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这世上大多数痛苦都是自己惹来的,许多年后人们终于开始有效地把这种现象统称为“作死”。
拿我叔爷来说,其实一般在距离五米开外的地方,我会选择学祖母直接喊他的名字——胡爱民(想来你们应该也已经猜到我父亲的名字是胡爱国了),偶尔还学他的几个弟兄喊他的外号(此处迫于他的淫威,不便透露)。
这种情况比较频繁出现在我喊他起床的时候,隔着房门我百无聊赖地喊着,从他的小名喊到大名,从大名喊到外号。他很坏,有时故意不答应,实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被窝里爬出来,轻手轻脚地靠近房门,猛地一开门,把我抓住开启挠痒模式。
胡爱民的挠痒手法有毒,从他把两根手指头伸到嘴边开始哈气的那刻开始,我已经做好在落灰的地板上“咯咯咯”地流着口水满地打滚的准备。
我想过他为什么总是不打我,大约是因为他老子也就是我祖父是搞法律工作的,看样子他多多少少也算是知法守法的良民,至少在打小孩这方面向来如此。
虽说胡爱民老是欺负我,我也打不过他,但说实话他对我还是极“好”的。有时候甚至会特意喊我过去,他一米八,我不到一米,可以清楚听到他的屁股传来“卟~”地一声,余音萦绕,尚且闻得到些许萝卜的味儿。所以“响屁不臭”这回事,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绝对是谣言!通常情况下我都会上当,最后总是以我拿棍子追着他报仇,然后又被他提溜着本就屈指可数的几根头发求饶告终。祖母看了便骂他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欺负小孩,说我头发长不出来都是被他薅的。
前面也轻描淡写地提起过我的发量问题,为此祖母想到的办法是隔三岔五带我去镇上剃光头,如今看来这个办法多多少少还是起到作用了的。
因为我们家在山上,那时候盘山公路也还没有修到家门口。平日里坐车得下到山脚下。祖母向来不爱坐车,许是晕车的缘故,我也只得跟她一起走路,不夸张地说,翻山越岭抄近路也要走上一个钟头,然后在身心俱疲的状态下被稀里糊涂地剃成“芋头子”(对光头的戏称)。
我看了眼镜子里的我,这光头除了丑得略显滑稽,手感却是不赖的,有点像广袤无垠的沙漠上还残留了一点斑鸠吃剩的草根。虽说不上来有什么厉害之处,但总感觉像个有来头的少年,想到这里不禁对丑陋本身有些释怀了。
啧,没准还可以跟胡爱民一起泡妞?但转念一想,他但凡有一点,哪怕只有一点泡妞的本领,也不至于将近三十高龄了还没个老婆,眼看着别人小孩都有了,我跟祖母都替他着急……只有他不以为然,平日里对外人总是冷着个脸,媒婆看了估计都不想给他牵线。让人操心!
想想我幼儿班的女同学都已经牵过我的手了,还切了香香的橡皮分给我,虽然她们大概不知道其实我……也是个妞,只是可能不太明显?当然,我已经习惯了,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容易解释的事,况且橡皮我也挺喜欢的,嘿嘿。
最后作为剃头的补偿,祖母总会给我买几颗泡泡糖,里面常常附赠一些贴纸。我心满意足地跟在她身后再走上一个小时回家。
走路有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就是我们势必要经过彩香家门口,她家那只狗生得丑陋,且不自知,常年见了人就呲着个牙。好在大多数时候都被拴着,只有极少数时候,也许只有我被咬那次没有拴!我甩着手臂蹦蹦跳跳地准备回家跟胡爱民炫耀,新买的泡泡糖贴纸是泰罗奥特曼,它一个招呼也没打,冲过来一口衔住了我的手腕!
彩香大惊失色吓得赶紧一脚把它踹飞了,我懵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看了眼血肉模糊的伤口,手里泡泡糖还在。视线忽然有些朦胧,我抱着祖母大腿,把脸埋在上面,一边冒着鼻涕泡一边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它要抢我糖!”
到家我就被胡爱民背着冲下山去了,他的自行车停在开小卖部的大伯家,今天又可以喝到大伯母给的娃哈哈了,想想就觉得有点开心。
我如愿以偿抱着奶瓶坐在胡爱民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后座上,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嘬上一口奶,瞬间有点满足。想起前几年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只能坐在前面的横杠上,那前面可比后座硌得多了。
卫生院的医生叔叔是父亲的拜把子。我们到的时候,彩香已经等在那里了,叔爷黑着脸没理她,我也没理。打完针,医生叔叔夸我比胡萌萌勇敢多了,我心想:居然拿我跟胡萌萌那种好哭鬼相提并论。
回程不知为何我很开心,从胡爱民的胳膊底下把刚刚贴上“泰罗”的手伸给他看,他已经冷着脸不说话有阵子了。他眼睛看着前面,不理我,我想,懒得哄他了,应该过一会儿就自己好了。
风把胡爱民的衬衫吹得鼓了起来,我两条小短腿荡啊荡的,大头皮鞋划过路边的狗尾巴草,袜子盖不住的地方被草穗挠得有点痒痒,虽说跟胡爱民的手法比起来还差得远了些。
不出所料,晚上我跟胡爱民又在炖了腊肉的火炉上嘻嘻哈哈地掀起了筷子大战。肉皮被炖得粉粉嫩嫩,一口咬下去,肥而不腻,还有点粘牙。几个回合下来,炖锅在炉子上“飞”。想着白天他也算是救了我的一条小命,我故意让他“抢”走了最大的那块肉。转身看动画片再转回来的瞬间,发现那块肉竟又自顾自出现在我碗里了。胡爱民挑着眉毛说:“你不吃是不是,我夹走了啊。”作势要来抢,我配合着躲开了……
神不能无处不在,所以会化身成各种模样的人,出现在我们身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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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中有朵欠揍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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