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下午，封洛雪合上手里的文件，看了眼腕表，指针正对着罗马数字的五。她起身活动了下身子，将剩下没看完的文件塞进包里。没想到她刚走出办公室，就收到了封瑛的消息。
封洛雪回完消息，抬头恰好看见林霜正在工位上收拾东西，她慢慢走进，笑着问道：“林助理，你等会儿怎么回去？”。
林霜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头有些僵硬地抬起来，她心里警铃大作，糟了糟了，职场大忌——被老板抓住准时下班。“下午好啊，封经理，我等会儿去坐公司旁边的直达地铁。”。
但封洛雪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样批评她准时下班的行为，反而轻声提议道：“你和我一起吧，你和李贞不是室友吗，刚好她送完我，你们可以一起回去。”。
林霜推了推眼镜，兔耳晃动几下，婉拒道：“不用了，封经理，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李贞是公司安排给您的司机，身为下属，我不能坏了规矩。”。
见她说得有些道理，封洛雪心里也有些惊讶，自己居然也会做出这种拉拢下属的事。她面上表情不变，笑道：“好，那你路上小心”，“您也是。”，林霜朝她挥了挥手，微笑着目送她离开。
回到家，封洛雪脱下西装，换上舒适宽松的常服，便又出了门。她几步走到隔壁，敲了敲门，王琳打开门见到她，脸上都笑出了褶子：“封小姐，您来了，封总在屋内等您，晚餐已经准备好了。”。王琳很喜欢这个雇主家的侄女，因为她既有礼貌又待人友善：“您好，封小姐，。”。
封洛雪有些意外王琳如此热情，回想上一次见面她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她礼貌地笑了笑：“你好，王阿姨，又见面了，”，她走进门内想起什么，又朝王琳道：“对了，不用叫我‘您’，‘你’就好。”。
王琳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说，愣在原地，随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封小姐，我不能这么喊，毕竟您是主人家，不过还是谢谢您了”。
封洛雪看着她往厨房走去的背影，注意到那有些褪色的三花色猫尾巴高高翘起，显然心情很好。她从玄关走进去时，封瑛正坐在饭厅的桌子旁用平板看视频。听声音，内容大概是经济相关的。
“你来了”，封瑛取下眼睛，瞥了她一眼，“过来坐，饿了吗？晚餐马上就开始。”。封洛雪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还没有特别饿，姑姑饿了吗？。”。
“我也还不是很饿”，封瑛说完，饭厅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在这种安静得连针落到地上都能听见的气氛下，封洛雪正打算开口，封瑛却清了清嗓子：“这几天在公司还好吧？”。
“嗯，同事们都挺好的，也都很能干，特别是林助理。”，她不知道其他部门怎么样，不过市场部部没有那种爱挑事的人，当然也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多了，暂时没人有闲心搞事。
这时王琳从厨房端了两盘菜出来，放到桌上，转身又往厨房走去。
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封洛雪看向厨房：“王阿姨不一起吃吗”，封瑛端起饭，耐心解释道：“她一会儿就来，她这人上了年级就是闲不住，炒完菜也要先把厨房简单收拾一下才愿意吃饭。”。
从封瑛的语气里能听出她和王琳关系很亲近，封洛雪记得王琳好像在封瑛这里工作了得有七八年了，或许对于封瑛来说，王琳并不算佣人，而是家人。
吃完饭，王琳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收拾到厨房，封瑛忽然提议去庭院里转转消消食。B市的冬天还有一些寒冷，两人穿上外套。庭院里空旷旷的，只余一棵被雪覆盖的松树上星星点点的绿，很是显眼。
封洛雪跟在封瑛的身旁，耳边有呼呼的风声，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走到松树底下。封洛雪不知道身旁封瑛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公司的事？又或者是家族里的事？
“你想玩雪吗？”，没想到沉默了许久的封瑛却转头问出这个问题。“什么？”，封洛雪被她问得一时有些懵，下一秒就看见平日总是板着脸的姑姑变成雪狐的模样，冲她嘤嘤几声后，扑进雪地里肆意翻滚。
封洛雪的尾巴在身后不知不觉地轻快摇摆起来，但…她心里还是有些犹豫。这时雪狐冲到她脚边，嘤嘤地邀请着她，我们一起玩吧。
封洛雪脚底微动，柔软的雪发出嘎吱声，她的心激动地跳跃着。下一秒原地再无封洛雪的身影，只有一只毛发纯白的雪狐，它的身形比封瑛的要小一些。
大狐狸欢快地跳起来将它扑倒在地，两只狐狸就这样一起在雪地里翻滚来，翻滚去，洁白的雪面上留下两个狐狸形状的雪天使。
过了会儿，大狐狸起身，挑逗地朝小狐狸摆了摆蓬松的尾巴。小狐狸的金色兽眼牢牢锁定在尾巴上，然后猛地一扑，却扑了个空。
抖了抖身上的雪，两只狐狸又开始在庭院里互相追逐起来，留下一串串梅花爪印。
不知过了多久，玩累的两只狐狸一起卧在松树底下，大狐狸紧紧贴着小狐狸，伸出粉舌头为它舔起毛。
封洛雪愣住了，还从来没有其他狐狸为它整理过毛发，就连它的父母也没有过。这就是幼崽们该获得的照顾吗？虽然是一只成年狐了，但封洛雪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这种照顾，令她很有安全感。
王琳收拾干净厨房，将果盘端到客厅时，透过落地窗旁看见这一幕。在内心微微感叹，小瑛这么多年来也终于有人陪伴了，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打算后面发给封瑛。
两只狐在雪地里玩了很久才回屋，王琳乐呵呵看着两人：“吃点水果，补补维生素。”，“谢谢”，封洛雪脸红扑扑的，似乎对于刚刚在雪地里像幼崽一样的自己有些害羞。
见两人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话要说的样子，王琳很是有眼色地笑了笑：“你们两个聊，我先回房间了”。
经过方才在外面的玩闹，封洛雪觉得自己和封瑛的关系亲近不少，此时就算不说话，也没有之前那种尴尬的氛围了。
封瑛捻起一颗葡萄，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见过涧白了吧？”，封洛雪不知是不是错觉，封瑛的声音充满慈爱。
“嗯，前几天去BH集团商讨您之前谈的项目时见到了。”。
“她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很懂事，不让她奶奶操心”，封瑛拍了拍封洛雪的手，挑起眉头，调侃道：“她.好像很喜欢你的，今天还来问我你的爱好什么的，但过了会儿又说还是自己慢慢了解比较好。”，封洛雪没想到池涧白私底下竟然会问封瑛这些。
封瑛叹了口气：“哎，不过就算她真的想知道，我也没什么可以告诉她的，毕竟..我也不了解你。”。
封洛雪握住她的手：“姑姑，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我也..还有很多不了解你的地方”，就像她从来没想过封瑛会变成雪狐和她一起玩。
封瑛释怀地笑了：“好，我一直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以前我没办法帮你，现在我们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亲人。”。
听到她这么说，封洛雪心里一酸，眼眶红红的。在她的眼泪快掉下来之前，封瑛捧住她的脸，温柔地用拇指轻轻擦去：“不要哭，洛雪，以后我就是你的后盾”。
封洛雪吸了吸鼻子，带着些许鼻音道：“谢谢姑姑。”。“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爱做的事，早点回去吧”，封瑛起身送她到门口。
封洛雪和她道别，走到入院门时心有感应地回过头，和站在门口的封瑛对上视线，两人都笑了笑。
“姑姑，你快进去吧，别着凉了。”，“好，你也快点回家。”。
回到家，封洛雪只觉得一身轻，仿佛身心都得到了放松一般，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家人的感觉吗…
——
中午没睡好，再加上下午的工作忽然变得繁多且零碎，回家路上池涧白差点在车上睡着。还好她有司机，不然她就是疲劳驾驶了。
她身为集团老大怎么还会这么忙，但转念想到那些更辛苦的基层员工，池涧白又觉得自己这点累也不算什么了。
打开家门，池涧白拖着脚步来到沙发边上，面朝下瘫倒。也不知道洛雪这会儿在干吗，她那么努力…会不会还在加班呢？
念头一升起，她的手就自觉地摸出手机，没有开灯的客厅内，亮度开到最大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池涧白眯着眼调低亮度，点开与封洛雪的对话框。
‘晚上好，洛雪，你下班了吗？’
池涧白盯着对话框看了许久，却一直没收到回复。洛雪还在忙吗？她有些心烦意乱地随意滑动着手机屏幕。
咕咕咕，肚子发出一声声抗议，池涧白不得不退出和封洛雪的聊天框，转而去联系起别墅管家，让他送一份roselia餐厅的牛排过来。
做完这些，鸟信置顶里还是没有红点出现，池涧白将手机甩到一旁，余光瞄到睡得正香的Milch。
她露出一抹坏笑，轻手轻脚地走到Milch的窝面前。Milch的窝在客厅的落地窗旁，是一个小城堡样子的毛茸茸的窝。
Milch正在窝里四仰八叉地躺着，它的眼睛闭着，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
池涧白席地而坐，身后黑白条纹的长尾巴摆动着。刚刚才启动的地暖还不是很热，还好也没有特别凉。她玩心大发地轻轻拨弄开Milch的眼皮，嗯…没有白膜，看来没有睡着。
摊在窝里的Milch耳朵抖动几下，它其实早就听见池涧白的脚步声了，本来不想理这大猫的，但是没想到大猫这么手贱，非要看它睡着没。
Milch高声喵了一声，用小爪子推开池涧白。它不是很想和幼稚的大猫玩，起身瞄准池涧白和窝的缝隙，正要窜出去，就被池涧白一把抓住。
“Milch，有没有想妈妈，来，妈妈亲亲。”，池涧白把它抱在怀里，整张脸贴住它肆意地亲着。
叮咚，手机的响声拯救了Milch，池涧白松开它，跑会沙发旁，拿起手机。Milch有些生气地喵了声，这么大只猫怎么比我还疯。
封洛雪是从封瑛那里回来后，才看见池涧白发来的消息。
‘晚上好呀，下班了，才和姑姑吃完晚饭’
‘你吃饭了嘛？’，‘猫猫好奇.jpg’
见她这么关心自己，池涧白抱着手机傻乐了半天，一旁的Milch歪头看了看傻乎乎的大猫，头也不回地跑到一旁的猫爬架上磨爪子去了。
‘晚上好呀’
‘我的晚餐还在路上，呜呜’
‘突然好想吃汉堡’
封洛雪挑了一下眉，没想到池涧白还会吃快餐，她回忆起池涧白的模样，身形修长，束腰西装看不出一点赘肉，应该是一个常年锻炼的人。
仿佛隔着屏幕都能察觉到她的惊讶，池涧白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偶尔吃一次快餐也是没关系的’
‘人生在世，要多体验令自己快乐的事情，不是吗？’
吃快餐也能和这些人生道理联系到一起吗，封洛雪轻笑几声。
不过确实是这个道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短短几十年就会老去、死去。活着的时候就该去多做些高兴的事情，在灵魂安息之时，才能有很多幸福的回忆。
迟迟没得到回复的池涧白又发来一条消息，‘你喜欢小猫吗？我家有一只可爱的奶牛猫，它叫Milch’，消息后还跟着一条Milch玩逗猫棒的视频。
只见它的眼睛不停随着逗猫棒转动，然后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扑上去，不知怎么的还翻滚了一圈，在木质地板上滑行了一段。
小猫咪果然是最可爱的生物，封洛雪笑了笑，但令她更在意的点是池涧白竟然有点话痨，能一下子发这么多条消息。
‘它好可爱’
‘是吧，就是有些时候像个小疯子’
‘它小时候更可爱，我是在我们集团门口捡到它的’
‘某一个下雨天，它妈妈把它叼着放到我脚边就走了’
‘Milch小时候.jpg’，‘Milch吃羊奶泡粮.jpg’
封洛雪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瓢泼大雨中，一直瘦弱的猫咪叼着幼崽托付给人类，像是漫画的情节一样。
‘大概是觉得你是一只可靠的大猫吧’
‘嗯嗯，有道理，Milch的妈妈大概是闻出来我是只老虎、
‘可惜的是，我本来想把它一起带回家的，但它头也不回地走了，后来我再也没找到它，可能是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吧’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我说了这么多’
‘没关系，你说的故事很温馨，很可爱’
可爱？池涧白心跳漏了一拍，封洛雪是在说她可爱，还是猫可爱啊？朋友间夸对方可爱原来是那么令人高兴的一件事吗，早知道应该让王景瑶多夸夸自己可爱，让自己多开心开心了。
‘其实我很喜欢猫猫，却一直没机会养’
‘在F国的时候我太忙了，没有时间承担起一只小生命的责任，现在的我也没有时间’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去你家看看Milch吗？’
‘好啊！Milch肯定会喜欢你的’
回完消息，池涧白抱起一旁路过的Milch狂亲几下：“Milch，你是妈妈交朋友路上的大功臣！”。
Milch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喵喵几声，用爪子刨开大猫的脸，当然没有伸出指甲，只用了它软软的肉垫。“Milch，妈妈说过好几次了，不准说脏话！”。
封洛雪随手给池涧白回复了个表情包，腰部忽然传来一阵酸痛。
“嘶，”，她刚想用手捏捏后腰，转动的肩胛骨又是一阵疼痛。回国后的这段时间她忙于工作，长时间久坐，整个身子都要僵住了。
封洛雪叹了口气，不禁感叹自己果真不再年轻了。看了眼时间，此时刚刚8点。
趁今天有时间，做一下运动吧，封洛雪往二楼走去，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慢悠悠地来回摆动。
汗水顺着封洛雪雪白的下巴滴落到瑜伽垫上，她拿过一旁的浴巾擦了擦，马甲线清晰的小腹上挂着一层薄汗，在灯光下泛着光。
她拿起手机往浴室走去，却收到了几条工作上的消息，站在原地处理完后，她才将手机放下，走进淋浴间。
待她结束护肤，躺到床上时拿起手机时，池涧白的头像刚好跳了出来。
‘洛雪，我能问一问，你有什么爱好吗？’
‘你平时喜欢干什么呢？’
‘我吗？嗯…喜欢打游戏、拼积木’，
池涧白还附带了一张满是积木的房间的照片，照片里房间四周摆放着好几个玻璃柜，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积木。房间中央还有张大桌子，桌子上是她费尽心思设计的积木城市。
封洛雪手指轻轻点了点‘城市中心’的食人花积木，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城市规划局会在市中心放一盆超大的食人花。
不过…爱好吗？自己好像没什么特别爱做的事情。小时候学了钢琴、舞蹈，还有好多称得上爱好的课，但都是母亲强迫她去学的，理由是学会这些的话，父亲就会喜欢她。
长大之后，致力于和父母割席的她从学业忙到事业，在封瑛找到她之前，每天不是工作，就是公寓，过着两点一线的平淡生活。
最拼命的那几年，她工作完回到家，整个人已经疲惫到什么都不想干，甚至晚饭都懒得吃。后来升职了，私人时间变多了，她也只是偶尔会在睡觉前看书，周末上一上普拉提课，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爱好？
她脸皱成一团，放在小腹上的尾巴尖都因她的专注绷紧。
‘我大概是喜欢读小说的吧’
大概？池涧白圆圆的老虎耳朵抖动几下，洛雪不会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事情吧？
‘那你喜欢读什么类型的小说呢？’
‘什么都会读一点，科幻小说、悬疑小说、志怪小说之类的’
‘真的吗？我对这些也有兴趣，你可以给我推荐一些吗？’
‘好啊，明天我把读过的书整理成书单发给你，不过算不上什么权威，你也可以自己去网上找一找’
‘我想看你看过的，这样我们就能有更多话题了，比如交流下读后感’
读后感吗？她还从来没和其他人交流过读书感想呢，她没有那种十分亲近的朋友，公司里的同事也不会谈论到这些。
‘好，我还从来没有过书友呢。’
‘我不仅是你的书友，还是可以陪你做任何事情的朋友’
任何事情…封洛雪盯着这句话，静悄悄的房间里响起一声轻轻的“池涧白…”。
她摇了摇头，虽然池涧白现在如此信誓旦旦，但人之间的感情是在不断变化的，就连她的父母都做不到无条件的喜欢她，说不定哪一天池涧白突然就不想和她做朋友了。
但她没有将这些想法发给池涧白，只回了个‘好’，道了声晚安，便放下了手机。封洛雪望着房间里的天花板，想起池涧白的笑颜，渐渐陷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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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两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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