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飞下的雪花掉了他一身，进了楼梯后他抬手拍掉了头发上的雪，径直朝二楼走去。
水壶的水烧开了，荆雾将笔放下笔然后从桌子下面的小格子拿出一个小茶包，将它放进杯子里。
随着热水的淌下，杯子泛起一层热腾腾的水雾，杯子里的水很快变成了淡黄色。
荆雾继续拿起笔画画。
她带着个头戴式耳机，门那边的轻微响动她完全没注意到。
当那个门被打开的时候她余光中瞥见了，她将那一笔画完，转头看了过去，又淡然地收回眼神。
门被关上，沙发随即往下塌了一点，荆雾就坐在沙发上，他一坐，沙发塌下去的那一瞬她的笔画歪了一点。
荆雾的手顿了一下，她拿起画板下面的橡皮擦轻轻擦掉，又重新画上笔新的。
他瞧了她一眼，嘴角跟着轻轻一勾。这猫还挺坚强，每次痛成那样都没死过去。
茶的温度降下来了，荆雾伸手拿起喝了一口，然后又放下，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画。
他在旁边吃着炒米粉。
荆雾耳机里放的是纯音乐，他离得近，听见了。
荆雾的画画完了，他的面也吃完了，荆雾将笔放下去洗了个手，在她去洗手之时沙发上的人也随手拿出一个茶包给自己泡了杯茶，还给荆雾空了的水杯添满。
荆雾坐回沙发上，她刚要拿起来喝，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脖子，荆雾用手挡开，他一笑，“我看看。”
他又抬手捏上她的脖子左右瞧了瞧，拇指停在那伤口处摸了摸，故意问：“怎么没包扎？”
荆雾喝了一小口茶，醇香浓郁的茶味润入喉咙，身体也跟着得到了一点舒缓。
他始终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猫见他来了不躲不看，不闻不问，完全当他透明，表情冷得像外面的寒风，又刺骨，只有当他要抽烟了才能引起她的一点皱眉。
连划伤她她都只是轻轻带过。
他低眸看了眼她的肚子。估计是快死了，所以才那么淡然。都不用他折腾，她自己就能痛成那样，他只需要在旁边看着。
荆雾忽然开始犯困了，她闭了闭有些干涩的眼睛，活动了一下脖子，拿开毯子起身朝房间走去。
她去睡觉，他也睡，就着沙发躺下，把荆雾刚盖过的毯子叠好放到头下当枕头使。
荆雾把门关了回去，但没锁。
她锁过，他会开。手背上的伤就是她睡觉时划的，不轻不重的一刀，她醒来把他推了出去，他就坐在外面没进来。
恶趣味。是这个人的爱好。
第一次见他，是在五天前，那是一个下午，下着大雪。
那天公司找她有事她就回了一趟，回来时门一开就看到这么个人坐在沙发上，在她以前的生活中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他。
荆雾不知道他怎么开的门进来。
他也不看她，坐在那抽烟，她对烟味过敏，走过去把烟往楼下扔去。
他朝她笑，问他是谁也不说，荆雾没空去理。
他在她家呆了三天，期间弄伤过她一次，掐过她脖子一次，她赶他出去，他也不走，重得跟块山一样，挪不动。
那时荆雾疼得厉害，在客厅，吃了药在沙发睡了一觉，醒来时他还在，就这么坐在她脚边。
她要赶稿子，坐了起来在那画，他给她倒水。
荆雾喝了，第二天他走了。
为什么不报警，荆雾似乎从未出现过这个想法。
快死了的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如果有一天他杀了她，她还不用再痛了。
荆雾半睡半醒地睡了一觉，沙发那边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中午时，温度比早上上升了一点，房间的暖气开得很足，荆雾渐渐熟睡了过去。
在她睡着之后客厅里的人起来过一次，接了个电话，又躺下了，没睡着。
他无聊地拿着那个黑色的打火机在手里转着。
房间里寂静得很，他听着，觉得不太得劲。
于是他就站了起来，打开门，走了进去。
荆雾睡觉喜欢侧躺，她这会是背对着他的，他站在床边，手里还在把玩着打火机。
啪嗒——
打火机被打着，蓝色的火焰冒起，被上空的暖气吹得一阵摇晃。
如果这时候一把把这给烧了。
他看着荆雾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弯腰低了下去，拿着打火机到她的脸边晃着。
荆雾是被一股热气闷醒的，她迷糊地睁开眼，侧头一看。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说：“怕你死了，我来看看。”
荆雾又闭上了眼睛。
但被吵醒了，到底是睡不着。
荆雾下了床想到外面把刚画完的画上个色，出去时他正坐在沙发上，仰头闭着眼睛，右手转着一把小刀。
她走了过去，把颜料弄好坐到沙发上开始上色。
这时他也睁开了眼睛，微微侧头看着。
她画画的时候他没去打扰过。
怎么说呢？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本身比那幅画更像画，有点小漂亮，让人不忍心去玷污。
荆雾的手指纤细修长，握着一只她半指宽的笔，微仰着头细细地画着，画得极认真又投入。
此时世间的一切纷扰与她都被分离开来。
荆雾画得慢，他就在旁边闭着眼睛在玩弄那把小刀，直到听见那笔落下，接着沙发靠背微塌了进去，他才睁开眼睛。
荆雾靠在沙发靠背上在闭目养神，他就抬起手从她的肩上跨过，搭在她肩上，他这一压压到了荆雾的头发，她抬手将头发放到了他手上面。
彼时的他们看上去像一对相偎的恋人。
“猫，买台电视回来怎么样？”
荆雾闭着双眼缓缓开口：“不怎么样。”
闻言他只一笑，没再说话。荆雾柔软的头发弄得他胳膊有些发痒。
肚子有点饿了。
荆雾要起身去冰箱那边看看，只是她刚一动，他就折过胳膊勒住了她的脖子，幽幽开口：“干嘛去。”
这人手劲特大，荆雾被他勒得喉结发疼，她伸手去掰都掰不开，只得往后撤回去，“做饭。”
“给我也做一份，就让你走。”
“嗯。”
他将手收了回去，荆雾起身到冰箱里翻出了一块冻肉跟香菇。
她进了厨房先把饭煮上，接着开始切菜，一个人的饭煮得很快，她切菜的动作慢，菜炒完等了没一会饭就跳闸了。
荆雾弄了个盖浇饭，端到外面用勺子小口吃着。
她坐在他对面，他看了眼，轻轻一笑，似是料到她会这样，接着他就起身去冰箱拿了两个生的西红柿来啃。
荆雾的生活很简单，画画，看书，在病痛之前是她生活的全部。
外边的雨是忽然下起来的，客厅的窗户没有全关，留了一点，雨声有点大，但荆雾懒得起来，她始终低头看着书，后来雨小了点，那声音听上去像一阵柔和的背景音乐，让人更加沉浸。
荆雾一看就看了两个小时。
他出去了一趟，吃饭去了，去了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回来时身上是湿了，就去洗了个澡。
他在这没换的衣服，只能把上衣洗了只穿了条裤子，他上身裸露着，胸前跟背部有大大小小的疤，数不清。
荆雾整天开着暖气，他这人又能忍，光着个膀子出来也没觉得冷。
洗完澡他往那一坐，正要搭上荆雾的肩，荆雾嫌弃，站起来了。
只是她刚一站又直直地倒了回去，胃又开始痛了，一阵一阵地。
荆雾一边捂着肚子一边伸手要去拿药，旁边忽然出现一只手将整袋药拿走了，荆雾抬头瞪他，他就笑，还朝她晃了晃那袋药，“猫，看样子你今晚回不了床了，你把沙发占了那只能我回床睡了。”
荆雾气过头，在他要转身离开时猛地拉过他的胳膊就咬，往死里咬。
他没要抽回来，只这么看着。
还真是猫，急了就要咬人。
荆雾咬得狠，那胳膊一下就冒出血来，他突然又不急着睡觉了，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但胃疼得更厉害，荆雾从嘴里松开了他的手，但仍抓住，她想伸手到他身后去够那袋药，他又躲。
“给我。”她的声音在发着颤。
“求我。”
随着胃忽而猛地一下抽痛，荆雾颤魏地说出了“求你。”两个字，她额上开始冒汗。
他给她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接着连人带药进了房间。荆雾的床很香，不是香水的那种浓郁的香味，是她身上自带的淡淡的体香味。
荆雾窝在沙发上疼晕了过去，醒来是半夜，她起来到房间把他从床上拖了下来。
他出了客厅到沙发上睡觉去了。
回来的第二天，他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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