他。
最后还是小孩先开口,脸上坠着稚气,“姐姐,你吃葡萄吗?”
“姐姐不吃。”苏姬拒绝,对这小孩有戒备。
小奶团举起洗好了的青提又抱回怀中,吞了吞口水,想起正事求情说:“姐姐,你就原谅师父吧。”
师父?
“你是时祁的弟子?”
小奶团点头。
苏姬怀疑,这么个小不点真是他弟子?
之前还不认识呢,现在竟是交好的师徒关系。
苏姬问他,“之前是不是故意让我送你回去?”
“师父说你一顿不吃肯定会饿死的,特意叫我给你雪中送炭。”
“……”
时祁倒是了解她。
“那你现在来干什么?”
“师父今天有事情,怕你无聊叫我来陪你。”
陪我?
苏姬心里乐嘻嘻,修行高的道士她搞不定,小屁孩还糊弄不来吗?
“你叫什么名字?”
“阮知鹤。”
“知鹤乖,我现在想吃葡萄,和姐姐一起吃好吗?”苏姬早就看出这小孩明明很馋,硬是因为她不吃憋了回去,果真替时祁办事不容易啊。
小奶团子抱着碟子给她,自己也拿了一串青提,有滋有味地吃了起,还不忘提醒苏姬,“结界只有师父一人能打开,等吃完这盘葡萄师父就回来了。”
换句话说,他也被关在这儿,不等时祁都别无可逃。
“……”
简直卑鄙!
苏姬又把这收买她的葡萄吐了出来,吃到嘴中没滋没味,就像她在这里的生活一样乏味。
知鹤吃了几粒后,又围着屋子转了几圈,大概也觉关在这里甚是无趣,最后回了塌上打坐。
“……”
“是不是也觉得没劲。”苏姬看着他小大人样儿,却也能藏孩童心性。
知鹤闻言抬首,思考了半晌,还是诚实的嗯了一声。
“要不要玩个有意思的?”苏姬故弄玄虚。
“什么?”
苏姬趴到他耳边悄声说。
“这恐怕不行吧。”知鹤很犹豫。
“这有什么,到时候就说我干的,我帮你兜底!”苏姬特别有义气。
知鹤见她如此,便答应了下来,也实属没有其它的玩了。
一个下午两人认认真真的摆弄,比干坐着有意思极了,甚至都忙碌。
直至深夜,时祁回来,看到两人躺在塌中依偎着呼呼大睡,一副岁月静好。
等把知鹤安顿好,时祁帮苏姬盖上薄被,又替她驱了蚊,才准备起身走。
无意一撇,时祁看到案上摆放的经文忽地变厚了一层,皱眉拿起一本检查。
一本、两本、三本……都是一个下场。
当即气的他脸色都青了,硬是攒着火,气急败坏地走出房间。
端午安康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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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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