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心有挚爱时,我绝不向任何人说出他们是谁,说出来就好比一点点出卖他们。我愈来愈喜爱隐秘了,这样似乎能使我们体会到现代生活的秘密和美妙。最最普通的事,只要掩盖起来,就变得妙不可言。
——王尔德《道林·格雷的画像》
每个月最开心的时刻莫过于发工资,俗话说的好,有钱在手腰杆子硬。骑着小电驴停到早点小摊外,神清气爽,“老板,来一屉小笼包。”
老板娘大婶:“姑娘,要鸡肉还是猪肉馅儿?”
“猪肉。”
蒸笼里的小包子晶莹剔透,热气腾腾,难以想象那样清贵的男生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变成油腻腻的肉香……
她手顿了一下,“……不好意思老板,帮我换一个三明治吧。”
“好嘞。还要点啥不?”女老板很爽快。
俞乔左看右看,挑了一个玻璃瓶装的牛奶。
“再来杯牛奶。”
“一共十五,姑娘。”
“拿好慢走。”
清早呼出的空气微微发冷,好在秋日的晨光尚存续一丝暖意,少女就载着这一缕暖阳踏入安静的校园。
黑板上的粉笔灰簌簌声,班长来得早将早自习任务写在上面。
少年趴在课桌上,闭着眼,任黑色的发垂落,晨光从窗边照进来打了片阴影,眉骨鼻梁深度立现,眼睫静然不动,整个人都沐浴在晴朗的阳光里。
好像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一出现,你的眼里就只能看得见他。
俞乔像被扼住喉咙,几乎屏息。
她无比庆幸今早自己的决定,把肉包换成了没有味道的三明治。
可他还是醒了,睡眼稍稍惺忪,眉眼间似有倦怠尚未纾解,像一只趴在草丛里躲懒的雄狮。
眼前突然多了个蓝白相间的纸袋,手柄还挂着几颗纸星星。
俞乔身材很瘦,轻易地就从他椅背后的空隙穿过去,整理好书包,端正地坐在课桌前,和他说:“谢谢你。”
杨珀刚睡醒,还没缓过神来,莫名地问:“谢我什么?”
俞乔表情认真没有丝毫扭捏:“你救了我两次,作为报答。”
杨珀睨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撕开三明治的外包装,“你吃了么?”
她点点头。
“也是三明治?”
“我吃的小笼包。”俞乔说。
他吃着三明治没有出声,抬头意外对上了大跨步而来的周权,嘴里嚷着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兄弟,我没看花眼吧,我竟然看见你吃早饭了!”
周权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又眼尖地看见摆桌上的玻璃瓶,顿时大惊失色地夺走,“你不是不能喝牛奶吗?难不成你想不开要无痛了结自己?”
俞乔一听也吓出一身冷汗,暗骂自己又犯蠢,脑子一热连忌口都没注意。
她愧疚地耷拉脑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喝牛奶。”
杨珀看她眉眼局促的模样,笑道:“你不用道歉,我的确喝不了,但是可以拿回去给我妹妹喝。”
她急切询问:“那你还有什么忌口吗?或者,你喜欢吃什么?”
“想深入了解我?”少年眉梢一挑,漫不经心地笑开,竟透着股坏调的痞气。
“……嗯。”
就没见过哪个女生敢这么明目张胆打听杨珀喜好的,这早餐是俞乔买的,更让周权惊掉下巴的是,那人竟还回答了一句:“我不挑的。”
“听他放屁吧!这不吃那不吃,最难伺候的大爷就是他!”
“……”
教室里安静如鸡。
俞乔偷偷看了两人一眼,抿了抿唇道:“没关系……”
周权这个大话痨一股脑全说了……最后他问俞乔为什么给杨珀买早饭,她说,谢谢他那天晚上在酒吧救了她。
周权懵逼:“……”明明是我救的场!
“大姐,你睁眼瞅瞅,是我救的你!老子为了给你出气,把姓辜那崽种都喝趴下了,你咋不问老子爱吃什么?”
俞乔“啊”了一声,问:“你喜欢吃什么?”
周权:“……”
他堂堂一届校霸,何时这么勉强过?
杨珀笑声似乎春风得意:“他不用劝吃的也多,你不如帮他写几道题。”
俞乔愣了愣,说:“好。”
她拿起周权的考试卷,扫了几眼,开始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划写。
周权懵楞地看着她。
不是吧?这丫头考得比他还差,答应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他刚想控诉,杨珀敛眼扫过来,食指立于唇中央,比了个“嘘”的手势,周权撇撇嘴,双手抱着后脑勺噤声。
二十分钟后。周权看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步骤,再看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的杨珀,只觉得世界都颠倒了。
俞乔的早饭一连带了四天。
为了能朝气蓬勃的和杨珀问候一声“早上好”,她每天早上都照着镜子练习微笑。
几天下来她也逐渐摸清了杨珀的口味,不吃辣,不吃香菜,太咸的不吃,太油的不碰……唯有一天老板赠送的小碗甜酿汤圆得到了挑嘴大师一句还不错的评价。于是她隔天早上就买了红豆沙糖包,果然试探出了杨同学爱吃软糯甜食的癖好,然后每天的早餐一半就换成了小甜点。
这些事俞乔做的得心应手,却难免忘记还有人时刻在背后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比如,最明显的傅蓉。
两人之间的对峙,以傅蓉二话不说把她放在杨珀桌子上的早餐扔进垃圾桶而告终。
俞乔看着她愤愤离去,正巧与相谈而来的两个少年擦肩而过。
“让我来看看,小乔今天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周权两步跨到她桌前,偷走了一块驴打滚,“你怎么知道我俩爱吃这个!”
自从上次俞乔帮周权写题,他对这个小姑娘的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或许真的就像从前杨珀说的,不能轻信流言去判断一个人好于不好,周权当时不以为意。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却因先入为主地说一个女孩子不好而想抽死自己。
不过总之,少年们的心又彼此贴近了一些。
手背被人用力拍了下,周权嘶痛,认栽似的拱手让人,语气很欠揍:“行,都给你吃,行了吧?”
而俞乔自从听见那句他俩爱吃这个,视线就没离开过杨珀一秒。
少年连吃东西很有教养,不会发出声音,连吞咽的动作都透着斯文优雅。
她观察着他的神色,分辨不出喜恶,心里像是被猫抓,痒痒的,试探地问:“好吃吗?”
杨珀循声望去,嗓音模糊低低地嗯了一声。
少女心细,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草木皆兵,可是仍然含蓄,说话总不会太直白。
她悄悄抬起眼来瞄他:“你……真的喜欢吃吗?”
他在她的眼底觉察到了一丝不安,杨珀眉心轻蹙了一下。
到底是什么让女孩你犹豫、忐忑?
这一刻的沉默,在俞乔的世界里仿佛开了0.5倍速,她不敢再去偷看少年的眸子,也抑制不住心跳声如雷,窗外秋日静好,连岁月时光都一并悠长。
她忽然听见他说。
“喜欢。”
女孩子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双颊微微泛起红晕。
俞乔恬静的脸上,渐渐绽开笑颜,静若幽兰,浅如春风。
“喜欢就好。”她说。
周日俞乔整天都在酒吧兼职,刘菲拽着杰斯尝她妈做的粘豆包,杰斯和西方人口味迥然不同的一点就是不喜甜食,这会儿咬了两口,被甜得发腻,不得已把老板拖过来挡枪。
陆成林只比岑芙大九岁,穿着黑色破洞牛仔裤,人字拖,皮肤很白,长相很妖,一只耳朵戴着耳钉,丹凤眼让男人看上去尤为邪魅。他刚刚出差回来还在倒时差,冷不丁出来看见穿着制服忙活的俞乔,诧异地问她:“不是请假了吗,怎么来了?”
俞乔想起这几天打给母亲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最后只有一个自称是母亲助理的人接了电话,跟她说了一句下周回国,然后就没了下文。
“这不是看老板生意好,我过来没准能多赚点小费呢。”
陆成林听她讨巧的话,赞同地点评:“像个财迷样儿。”
被忽视已久的刘菲,好心出言提醒:“老板,别躲了。”
陆成林眸光一闪,“俞乔,你饿了吧,正好也过来吃点。”
刘菲一听,语气疑惑道:“小乔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俞乔说:“还好。”
刘菲立马揽住她,亲手喂到嘴边,“那正好,你也来尝一尝,我吃着也没有杰斯说的甜的那么邪乎。”
她咬了一口,豆沙绵软,确实很甜。
小面团被揉成手掌大小,夹着红色豆沙心,可爱又可口。
“菲姐,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我妈非要让我和她一起包。”刘菲幽怨道。
“那……难做吗?”
刘菲想了想,说:“不难,很简单。和包包子差不多。”又看见女孩欲言又止,便猜中了七八分,“你想学?”
刘菲笑容坏坏的调侃她:“学会了要做给谁吃啊?”
“上次救你那个男生?”
“……”俞乔脸颊像夏天沙红的西瓜,粉粉嫩嫩的,水灵得刘菲忍不住掐一把,“毕竟人家救了我,我也买不起什么贵重的礼物送给他。亲手做的至少还能表达一点诚意。”
或许喜欢会让人变得自卑,杨珀身份低调成谜,学校里几乎无人知晓,可即使不知道,以周氏集团在京州和M市的地位就可见一斑。到底怎样的强大,少年仅仅提了一个名字,就轻而易举让辜鸿达的手下服从。
从前她以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迟早有一天会如雨后春笋般倾露。
可少年太耀眼,太神秘,仿佛站在雪岭山巅遥不可及。
她知道他现在对她的帮助都是因为他们两个是同桌,最初她只是不满足于那样远远地看着他,才想方设法谋得座位图上三分之一的概率。
未成想这一靠近,才是真的遭了殃。
那个清冷的少年总是善意地一次次朝她伸出手,那样肆意的骄阳仿佛能点燃她全部生命,她忍不住抓住,渴望的,贪心的,不想放手。
周一这天早上,每日按时等候在小摊前的大婶意外地没见着小姑娘。
那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大半夜跑回家,照着食谱步骤在厨房熬了一宿,才勉勉强强把今天的战利品做好。
刘菲是做饭的一把好手,可俞乔却没下过厨。方慧敏身为秘书经常和俞大志一起出差,家里的饭都是阿姨定时过来做好,也不怪俞乔和了三次面才调对比例,蒸了两锅才终于有了外面买的那种豆沙包的外观雏形。至于味道嘛,她完全按照计量称的糖的克数,应该不会有问题。
身旁干净的书桌上,放着一份热腾腾的豆包。
掐算着时间,俞乔移开目光,果不其然一道身影过来,把起桌上的东西丢进垃圾桶。
只不过,还没完,今天来的人是傅蓉。
她不像往常一样双手抱胸,反而用手臂撑着桌子,身子微微前倾,整个人以一种强势的姿势把俞乔困住。
“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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