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厦在归天谏高耸擎天的殿门前来回踱步,等得心焦气燥。
他要等的不是别人,在南仙域架子这么大的还真没几个,还能与归天谏这种威压十足的地界扯得上关系的,左右就那么一人。
云寻九重,桃花逐水流。
等他踢开脚边最后一朵祥云,远远的,一个高挑的白衣人影晃晃悠悠飘飞而来,正落在他面前。伍厦瞅见那人周身有如实质的仙雾,心中一凛。
没敢多看,他弯下腰只顾行礼,唤了一句:“云寻仙尊。”
“我叫伍厦,”他取出玉策,然后递到身前,恭敬低头,“我代替越鹿仙子来归天谏值守。”
“嗯,好,我就说呢,看你有些面生。”
那人声音温柔婉转,尾音懒散地在口中转一圈再吐出来,很特别。伍厦拿着玉策的手微微发抖,背后开始有些不自然的发凉。走之前,师兄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回荡在耳边。
“不要和执法武神对视,她要是与你谈话,你只管应着,问一答一,话不要多说。”
所以伍厦低着头,眼里只有仙尊赤.裸的一双玉足。
...这还不如看脸呢。
云寻浑不在意,取过玉策打开看了一眼,轻咦了一声。
她又扫了一眼伍厦,手腕一翻,玉策凭空消失。
伍厦等了半天也没见她还回玉策,有些惊惶,忍不住抬头,正好与云寻对上了双目。
云寻面上冷色一扫,笑盈盈的:“这人名字难记,玉策我就拿走了。谢谢你啊伍厦仙尊,改日去我殿里喝酒。”
“我...这...”
云寻自顾自走了,伍厦再放出神识,周遭再也没了那位仙尊的人影。
来这么一趟,丢了玉策,少不得被师兄骂,不过伍厦却像是喝醉了清甜的桃花酒,莫名的振奋,忍不住长啸一声。
原来声名赫赫的南天域武仙云寻,长得这般清丽秀美,是一副一见就让人顿生好感的菩萨面相。冷着脸时精致的五官神性尽显,偏偏锁骨连到颈侧一大片艳丽桃花纹,平添几分妩媚。一身水色收腰长袍,手腕上缠着金线,赤.裸双足,脚下纤尘不染。难怪曾有传言她渡冥河时,万年沉寂神仙难汲的清透湖水都因她凝结,行走间步步生莲。
他在罗浮小会上看那些仙伶传绘的画本,里面的云寻仙尊身形壮硕,戾气十足,张口就是一道席卷天地的黑雾,背着一人宽的重剑,独自在百鬼之中横闯,现在想来,和真实的她无半分相像。
不过锁骨上方艳丽的桃花纹倒是写实,他只瞟了一眼,那鲜活的花瓣便在记忆力扎根深种,也难怪口口相传的绘本连人形都模糊也不忘强调她这特征,好像不管画的人多离谱,只要脖子上开了桃花,绝对是云寻本人没跑了。
伍厦正发着呆,肩膀忽然给人一拍,回头一看,正是姗姗来迟的越鹿。
“仙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被派遣去光明野了吗?”
“赶得紧,”越鹿喘着大气:“云寻没难为你吧。”
“没有啊。”伍厦犹豫了一阵说:“仙子,我怎么觉得云寻仙尊还挺好的。”
越鹿闻言大惊:“伍厦,不可妄言!”
她郑重道:“登仙之后要学习的第一件事,永远不要凭表面认人!”
此时,已经飞出百八十里远的云寻嗤笑一声:“哼,越鹿这个家伙,又在编排我。”
她身边,不知何时飞来一只诡异的黑色大鸟,口吐人言,声音嘶哑:“谁让你老是欺负人家,狗东西活该..啊!”还没说完,云寻袍袖一甩,大鸟被一股巨力击中倒飞出去,只留下一声凄惨的哀嚎。
云寻一点也没有等自己这叛逆灵宠的意思,飞了十几里,翅膀忽闪的怪鸟才跟上来,嘴里还不知念叨着什么。
她又取出玉策,确认了一遍,里面只有一个名字,涂了朱红色混金粉。这红色颇有讲究,名为“暗血”,在传承千古的归天谏也是极为少见的。因为到了这个级别的妖鬼,罪不容诛,实力强横,没有成仙也大差不差了。
上一个涂红的名字是一个旷古大妖,那一次交手让她差点把命留在虚神界。
有多久没有出现了呢,云寻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顾清瑶。”
“咦,你说顾青瑶?”怪鸟扇着翅膀,嘎嘎怪叫。
“怎么,你认识?”云寻将玉策一收,双手背后,御风而行,仙气飘然。
“这人挺有名的,她似乎是某个大妖氏族的外姓家主,十分神秘!”
“哦?说来听听。”云寻来了兴致。
“这,我也是道听途说...”怪鸟面露难色,“你要不,下虚神界打听打听?”
云寻冷哼一声,心中了然自己的灵宠多半是又趁自己无暇管她悄悄下界,仗着不死之身到处惹是生非,缠着各处的美人妖修不放了。怕她问罪,自然不敢细说。
“行了,不想成我路上口粮的话,死一边去。”云寻毫不客气,无视了怪鸟在背后的吱呀乱叫,取了道符箓出来就开天门下界去了。
天门处,罕见地有二人值守。云寻认识其中一个,正是在归天谏当职。她信步走过,那二人一见是她,立刻躬身行礼。
“云寻仙尊!”
云寻摆手:“你们搁这杵着干嘛?”
“仙尊您有所不知,虚神界近日正值佳节,四处灯火喧嚣,引起不少妖鬼横行,这段时间天门所开之处正对着一处坊市,来来往往修者众,奉绛仙尊担心有人会误闯天门,特意派我们值守。”
云寻听完,点点头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她走了吧?”过了许久,一旁的年轻男子传音,“我怎么感觉她不太高兴。”
“别慌,云寻仙尊就是这性子。”
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她身上煞气好重。”他修为远在伍厦之上,自然能看出云寻周身的并非是什么仙雾,而是已经结为实质的可怖煞气。
“审判柊审杀万物,”在归天谏当值许久的小仙喃喃,“执神剑者,当为天下共主。”
虚神界,旧都。
果真正逢佳节,比起冷冷清清的南天域,云寻还是更喜欢这种充满人气儿的地方。她换身低调素衣,混入人流,时不时抬头,望向黑沉的夜色中游曳而过的妖兽坐骑,修士剑光的拖尾,和四散游曳的明媚霄灯。
她正走着,一个大娘忽然叫住她,张口就问:“仙子,买鞋吗?”
大娘手上拿了一双绣花布鞋,绣工精巧,通体淡蓝,绣着云纹和一幅生动的青草池塘。
云寻轻轻一笑,接过那双鞋,“多钱?”
大娘满面皱纹,双手粗糙,说话却十分利落:“仙子,你长得可真美!只是这夜深露重,光脚可不敢踩在这青石板路上,小心风寒入体。不过你肯赏脸听我多说几句,想必也不是不听劝的,这鞋你给五文就行,我看正合你穿。”
她摊位上还有别的绣品,一双鞋分明标了十文的价。
云寻取了一块儿银子给她,顺便拿了摊位上一绣帕,“我再拿一样,不用找了。”
“啊,这是!多谢仙子,多谢仙子...”
云寻已经走出去很远,还能听到大娘念叨着道谢,忽然感知到另一道视线,她回头,原来大娘身边还站着一个秀气的小姑娘,穿着胭脂红红小袄,白嫩小手牵着衣襟,嘴里含着吃完了糖舍不得扔的木棒,愣愣地看着云寻。
她大概不认识一块银子,但知晓娘亲高兴,她也高兴,便格外关照那个让她高兴的人。
看到云寻回头,她挥了挥小手。
云寻也挥了挥手,手上拿着绣帕的纹样在眼前一晃而过。
那是一个人有些寂寥的背影,但仔细一看,这人独立雨中,不去避雨却拎着衣袍摆尾,给脚边一小动物撑起一处遮雨的地方。
白色的小动物靠在那人脚边,似乎从此之后就温顺地待着不走了。
散漫逛着,人群推攘,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酒楼,四角塔红灯悬挂,红雕木缀着彩绸,有些俗套的装饰倒是颇合她心意,脚一抬走进去,找了窗边一处坐下,一边赏灯赏月,一边喝清冽的杜若酒,隔着屏风,一段对话传入她耳中。
“刘兄,你怎么受伤了?”
“别说了,被一个狐狸女人打的,也不知她得了什么消息,找上我就问一个人的下落,可那人的名字我第一次听说,自然回答不上,谁成想她二话不说就动手,要不是最后她看我真不知情,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之事!”
“刘兄实力过人,难道是..白绥家主,姓顾的?”
面上青紫交加的男人叹口气:“正是此人。”
同伴大惊:“这位狐族长尊可了不得,妖力强悍至极,而且从来不露真容,刘兄怎么惹到她的?”
男人叹口气:“我如何知晓。她连狐族最擅长的法术都没拿出来我就被打的抬不起头了。”
“诶,这话可就不对了。”身边一人放下酒杯,一抚胡须,大有知晓内情的样子,“她根本没有修习传承的灵引术之流!倒是自创的功法确实诡异,出手时有破竹之势,我估计,神仙来了都要头疼片刻。”
“有这么厉害?”
“那可不。只是早就有传言说她貌丑至极,刘兄,这次你可看清她长相了?”
刘姓修者摇头,说自己保命都来不及,哪来的功夫细看。
“貌丑?怎么会,白绥一族,上上下下哪有不美的。莫不是有人亲眼看到过?”
“那当然。况且她不露真容,又不修媚术,依我看,必定是丑到拿不出手!”
听到这里,云寻正好喝完最后一点酒,把杯子扬起来,让最后几滴落入口中,这才放下酒杯,缓缓站起。
“小狐狸精。”她念叨一句,甩了灵石在桌上,施施然离去。
本想着此妖到了“暗血”级别,会是什么魑魅鬼怪,没想到所谓的大妖氏族就是白绥一族。云寻在虚神界横行那些年结识的大妖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独独白绥一族,让她回回绕着那刻断山走。没别的原因,怕沾上那股子脂粉气。
不过此族千百年来向来老实,领地面积不小但于四方交好,过得颇为滋润。原因再简单不过,那一个个狐狸精,人形皆是如水桃花眸,俊俏绮丽面,宴饮上惊鸿一瞥,酒不醉人人自醉,谁都看着眼馋,且狐族每年光出去结姻的男妖女妖都有不少,一来二去背后丝丝缕缕的关系也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他们族群个体一向妖力不强,在云寻看来,灵引术这种法术属于歪门邪道,上不了台面。所以,这个顾青瑶,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让玉策给了她至高无上的优先级?亦或者,她自创的功法窥见了天地法则,让天道留她不得?
云寻转了转手腕,玉指身前遥遥一点,一把巨剑凭空出现,悬于面前,剑身似石似金,透着久经磨砺的粗粝和和映霜斩雪的锋芒。
她收回手,巨剑像睡醒了的小狗,围着她上下飘飞起来。云寻轻笑,握住剑柄,巨剑这才老实下来。她思索了一下刻断山的方位,神识中浮现一座众山围拱,高高在上的主峰。
“走喽。”一人一剑身形顿散。
云寻第一次听说小狐狸精:
( ̄_, ̄ )小狐狸精..
云寻认识小狐狸精后:
( ^v^)小狐狸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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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云寻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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