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凌狠狠把那张便利贴捏成一团，扔进桌兜里，嘴里还念念有词：“行，你想玩我就陪你。”
“加油。”顾宇头也不抬地写着他那本《物理竞赛进阶100题》。
林凌：“……”
到了放学，林凌刚走出教室门，就被裴雨晨一把勾住了脖子，脚底拧了个麻花，歪在了她肩上。
“你吓到人家了！”刘奇说。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爱装的胆小鬼。”裴雨晨一边跟他叫嚣，一边冲旁边几个女生打招呼。
“林总，今晚场子不多的话，赏脸跟哥几个出去聚聚。”裴雨晨望着她。
她心想她什么什么时候变成“总”了。
几个同行的人笑得快不行了：“哎呦，怎么江湖气息这么重。”
“正常正常，实力，美丽，魅力在这儿摆着。”
“全班第七，拜托你醒醒。”林凌伸出手指在裴雨晨眼前晃了晃。
没错，物化政总分六百六在这个班只能排到第七名。
“那也够可以了，”裴雨晨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说正经的，今天祁棋喊吃饭，他有个姐开了个火锅店，不远，就在学校西门，听说味道还可以。”
祁棋？
就是在考场门口遇到的那个？
“怎么，”裴雨晨看她表情有点犹豫：“晚上要学习吗，任务重的话就算了吧。”
林凌作业已经写完了，但她因为想起了这个人，本来要说不去，又觉得自己凭三言两语就给别人贴标签，好像也不太对。
“那行吧。”林凌说，反正她也不太想回去，要短时间内表现出很强的融入和适应能力，亲近那个“家”，她觉得自己做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要面对童宁跟顾梓涵的哪些情绪，然后揣摩思索一阵，做出比较应景的反应，把自己圈在“是否像样”的条条框框里。
管他的，两个肩膀顶个脑袋，跟大家出去吃吃笑笑，就当放松了。
林凌跟他们往校门走，低头给小王叔叔在微信上报备完，马上就收到了童宁的消息。
妈：那你早点回来，跟小宇在一起吗。
L：没。
林凌没再收到消息，打开了跟顾宇的聊天框，看着转账记录，一边给他补充上“脑子有坑”的备注，一边问起了身边的人：“顾宇去吗？”
裴雨晨先是愣了愣，然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他什么时候参加过这种活动，上学期签赌约请吃饭已经是开天辟地了。”
“你居然会问他，”裴雨晨看着她：“我还想问那天小明让你们合看试卷，你怎么跑到别人旁边去了，你俩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呢。”
林凌动了动嘴唇，实在无言以对，极轻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还有人记得这件事情……
“我就问一下。”林凌回了一句。
不去就行。
刘奇说：“不要紧，我们有林总跟群众打成一片，顾总不来也无所谓。”
“对！”旁边的人纷纷附和。
林凌没见过这种奇怪的同学文化，尴尬地偏开了头。
“你想他来吗，”刘奇笑了起来：“既然这样，大不了我们水滴筹一下嘛，给你请惊喜嘉宾。”
“不用！”林凌瞬间闪到队伍最前面以示态度积极。
后面又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见鬼。
林凌他们坐出租来到了这家火锅店，装修比较复古，拿了个歌名当店名，叫“一路向北”，透着些文艺气息，没有像其他新开业的店一样在门口摆花，而是请了一家小型乐队，从乐队成员的穿搭到表演风格，都走了上世纪**十年代的港台风。
一进去，一股火锅味扑面而来，混着干花的淡香，沉没在门口的音乐声，店内热气腾腾的白雾和昏黄的光晕中
“来了？”一个年轻女人跟他们打了招呼，她穿着宝蓝色的修身羊毛长袖连衣裙，戴着长长的流苏耳环，烫了个大波浪，画着明艳的妆容，气质一看就像是老板。
“夏婷姐好。”刘奇跟她挥了挥手。
“听祁棋说跟同学来，一见面就是这么多帅哥美女，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女人很热情，提醒他们注意楼梯，带他们往楼上走：“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置，安静，景色也好。”
她推开门，祁棋坐在最里面的椅子上玩手机，看到他们就站了起来，挥手的姿势颇有东家的范儿：“欢迎各位啊，快坐。”
一行人在圆桌旁挨个坐下，林凌拉开椅子时抬了抬眼睛，对上了祁棋的目光。
祁棋挑了挑眉，大概是看到她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轻轻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林凌是吧，我们的新同学。”
“你好。”
“别这么生分呀，直接喊我祁棋就行，你忘了，前天早上还有过一面之缘。”
“嗯，我记得。”林凌没抬头。
“别光坐着聊，赶紧点点儿吃的，我给你们拿菜单，”夏婷招呼对面的服务员：“来捧场的都是朋友，今天这顿我请了。”
“害，夏婷姐，”祁棋用手扶住了额头：“你也给老弟我一个学会做人的机会吧。”
“臭小子，几天不见说话老道了不少，还“学会做人”呢。”夏婷把菜单放在他手边：“那行吧，给你机会，下次姐请客。”
她边说边走了出去，冲他们抬了抬下巴：“祝开心。”
不到五分钟，祁棋就合上了中性笔的笔帽，林凌扫了一眼，菜单上一片密密麻麻。
他把菜单递给刘奇：“大家都看看，想吃什么加就对了。”
“我去，”刘奇捏着菜单：“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这话说的，好不容易在一起聚聚，大家吃不好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刘奇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装酒的盒子，白酒啤酒红酒应有尽有：“人多，不要紧。”
“林凌怎么了？”裴雨晨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舒服吗？”
林凌从上高中开始就时不时会犯头疼，今天从晚自习开始就有些没精打采，一直用手撑着头，甚至比平时还要严重些。
被某人气的，她想了半天，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但嘴上还是一本正经：“有点头昏，大概昨晚熬夜了。”
“行吧，那今天早点休息。”裴雨晨说。
“唉，我家宇哥呢？”祁棋问到。
林凌惊讶地抬了抬眼。
啧。
我家宇哥。
要不要这么肉麻。
“顾宇？”刘奇说：“我喊了，说今天有事不来……”
“哎，他给我打电话了？”刘奇掏出手机：“我出去接一下。”
一圈人的目光立马追随着刘奇的手机，尤其是对面三个女生，扯着旁边人的胳膊，说上几句悄悄话，笑得诡异又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高兴。
裴雨晨跟林凌说：“人气还挺高。”
“……世人一叶障目罢了。”
“林总，”裴雨晨捂住嘴笑：“听到大实话就发火，你这辈子有了。”
林凌：？
“……别激动，我感觉你们马上就要扑过来抢我的手机了。”刘奇故作惊恐状，关上了包间门。
“谁激动了？”
“……”
刘奇回来后，锅底跟菜已经端了上来，浩浩荡荡一字排开，摆满了三个木头架子。
“林凌？”
“嗯？”她抬起头，刚从一波有点猛烈的头痛中缓过神儿来。
“顾宇刚给我打电话，说你头疼，让别喝酒。”
林凌拆餐具的手动作一顿，大脑霎那间一片空白，然后被一连串问号刷屏了。
她可什么也没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哦，”林凌表情平静地旁若无人：“那我喝可乐。”
“饮料他说也算了，还是喝热水吧。”
林凌的眼珠转了转，心间涌上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情绪，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三请五请都不来，管的倒是挺宽的。”
林凌站起来，打开了红酒的塞子，动作麻利地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抿了一口，满不在乎地抬手抹了抹嘴唇：“没事，我已经好了。”
林凌在周遭一片惊愕的目光坐下，酒精留下的温热感觉顺着喉咙爬上大脑，脑袋晕乎乎的，还有点轻飘飘，好像被云朵包裹了一样，带着红酒微甜的一丝余韵。
林凌的目光瞬间有些迷离，她闭了闭眼睛，打开了手机，像说梦话一般：“我这独饮的坏毛病已经十几年了……”她透过半敞开的门儿，看到对面包间桌上的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82年的拉菲，73年的茅台，在一起搭伙过日子，饮品从来没给我保证过，还管我喝什么呢……”
众人本来已经被顾宇的话点燃了八卦的热情，看到她这样，瞬间把满嘴的追问和调侃忘得一干二净，被吓得呆在了原地。
“她没事吧……”张波捂着嘴问王奕宁。
“但愿。”
裴雨晨眼疾手快地拿起了把林凌面前的酒瓶：“姐妹，头不疼也别喝了，看你这样能喝得了一点吗……”
“唉，”林凌按住了裴雨晨的手：“别，我清醒着呢，刚我老朋友问我导数压轴呢，我在微信上跟她说。”
林凌把聊天界面在她眼前晃了晃，证明自己刚才所说无半字虚言。
一桌人凑过来看，倒吸一口冷气，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阵头脑风暴之后，林凌放下手机坐直，帮忙把菜下进了锅里，嘴里念念有词：“牛肉煮三十秒，虾滑煮三分钟……”
裴雨晨打量了她半天：“兄弟们，确定没醉。”
一帮人好似刚刚回过了神：“那就好，那就好。”
祁棋干笑一声，打开了剩下的酒：“不是我怂恿你们哦，人家林凌都端酒杯了，应该没有哪个男生说要喝水了吧。”
一个男生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什么，瞥见了林凌，她脱掉了羽绒服和校服，穿了一件纯白毛衣，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白嫩的一小节胳膊，大概是因为热，侧脸在锅中飘上来的白雾和灯光中，泛起了一抹红，衬得脸更白，眉眼更叫乌黑清秀。
他连忙低下头，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充斥着，好像不能在她面前丢了人一样，最终什么都没说。
除了林凌，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都倒满了一杯金黄的啤酒，等到锅里的菜打着滚翻了上来，在汤表面的水泡里时隐时现，这群精神小伙终于动起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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