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进宫那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
洁白的飘絮将整座皇城都掩埋在一片冰雕玉琢之下，皇城很美，但是也很冰冷。
皇帝赐青鸾住青玉殿，原因无它——她的名字叫青鸾。
青鸾这个名字还是裴郎给她取的。
记得那日秋游，裴宴带着青鸾外出游玩。那日裴宴弹琴，青鸾在枫林间翩然起舞，一身绯衣比枫叶还红。正巧那日皇帝去玉皇寺听经，然后路过枫林时见到了翩然起舞的青鸾，惊为天人。
裴宴告诉青鸾，皇帝对她一见钟情，要纳她为妃。
青鸾本不愿意，她心仪之人从前至今都只有裴郎一人而已。
可是裴宴说，青鸾若是走了，他们整个裴家都得倒大霉。
他也是迫不得已的，为了裴家，也为了他们的将来，他不得不答应皇帝的要求。
毕竟，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而青鸾只是一个小小的狐妖而已，这天下有的是能将她斩于剑下的捉妖师。
两年前，正是裴宴在一个捉妖师的手上救了重伤的青鸾，将她带回了家。
他长得像极了裴郎，所以，青鸾认定他就是裴郎的转世。
入宫前，裴宴告诉青鸾，皇帝身体不好，注定短命。等皇帝驾崩了，他就来接她出宫，他们再长厢厮守。
几十年前，青鸾和裴郎便做过一段短暂的夫妻。
裴郎死后，青鸾混迹红尘几十载，遍游人间寻他转世。
青鸾想，这么多年她都等了，再等几年也无妨。
入了夜，殿外依旧大雪纷飞。
而殿内，则挂满了喜庆的红色帷幔。
青鸾一身鲜红的嫁衣，坐在床头等皇帝。
皇宫里有辟邪驱妖的阵法，所以进宫前裴宴给了青鸾一只古朴的银镯，说是上古神器，可以封印青鸾体内的妖力，让她变得与凡人无异。
裴宴给青鸾编造了一个新的身份——他的远方堂妹裴青鸾，今年年方十八。
青鸾坐在床上等了许久，皇帝还是没有来。一整天滴水未进，青鸾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
她摘掉厚重的头饰，脱掉劳什子的外衫，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膀。青鸾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才发现什么吃的都没有，只有桌上放着一壶酒。
门外守着管事的宫女，想混出去找吃的对于现在没有法力的青鸾来说有点困难。
青鸾只好拎起那壶酒仰头喝了起来，宫里的东西就是好。她将一壶酒喝光，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
房门就是在这一刻被人推开的。
清冷的风裹挟着寒凉的雪涌了进来，青鸾循声抬头，一道明黄色身影走了进来。
枫山秋游那日，青鸾只是远远地看过皇帝一眼。但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裴宴，所以也未曾特别留意。
青鸾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年轻，瞧起来与裴宴年纪相仿。皇帝身材修长挺拔，比裴宴要清瘦一些。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帝王矜贵之气，却偏偏生了一张俊美温润的脸。
皇帝望向青鸾，四目相对，她才发现，他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星目剑眉，看人的时候不如裴宴那般深沉，漆黑的眸底仿佛含着星河。
青鸾的心头莫名地颤动了一下，这眼神太熟悉了，像极了裴郎。
裴郎名叫裴峥，是前朝的将军，战死在了疆场上。
青鸾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一片战火硝烟的余烬。裴峥一生英勇，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青鸾只在灰烬中扒出了一只她送给他的金铃。
在凡间寻找裴郎的几十年里，青鸾见过许多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男子。
有的是性情像，有的是样貌像，但是却从未见过皇帝这样的，明明性情和样貌都不像，却偏生长了一双和他一样的眼。
青鸾摇了摇头，大概是这酒太烈，她又开始出现幻觉了。
青鸾痴笑了一下，她的裴郎正在裴府好好地活着呢。等皇帝死了，她们就能如愿在一起了。
青鸾望着皇帝，眼神变得疏冷。若不是他，她就能顺利和裴郎厮守一生了。
皇帝的眼神在青鸾脸上定了定，眼底划过一丝痴迷。
青鸾知道自己生得很美，毕竟她是狐妖，狐妖化形成人都是人间绝色。
皇帝的视线转落在青鸾手里的空酒壶上。
“渴了？”
那酒后劲太大，青鸾大概是真的有点醉了。一时间竟然忘了演，她立刻收回思绪，垂首恭恭敬敬地给皇帝行了一礼。
“陛下万安。”
皇帝眸光温润，伸手扶住青鸾，“这里只有朕和你，不必拘礼。”
青鸾抬头，再次看向皇帝的时候眼神换作了少女的羞赧和怯懦，但却不失大家闺秀的温柔和端庄。
青鸾还未开口，腹部便传来一阵咕噜声。
皇帝嘴角扬了扬，“饿了啊。”
青鸾如实地点了点头，放下酒壶，“房间里只有这个。”
皇帝对门外伺候的宫人道，“来人，送些吃食来。”
不过片刻，便有几个宫女排队端着一堆各种各样的吃食走了进来。皇宫里的点心都比外面做的精致，青鸾略微有点拘谨。
“陛下先请。”
“朕不饿，你吃便好。”
青鸾微微蹙眉，本来还想斯文点，但实在是太饿了，于是也懒得顾及贵女形象，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通。
最后没忍住还打了个饱嗝，皇帝伸手，递来一杯甜酿。
“晚上多食对脾胃不好。”
青鸾接过那杯甜酿喝了，只觉得五脏肺腑终于又归了位。心想狗皇帝人还不错，她对他的恨意淡了些许。
青鸾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才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眼底莫名萦绕了些许笑意，青鸾心中咯噔一下，她刚才吃东西的样子一定很不优雅。
主要是之前的日子过得太散漫随意，一时间还不习惯做个大家闺秀。
青鸾忙找补，“陛下，臣女自幼在乡间庄子长大，所以......”
皇帝微微笑了笑，“无妨。”
吃饱了喝足了，就该睡觉了。皇帝纳青鸾为妃，自然不是放在这里看看的。
进宫前，嬷嬷就跟她说了，入宫为妃该怎么侍寝。
狐妖擅长魅术，可是如今青鸾灵力被封，根本使不出法力。
所以皇帝要对青鸾做点什么，她也无可奈何。
虽然在来之前青鸾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了，但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狐妖没有人类女子那么多羞耻心，但也还是无法坦然地接受和陌生男子交欢。
房间里烛火噼啪一声，将青鸾的思绪惊醒。
青鸾看了皇帝一眼，烛光倒映在他眸底仿佛点燃了一片星海，他那张俊美的脸也被晕染得格外温柔美好。
青鸾恍惚间想起和裴郎的那个洞房花烛之夜，他也是这么温柔又炽热地看着她。然后一点点地解开她身上的衣衫，诚挚又爱怜地亲吻。
大概是烛光的原因，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尴尬又暧昧的气息。
青鸾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皇帝忽然开口。
“御花园里的红梅开了，想不想去看看？”
青鸾猛然松了一口气，立马起身，“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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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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