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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番外 未相遇的人[番外]

斯克内尔花了几天时间把剩下的录像带全部看完,并为此写下了很多字。

利普兹的录像带1988年就停止了,他最后作为主角出现在1989年,躺在病床上。

周末,斯克内尔和弗莱迪结束对话后开始闲聊。

“麦克没发现这两瓶啤酒,我藏了起来。”弗莱迪把其中一瓶递给斯克内尔,“录像里的人有些倒下了,但更多的人活到了现在,瞧,我和麦克甚至还举行了婚礼。”

斯克内尔看过婚礼的录像,那场婚礼更不如说是一个派对,弗莱迪和麦克在男人女人们的起哄声中交换了戒指。

他终于忍不住关心道:“你的身体还好吗?”

弗莱迪喝了一口啤酒:“他们在尝试新的药,有希望延长我的生命。救命药,在之前是不敢想象的。”

“不说这个了,说说你的想法吧,科林,那些录像带有给你什么灵感吗?”

斯克内尔也不再追问,开始和弗莱迪谈起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并读了一些写下的文字,难得弗莱迪没有异议。

“我注意到那位莱德先生,利普兹的朋友,1985年之后他就没再出现在录像带里,我也没在你的墙上看到他的相片。”

“哦,你说那个红头发的男孩啊。”

“是的。”

也许那位年轻人幸存下来了。

“很遗憾,他死了,在1985年的平安夜里。”

“这样啊。”

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可是斯克内尔的心在为一个陌生人的逝去而疯狂悲伤。

他想起录像带里莱德常望向其他地方,偶尔才会直视镜头。

当那双眼睛注视镜头时,斯克内尔也就和他对视了。

一双浅色的眼睛,在久远画质下显出无机质的灰色,但那真正看上去应该是浅蓝色。

远不如他的红发一样温暖。

“见鬼,德国佬,你不会真对着一个去世的人干了什么吧。”

“我只是好奇,他最后看上去不像个病人。”

弗莱迪也收起了戏谑:“总有朋友会突然离开不是吗?”

“他离开了伦敦?”或者离开了英国?

“不,我们都没想过他会选择离开。”

“你是说他……”

“没错。”

十年前的平安夜,莱德缺席了弗莱迪和利普的圣诞晚宴,年轻人说他要回家过节。

这是一个令人欣慰的消息,对他们这类人来说,和家的关系总是很极端,离开或留下,莱德一直是前者。

然而在节礼日那天,他们没等到朋友,却等来了警察——莱德在圣诞夜里逝世了,在伦敦的公寓里,他的邻居发现并报了警。

“我们一直知道莱德姓菲尔普斯,有名望的那个。”弗莱迪回忆那个久远的圣诞,“他的上流阶层的家人要求警察给出一个确切的结果,所以警察就来调查我们,但很遗憾,结论就是我们这位可爱的朋友自己决意离开这个世界。”

“是因为他感染了吗?”

“我们没有听说过,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弗莱迪本打算像以往一样准备葬礼,他们会经常聊起这个,葬礼要有鲜花,要有音乐,还要有所有的朋友,但是千万不要太肃穆了。

但是他们无法从菲尔普斯那里要回他们的朋友,没人知道他的葬礼是怎样举行以及他葬在了哪里。

就这样,1985年的圣诞之后,红发的年轻人就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了,那些记得他的朋友逝去或向前走,现在已经是1995年。

“莱德的家人收走了他的所有东西,而莱德留在我们这里的东西也不多,利普兹去世后他的东西有些也丢失了。很奇怪,我这里甚至没有他的一张相片,他好像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但是十年过去,我还能记得住什么呢。”

……

告别弗莱迪后,斯克内尔出神地想着那些故事,不由自主上了一辆巴士,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皇家司法局前。从老街的公寓到舰队街的《时刻报》大楼,他的身体还记得这段路程,但这里是一丁点油墨味都闻不到了。

巴斯克维尔酒馆由原来老板的女儿接手,烤牛肉的味道和记忆中没差。

斯克内尔一边进食一边思索关于莱德的事,菲尔普斯,依靠这个姓氏去寻找过去的事并不难,他正在写的这本书正需要这样一个事例,显赫姓氏与背离者,时代与个人,太值得探究和挖掘背后的故事。

但我只是为了这个吗?

他向窗户外望去,二十多年前,他追随新闻一个人来到这条街,舰队街的街景犹如昨日,但映在巴斯克维尔玻璃上的脸提醒他岁月的逝去。

在一天日暮低垂的时候,斯克内尔一个人离开了舰队街。

——

1997年春天,和阴沉的伦敦不同,东约克郡的天空湛蓝,绿意萌发在这片土地上。

斯克内尔在下午到达彭顿火车站,他不常坐火车出远门,这下算是体会到英国铁路私有之后的高昂票价和晚点率了。

彭顿是个小集镇,有着乔治时期的建筑和工业革命时期留下的运河,偶有观光客为这里的田园风光和静谧古朴停留。

是在伦敦见不到的风景,在这个典型的英格兰小镇里漫步时,斯克内尔感受着阳光晒在脸上的暖意,觉得他有些风湿的膝关节都没有再隐隐作痛。

他在前往镇中心教堂的路上买了一束花,缀着金盏菊的鲜花,很漂亮,是春天的花束。

在一天阳光最好的时刻,斯克内尔慢慢踱步到教堂后面的墓园,青草和灌木已经长满了园子,墓园的外围立着一圈低矮的灰白色石块,里面长着高大的山毛榉,还有几株开着花的野樱桃。

没什么人,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他沿着形态各异的墓地往里走,绕过那些东倒西歪的墓碑,越来越僻静,树荫笼罩了深处,照不到阳光的地方变得阴冷,斯克内尔觉得自己的右膝盖又疼了起来。

很快斯克内尔就来到一处精致墓碑的聚集地,在看见上面的刻字后就停了下来,这是他要找的地方,一处有着悠久历史的家族墓地。

他看到了一个灰色的十字架形墓碑。

他直觉就是那里。

他拖起腿走过去。

他的右膝盖真疼。

是怀着一种怎样的情感读出那些词的呢?

“莱德·斯图尔特·菲尔普斯:1962——1985”

十年前的刻字落在窄小的十字架中心,没有墓志铭,也没有其他的字。

斯克内尔用手指轻划过字母的凹陷,喉咙发紧,他曾参加过一些葬礼,也曾为谁扫墓,然而他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自己狼狈,他支撑身体的力气突然耗尽,右腿猛地抽搐,只好忍着痛跪在莱德的墓碑前,把手中抱着的花轻轻放在石头底座上。

指尖再一次触碰到冰冷的石头时他听到了久远的声音,蒙着初晨的薄雾和日出的光,又听到了来自过往的一声冷哼,夹杂着初春的冷冽,他最后闻到泰晤士河和白兰地。

过去的两年间,斯克内尔根据弗莱迪的讲述写出了一本书,出版后得到了不错的反响。

他同时也在寻找莱德,把过往所有的新闻搜集起来,他发现其实莱德·菲尔普斯留下了许多踪迹,大多是小报的花边新闻,起初是关于斯蒂芬丑闻时对小菲尔普斯身世的猜测,然后是有人爆料小菲尔普斯的性向,以及他和已经结婚的奥德里齐之间的出格关系,虚虚实实,接着就是小菲尔普斯开始为患病的人谋求社会帮助,最后的新闻是一则讣告。

斯克内尔从没注意过这些。

再之后他就开始接触莱德生前的故人,他在世的朋友,他的哥哥和父亲,他母亲的编辑,他的同学,甚至还有奥德里奇……

现在,在斯克内尔面前这片土地里永远沉睡着的,是一位红发的浅色眼睛的年轻人。

“莱德·菲尔普斯,1962年1月24日,出生于洛斯托夫特。

根据一些情报,他可能由奥利维亚·菲尔普斯领养,生母不明,菲尔普斯家从未承认此事,但莱德曾试图寻找过生母;莱德和斯蒂芬·菲尔普斯关系淡漠,洛兰·菲尔普斯对他十分不满,唯一和提摩西·菲尔普斯关系算是融洽;他在学校里的性向为半公开状态,和尼基·奥德里齐年幼时在公学相识,很可能在奥德里齐婚后仍有来往;曾经酗酒但一直在尝试戒酒;有就医记录,可能患有心理疾病,据朋友回忆可能患有进食障碍,没有找到患有AIDS的直接证明;在大罢工期间为矿工群体提供许多帮助,为约克家乡的工人募集捐款和物资;伦敦AIDS流行时期积极奔走建立了一个基金会,旨在帮助患病的同伴;试图利用自己的身份扩大影响力,被菲尔普斯家族制止,要求停止使用菲尔普斯的姓氏活动;据莱德的朋友回忆,他的离开没有任何征兆。

最后,莱德·菲尔普斯葬在家乡小镇的教堂墓园,只有菲尔普斯家的人出席了那场小型葬礼。”

看着一页纸就能写完的二十三年,斯克内尔开始害怕眼前的时间。

“我很抱歉,莱德,我只能任由我的心驱使来到这里,打扰你难得的安宁。我知道了你苦难的根源,你奋斗的事业,也推测出你的死因,我认识了你的灵魂,可死亡却把你永远留下了,我到现在也猜不出你的圣诞愿望,你想出的墓志铭。我找不到你的文字,你带走了那些,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所以你知道自己最后只会有这一方十字架和几行字,葬礼上没有鲜花,没有音乐,也没有哀悼者。我没办法透过文字了解你,我只能从旁人那里了解你,从那些录像带里看见你。”

“可是,当你的眼睛望着我时,你想要对我说什么。”

不会有回答,因为这是没有发生的事,他们没有相遇。

科林·斯克内尔,一个被命运嘲弄的人。

他把笔记上的那页纸压在了鲜花下面,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墓园,乘着火车返回了伦敦。

此后他再没回来过这里。

其实,这是一个没有发生的事,当故事在第一章开始,这个番外里写的所有事就不存在了。

……

这个故事就先讲到这里吧,也许会有其他番外?毕竟他们的生活也在继续,还会有更多的事发生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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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番外 未相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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