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脸苍白憔悴，眼里积蓄了一点生理性泪水，整个嘴唇红肿不堪，唇峰上还有一滴从微张的口腔中流出的涎水，即将要落到下唇滑下去汇入洗手池的水流中。
莫茉再次俯下身接了一捧水冲洗整张脸，张嘴让自来水洗掉嘴里呕吐物的味道，抽了好几张纸将脸擦干净，走出了洗手间。
手机在震动，看了一眼，上面是老客户的来电，她没有打算接，此时她的心理阴郁无比。
经过老客户包厢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喊叫，那常年被烟酒浸淫的嗓子发出比杀猪还难听的声音，隐隐听到是：“她去哪了？你让她回来！”
椅子被绊倒、餐具被砸碎，紧闭的门还是关不住包厢里的混乱。
短信跳出了好几条，都是问她的行踪，丝毫不觉得作为一个客户对一个仅18岁的女孩这样是越界行为，电话又来了。
莫茉眼神冰冷地走过包厢，手上毫不犹豫地将这个电话拉黑，将吵闹甩在身后，踏在光滑漆黑的地板上，耳边最后安静得只剩脚步声。
她立在河堤边，整个人郁气沉沉，脑海一会儿是怒火的熊熊烈焰，一会儿又是自厌生出的无尽虚无，两种情绪交织，像是陷入痛苦的世界无法自拔。
这是一条横跨整个城市的母亲河，河面宽阔无比，偶尔有行船通过，现在是晚上，周围冷清无行人。
莫茉终于回神了，反应过来之后发现竟然不知不觉就来到这条河边。
手机又震动起来了，她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是莫容之，一定是打来质问她的，本想置之不理，没想到他的电话就像带着怒气一般，一刻不停地打过来。
砰——
一声巨响，莫茉将她的手机砸在了地上，手机弹开很远，滚进了坡下茂密的草丛里。
她身形不稳地踉跄了一下，弯腰准备缓一下，没想到身后传来一个沉沉的男声：“你还好吗？”
莫茉没想到漆黑的环境下还会冒出来一个人，转身看向来人，怔愣了一下，对面的人看她也是一愣。
是陈景行，他伸出了一只手，像是要扶住她，此刻愣在原地，手也在空中停止，慌张地不知该怎么办。
“又见到你了。”莫茉此刻的表情恢复如常，眼神扫过他近在咫尺的手臂，“以为我要跳河？”
无论情绪多么翻腾，她在外人面前总不愿意太失态，脸色恢复如常，竟然还能开得出玩笑。
陈景行收回了手，不由得回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的传言，莫茉讨厌和他这类人肢体接触，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在摸不清她的态度之前还是不敢有任何动作。
莫茉看他一副紧张地缩在一旁的样子，心中莫名感到烦躁，既然这么害怕还过来干什么？难道是过来看笑话的吗？眼神变得冷冰冰，准备绕过他往上走。
“我路过这里，我不知道是你。”支支吾吾地解释着，眼睛还是不敢看莫茉。
夏夜的风吹过来并不冷，他却颓废地索瑟着身体，陈景行不自然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他的身形属于骨架又高又大的那一类，无论他怎样做看起来都像杵在那的一堵墙，还是会给人压迫感。
突然，他身形一动，沿着河堤的楼梯一路往下，走到了滩涂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弯着腰在找些什么。
莫茉已经走到路边了，她望了望静悄悄的四周，没有车连一个人都没有，来这边的时候完全是恍惚的状态，现在手机也扔了，走到桥那边打车也要走十分钟，她现在觉得脑海一片茫然。
走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连同喘气声一起由远及近。
陈景行在离莫茉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调整呼吸，不让自己的喘息声太大，同时嗓音稳稳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莫茉。”
莫茉转身，眼前递过来一个手机，屏幕已经被摔碎了。
“你的手机，刚刚在草丛里找到的。”眼前的人穿着休闲衬衫和长裤，的确像是散步顺便路过的样子，干净的鞋子上沾上了新鲜的泥土，奔跑时被风吹乱的头发散开在额头两侧，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人。
“谢谢。”莫茉将手机接过。
陈景行继续自顾自地说：“你看看还能不能用，不行的话打车去找附近的手机店，我带你去买一个。”
话音刚落，莫茉按亮了手机，显示出了桌面，滑动了两下，屏幕碎的太严重，里面的软件好像用不上了。
此时莫茉也管不上烦躁的心情，复杂地看了陈景行一眼说：”帮我叫个车去附近的旗舰店，我去换个屏，修好了转账给你。”
叫的车到了，莫茉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陈景行在她坐好之后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司机环视了一下四周问：”你们怎么大晚上的在这边逛啊，乌漆嘛黑的差点没找到位置。“
陈景行低着头在系安全带，后面的莫茉没打算搭话的样子。
”是来旅游的吗？我跟你们讲，这里的江边虽然也算个热门景点，但有好多醉鬼和想不开的人要死要活地闹着要跳江，好好的地方搞得乌烟瘴气。少到这边来为好。“司机看着两个沉默的人只当他们是太腼腆，十分健谈地活络着气氛。
陈景行偏着头往后座看了一眼，想观察莫茉的脸色。想起刚开始在江边看到她的样子，久久地伫立在原地不动，他还真有点摸不准她的意图，所以一开始她开玩笑说是不是以为她要跳江还真是猜对了。
司机说完没多久就去回复手机群里的信息了，语音信息外放，传出了口音浓重男人的声音，笑骂着脏话。
车子过了个桥就到了手机店，莫茉蹙着眉跨了出去，她走得很快，陈景行下了车快步跟了过去。
店员拿去检查了一下，随后告诉她可以修，但是要等一会。
莫茉走出店门靠在外墙边透气，陈景行就在旁边陪着。
桥对面是刚刚他们来的地方，和这边比冷清了不知道多少倍，这边有酒吧一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无比。
上来一个瘦小红发的男生，对莫茉一顿夸，说她这个长相去酒吧工作一定能赚很多钱，莫茉没有理会，他又转身去和陈景行搭话：
“帅哥，你考虑去我们酒吧打工吗？我刚观察你很久了，你这型的特别招富婆喜欢，去了绝对能赚大钱。”
陈景行看了他一眼说：“你去找别人吧，我不做。”
男生听完语气带着可惜：“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高冷？”
“不去上班那去玩玩也可以啊，我们酒吧就在正对面。”
由于两人的长相太出众，男生这才注意到两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样子，于是换了一种攻势：“两位一看就是那种对环境要求高的人，我们店氛围好又干净，连外国人都认可，你看，窗边那些都是常客。”
莫茉顺着他的手往正对面望去，窗边有一群狂欢的老外，顶着黄色或者棕色的头发在随着音乐热舞，其中一个金黄色长发的**美女在其中最为活跃，她游走在人群各处，端着酒杯谈笑风声，兴致到浓处，对前来索吻的人来者不拒。
酒吧里昏暗的灯光和隔了一条街的手机店的灯火通明的区别仿佛两个世界，里面的人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外面的人停不下忙碌奔波的现实。
莫茉的眼神专注地锁定一个人看，旁边的陈景行一副生人勿近的拽样，红发男生终于悻悻地走开了，两人也失去了遮挡。
里面的女人迷醉的眼神与窗外的莫茉看不出情绪的冷清的眼神对视上了，眼神逐渐清明，里面的女人甚至伸着脑袋想去看清外面的人。
“Eva？你在看什么？”同行的人问。
Eva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门外，过马路，走到莫茉眼前灿然一笑：“莫茉？今天怎么在这里？”
莫茉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她应该是出入上流场合的高高在上的公主，她可以处理难度高的工作甚至带领一个厉害的团队，出行应该坐在豪车里，车窗隔绝外面的烟火人间。
“小姐，你的手机修好了。”店员提着一个包装袋出来递给莫茉。
接过包装袋后莫茉没有回答Eva的话，而是走到路边看着对面说：“好玩吗？酒吧。”
“想去玩？那跟我走吧。”Eva了然地说，她不会拒绝莫茉任何一时兴起的提议。
Eva揽过她的肩膀，亲昵地在她耳边说着话，过马路的途中，Eva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陈景行。
这个男生虽然看上去长得不错，而且他眼神里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但是还不足让她有危机感，心中轻蔑地扔下一句评价：莫茉不会喜欢的类型。
陈景行落寞地转身走了，如果换作是别人这样对待他，他绝对不会让他有这样的机会，但这是莫茉，她可以不用打招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切都随她的心情来。
所以他没有看到，莫茉站在酒吧门口拉下了Eva放在她肩上的手，后退一步阻止了她即将压下来的吻。
“脏，我不玩你们那一套。”莫茉冷静地说，就像在评价一个与自己无关系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们年龄还小，多尝试没有错。我身边的人都不觉得有问题。”Eva意识到莫茉看到了刚刚的场景，莫茉只知道她玩的开但从来没见过她玩的样子，她本就是这样来者不拒，谁亲她的没有关系。
Eva觉得她并不算越界，她从来没喜欢过逢场作戏的酒局里任何一个人，毕竟她真正正式表白的只有莫茉一个人，心里也只有她。
莫茉看起来还是冷静得抽离，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她扔下一句“那你慢慢玩”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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