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以后，袁满很少跟女性朋友聊这么深入的话题。尤其在工作应酬时，脸上堆着假笑，个个都像人精。
他知道高层的女领导有多不容易，要付出比男性多多少的努力才能站在这个高度。
不过他与她们的交流也就止于微笑了。双方带着面具谈合作，身边各带着伴，假装庸俗。
与王朝寻的交流很舒服。
他们真真实实地坐在一块儿，谈工作聊未来。
袁满心里诧异，这明明是他们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却意外的合拍。
但他有些懊恼，害怕王朝寻觉得自己特别有爹味。喝个下午茶还要被别人指导未来方向，毕竟他们才刚认识不久。
林逸俞评价他是讨好型人格。
袁满又想到了今天早上那通电话，字字句句都是质疑和贬低，心脏的褶皱瞬间填满了酸涩。
他很少跟人谈论自己的家庭关系，总是一笔带过，甚至连林逸俞都不完全清楚。
男人有钱就会变坏。争吵之后，妈妈抱住他，哭着说。
那年他九岁，躲在衣柜里。
灯光暗下来，袁满从衣柜爬出来。他替妈妈关掉灯，假装没有看到她留下的眼泪，留给她喘息的时间。
父母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可那已经是袁满能够清楚记事的年龄。
所以当一个陌生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出现在他家时，他什么话也没说。
父亲夸他乖巧，给他介绍那是新的母亲。
他发觉什么都变了，其实也好像什么都没变。家里新添了许多衣服，玩具也变成了双人份。
当时的袁满以为乖巧能换来爸爸的关注。但他忘记了，他只有一个爸爸，而他的爸爸，有两个儿子。
袁敬延处处都比他优秀，处事周到，一路top，事业也很顺利。很难不招人喜欢。
电话里无非是对袁满不按自己计划的路子走，创业也没有什么成果的质疑。
可落在袁满耳朵里，却让他感到揪心的失落。
就像是眼泪掉进酿了好久的酒，没有回音，那片涟漪仅仅为他一个人泛起。
"喵～"
喵喵的抗议声让袁满终于回过神来。它一个下午没吃东西，饿了。
对喵喵的挨饿，袁满感到抱歉。他一只手呼噜呼噜它炸开的毛，另一只手忙着把猫粮倒进喂食碗里。
小橘猫吃饱喝足后就跑回窝里，它似乎现在有点嫌弃袁满。袁满满脸问号，不知道哪里又惹到它了。
他无奈笑笑，准备助眠材料。
照样是晚上八点开播，今天打了一个小小的pk赛。
袁满今天连到一个mbti主播。
"主包直播间的小宝贝们点点红心，我们现在要做测试啦！对面直播间的宝贝要记得调低音量噢～"小姐姐十分贴心地提醒。
totypes荣格八维测试，题目有120道。
荣格八维理论认为，每个人格类型有四个主要功能和四个阴影功能。主要功能决定了个体的核心特质，而阴影功能则代表其潜在的能力或挑战。
袁满的Fe值占主导地位，其中阳面由Fe、Ni、Se和Ti组成。他不是典型的enfj，第四功能Ti值比较高。
弹幕在滚动。
"哇，小满竟然是ENFj，充满能量的宝剑哥。"
"我先来说，我是INFP，有无宝子一样的mbti。"
"嘿嘿，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数字老师是小画家ISFP，简直绝配！"
"甜心画家猫猫×大宝剑狗狗"
……
袁满发现最近数字老师常活跃在直播间，粉丝也特喜欢给他们拉郎配。
磕cp大概是全人类热衷的事情。这不，一会儿时间，粉丝已经吵着要他们连麦了。
王朝寻捂着嘴笑，跟大家一起做网友真有意思。
小画家狠心拒绝了宝剑哥的邀请。
并在后台滴滴他：“小满，我不太方便噢。”
哪里是不方便，纯粹是社恐加永远害怕语音聊天。作为i人中的e人，除了工作时间能够应对社交，其余的时间，王朝寻最爱的只有床。
她躺在床上听助眠，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
身边少了一只暖呼呼的小动物。
袁满那家伙有没有好好照顾它啊。她又想起第一次遇见小胖橘的场景。
他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主人，心这么大，让小胖橘流浪了这么多天。
王朝寻暗暗想着。
心脏湿漉漉的，有太多想念快要溢出来了。也许不止小胖橘。对于袁满，她好像也并不讨厌他。
倚着枕头，她跃入潮湿的梦。
这是一片绿色的海域。她站在一块礁石上，海草缠绕在她周围、身上、脚底板上。
很痒。
连同着心尖也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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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四大二年级的小朋友，挨骂已经成了王朝寻的家常便饭。
Z城素来不缺人才，大量外地人涌入，想找寻一个就业机会。这也就意味着，这座城市不缺打工的牛马，容错率也不高。
ic大早上就信息轰炸王朝寻：“为什么你的函证还没回来啊？”
马上就要出报告了，函证回函不理想，被ic重压，扬言要投诉到经理上头去。
王朝寻扶额，作为没人教的低年级小朋友，背锅已经是基操了。
动不动被带队PUA，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我们当年也没人教”。
她深呼吸一口气，回了两朵玫瑰和道歉，表明会加班尽快完成。
陈奕嘉见她脸色难看，走过来：“Grace，我跟你一起催客户吧。”
Eason跟她同一个小组，也是直系学弟。大学时期他们并不熟，也是工作以后常在同一组才逐渐熟络。
王朝寻有点不好意思，上次底稿出错也是陈奕嘉主动留下来加班帮忙。
陈奕嘉递给她一杯咖啡，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这有什么，下次我出错你也陪我一起加班好啦。”
王朝寻舔舔嘴唇，心想还是不要矫情好，毕竟谁喜欢加班啊。以后找个时间请他吃顿饭吧。
她接过咖啡，小声蛐蛐：“谢了。不过带队要求真的巨多巨烦。”
陈奕嘉眉毛一挑，笑开了。聊到这一话题，他俩可有止不住的话要说。
直到其他同事来敲他们桌子，王朝寻才收敛起来。
她不是运气好的人。
王朝寻越发觉着不仅公务员需要运气加成，审计工作也需要。最完美的的抽凭就是抽中的样本完美无瑕，符合assertion。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她总能抽到有漏洞的凭证。
王朝寻长叹一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晚上十点，整个小组只剩下她和陈奕嘉了。
"Eason，你啥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顿饭。"收拾好文件，王朝寻问身边的人。
对面一栋也是写字楼，在这一时间点，还有几间办公室亮着灯。夜色浓郁，路面上还有许多行人，他们正排着队等小摊夜市。
陈奕嘉站起来比她高一个半头，他微微低头："学姐，现在可以吗？"
她正好抬手，扫过他的头发。
王朝寻后退一步，抬眼直视，笑着说：“那就现在。”
陈奕嘉给她介绍楼下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糖水店。王朝寻抢在他面前买单，拎着两碗糖水，准备去烧烤摊点单。
"老板，五份牛肉串，三串骨肉相连，五只鸡中翅……"
等等，这熟悉的声音。
王朝寻顿住，抬头。
察觉到她的视线，那双眼睛也望过来，四目相对。
袁满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他顺着直觉找去，发现一摊之隔的王朝寻。
"好巧啊，刚下班吗？"他拍了拍身上的烟油味，走近。
余光还瞄到了王朝寻身边那个跟屁虫陈奕嘉。
年轻男人的心思一下子就被袁满看穿了。
王朝寻没有回答他，反问袁满："你怎么在这里？"
"A栋18楼就是我们公司，加完班一个人跑来吃夜宵。"他还特意强调了一个人。
陈奕嘉眼眸微动，低头问王朝寻：“学姐，这是……？”
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陈奕嘉，王朝寻给他俩相互介绍："这是袁满，我邻居。"
没等王朝寻介绍自己，陈奕嘉打断她：“我叫陈奕嘉。这里还有个凳子，要不你跟我和学姐坐一块儿吧。”
袁满眨眨眼，等王朝寻示意。这么一大个人就站在旁边，像小狗狗一样眼睛亮晶晶，等待回应。
王朝寻晕乎乎的，不知道为什么一起吃夜宵的人变成了三个。
她其实不喜欢别人打断自己说话，但谁叫Eason人长得帅还帮忙到深夜。而对面那一人也用美色勾自己。
审计牛马何时见过两男为自己争锋。
袁满话不多，坐在旁边乖乖听陈奕嘉和她聊天。
奇怪，他这个人总是有很大的反差。王朝寻想。
单独跟她见面时，健谈幽默，俨然一副精英总裁味。但是又爱穿各种潮牌，让人误以为他不好相处。
而在工作日时，穿着西装吃烧烤，安安静静听别人聊天，喜欢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乖乖望着说话者。
潮湿的水汽漫上来。
八月中旬天气还热着，王朝寻舔着干干的嘴唇。
还有好多下班人聚在一起，坐在这黄澄澄的灯光中。空调凉气不是很足，王朝寻微摇着菜单给自己扇风。
热得吃上头，脸上也晕染了一抹红色。与异性聚餐，王朝寻不轻易喝酒。一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其二也是不想麻烦别人。
只是没想到，这次是别人要麻烦她。
旁边一杯倒的袁满还继续给自己盛满酒，生怕自己喝不醉。
他喝得上脸了，连手掌心都热得吓人。
穿着西装，发丝有点湿，耳朵红透了，脸上也带着若有若无的粉色。
看起来很好欺负。
两个喝了酒的男人被王朝寻塞进后座。
"我给你们开窗了。要吐千万别吐我车上哇，旁边有塑料袋。"王朝寻扶额，跟两个酒鬼交代。
陈奕嘉看起来还很清醒，反倒是袁满看起来是真醉了。
先送陈奕嘉到目的地。于是，车上只剩下她和袁满。
空气似乎有点过于闷热，王朝寻调低空调温度。从后视镜看袁满。
他一整个人歪倒，霸占了整个后座。
酒精好像会传染。
他们在同一空间下，周围安静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王朝寻感觉自己又踏入了海底，指尖被蝴蝶缠绕，痒痒的错觉。
两个人都要湿透了。
王朝寻第一次不想那么快到达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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