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柏第一次跟这样的贵人睡在一起,自然是浑身不自在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倒是姜钰既不认床,也不嫌弃于小柏的床布衾多年冷似铁,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于小柏总觉得有些不真实,这样的富家公子既不嫌弃他的饭菜,也不嫌弃他的破棉被,还睡在自己身侧。
看来富家公子也是人,这么一想也没那么生气了,横竖在家跟兄弟们也要打架,打架也要挂彩,谈不上谁欺负了谁,脖子上那一刀也没那么疼了。
闻着姜钰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于小柏忍不住肖想,这样白净的公子哥儿会长着怎样的一副细皮嫩肉?
是不是比乡下的大姑娘还水嫩些?于小柏没法想象,因为乡下的大姑娘他也没摸大过,算起来,他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若不是连年战乱,他早就该娶上媳妇了。
心里好奇,手便一寸一寸地往姜钰那边挪了过去。
“放开我。”黑暗中姜钰愤怒地嘶吼。
于小柏吓得一下子缩回手去,心中忐忑好像还没摸到呢。
想找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姜钰却一脚蹬开了被子,在床上不安地翻滚。
“我不去,救命…”
于小柏在对空挣扎几乎要滚下床去,于小柏才缓过神来,原来是被梦魇住了,当初他从山贼手下死里逃生来到师父家的时候也常常会噩梦连连。
于小柏生出一股同命相怜的怜悯,将人按在床上,像在家哄幼弟一般将人搂在怀里轻拍着:“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摸摸手,魂儿不走…”
怀里的人柔软又热乎,于小柏也无暇多想,只专心地哄着,冷不丁被怀里的人一推:“你摸够了没有,你想做什么?”
姜钰言语慌乱,动作更加慌乱地下了床,因为屋里没点灯,他都屋子也不熟,像只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屋里一片桌倒杯摔的声音。
“你给我住手,屋里的东西都是有用的,摔了你又不赔。”于小柏恐他将屋子拆了,连忙点燃了床头的蜡烛。
借着烛光姜钰找到了门的方向,逃命似的冲了过去,奈何他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不会用这门闩,抓着门晃了半天也没出去。
“嘿,小祖宗,你是来拆家的吗?”于小柏连忙去阻止。
姜钰却惊恐地闪身避到了另一个角落,双手死死地抓住衣襟,惊恐地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又壮实一圈的于小柏。
“你要做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你…你杀了我吧。”姜钰一边说,一边退,直到身子贴在墙壁上退无可退。
于小柏见他那模样和说的话,跟他从前听话本时听到良家女子遇见流氓的场景类似。
鼻子一哼:“我对你一个大男人能做什么,你又不是女子。”
姜钰神色稍微轻松了些,但依旧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于小柏皱起眉头:“我看你做噩梦吓着了,看你跟我弟弟一般年岁,好心哄哄你,你这一天不是抹我脖子就是拆我屋子,我欠你的怎么着?”
“对不起。”姜钰不知是歉疚还是害怕,缩在角落里语带哭腔。?
“不许哭,多大个人了,娘们唧唧的。”于小柏见他这副模样也是无奈,他的弟弟也是这个年岁,不过从小就被他教育出男子汉顶天立地不许掉眼泪。
姜钰也看清了形式,知道眼泪不管用,强憋了回去,立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于小柏一边收拾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桌椅板凳,一边小声抱怨:“你怎么想的,虽然你生得好看些,长得白净些,到底是个大男人,我还能把你怎么样了?比大姑娘还事多。”
姜钰看着满眼的残局,再摸摸空空如也的荷包,实在无以补偿,只得小声辩解:“男子也会遇到非礼这种事,不过今日是我误会你了,我道歉。”
“啊?男子怎么遇到非礼这种事?说来听听。”于小柏饶有兴致地问道,从前村口巷尾总能听到些匪夷所思的事,可还没听过姜钰说的。
看着于小柏一脸好奇又懵懂的脸,姜钰微微红了脸,估摸着这乡下野小子也是没听过,支支吾吾不肯开口。
于小柏被勾起了好奇心,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姜钰无奈只得跟他说了分桃断袖的典故。
于小柏倒是开了眼界听得目瞪口呆,他哪里知道富贵人家是这么玩的,他只知道要勤劳肯干才娶得上媳妇,娶不到媳妇的懒汉叫光棍,哪里想得到世上还有分桃断袖的说法。
不过姜钰既然这么说了,于小柏也只得说:“行吧,今晚你睡床,我去睡柴房。”
心中懊恼不已,虽然不算天寒地冻,但到底秋凉了,睡柴房冻感冒了可如何是好。
姜钰垂头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客随主便,哪有主人睡柴房的道理,于公子是个正经人,是我枉做小人了,且讲究睡一晚吧,明日天一亮我就走。”
于小柏本来也不想睡柴房,听姜钰这么说便借坡下驴地睡了回去。
唉,这贵公子看着又清俊又懂礼,其实难伺候得很。
这么一闹腾,二人谁也睡不着了,在床上转辗反侧几次后,于小柏忍不住开口问:“你明日一早就回?是有人来接,还是我送你回?”
于小柏存了点小心思,这位小少爷闹出这么多事端,他若有良心该赔点钱才对。
“我自己走。”
那怎么行?于小柏知道他没带钱,若就这么走了约摸赔钱的事就不了了之了,忙殷勤道:“看你也不是个随便出门的,若没人来接你,我送你回家吧。”
“我没有家,不用送了,今日打扰无以为报,实在抱歉。”
没有家?于小柏不信,“你怎么会没有家?你身上的穿戴,还有那么大一个金锁,谁给你的?”
“我父…我父亲给的。”
“那不就是了,你亲爹还能赶你出家门?”
“我父亲…不在了。”姜钰的声音明显哽咽了一下。
于小柏一下子就沉默了。
姜钰在黑暗中悠悠地说道:“现在我兄长当家,将我撵了出来。”
“把你撵出来也不给你分些家当?你母亲不主持公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的。”于小柏知道富家子弟最容易发生兄弟阋墙之事,还不如他们这种穷们小户,一家人亲热和气的。
“我母亲非正室,也不是兄长的生身母亲,做不了兄长的主。”姜钰说得平静,于小柏听在耳朵里却是分明的忧伤。
“行吧,那我不问了。”
于小柏闭了嘴,姜钰却安心不下来:“你的伤怎么样了,今日是事是我不好。”
“罢了,也没比跳蚤蹬一脚重多少。”于小柏听他道歉,气也就顺了。
第二天一早于小柏照常做了一顿青菜白粥,心里盘算着这姜钰无家可归,那怎么办?
师父心善大约会收留他的,这样也好,自己多了个人作伴,他看起来跟自家弟弟一个年岁,算起来他从来到师父这儿就没再见过家人了。
不过姜钰这弄得房倒屋塌的性子得改改,师父最是抠门,天天弄坏这么多东西师父必是容不下的?
姜钰依旧是吃相斯文滴吃了半碗粥,然后就放下了筷子,离昨天一口气吃了半锅的量还差得远。
“你吃呀,我煮了一大锅,管够。”于小柏怕他不好意思。
姜钰却搁下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将金锁解了下来递给于小柏说道:“我想吃点荤腥。”
荤腥?于小柏眼前一亮,这把金锁够吃几年荤腥了,是这贵客自己想吃,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了。
擦了擦手,接过了金锁,掂了掂重量,至少得一斤往上,市面上都说一两黄金十两银,一斤十六两,当铺虽然得扒掉一层皮,但是至少能个百两银钱。
于小柏从来没拿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想反复摩挲,又止不住地双手颤抖。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事先说好:“我帮你跑一趟可以,可你得赏几个跑腿费吧。”
从昨天开始他一直在白忙活,这个贵客除了给他带来麻烦,一个铜钱都没赏过。
“我就在你这儿躲几日风头,每天要吃些荤腥和甜点,若还有剩余就都给你了。”姜钰陪着小心地说道,像是怕于小柏不肯答应。
于小柏内心默默算了一笔账,他说几天,且按十天算吧,要荤腥要甜点,那就按过年的标准算吧,满打满算二十两银子就足够了。
剩下的都给他,于小柏心里还是受之有愧的,傻笑着说,你现在也就这点家当了,到时候赏我五两十两的就成。
他觉得这已经算狮子大开口了,脚下生风地往当铺去了。
财不露白,何况又是乱世之年,于小柏小心地将金锁揣在怀里不露一丝痕迹,专门挑了城里最大的一家的当铺,怕小当铺不识货或者没有那么多现银。
想到自己来做这么大一笔生意,于小柏腰杆挺得比往日都直,一拍柜台唤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伙计抬眼看了于小柏一眼,虽然比那衣不蔽体的难民强些,但到底是一副穷酸样,伙计都没正眼看他。
“掌柜的忙着呢,当什么跟我说就是了。”
当铺的伙计向来狗眼看人低,但于小柏自觉今日有跟他们叫板的底气了,往衣襟里拽了拽,拿出那个硕大精美的金锁在他眼前晃了晃。
伙计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眼前的穷小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他能拿出来的东西,伸手想接过来看个究竟。
于小柏却一下子收回手去:“我怕你掌不了这个眼,你不把你掌柜的叫出来今天这生意就做不成。”
伙计还真没经手过这么大的一笔生意,也不敢怠慢请来了掌柜。
于小柏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金锁掏了出来交到掌柜的手里。
他恐店家在称上做手脚,一刻不敢松懈盯着那掌柜的。
可掌柜的刚把金锁接到手里,既没验成色也不说称重量就恼怒地将金锁拍在了柜台上。
“哪来的混小子,闲来无事消遣我吗,竟拿个纸玩意来我店里寻晦气。”
骂完又训斥伙计:“你眼是瞎的吗,人家徒弟只是分不清金和铅铜,你连金和纸都分不清,出去别说是我徒弟。”
于小柏目瞪口呆地往柜台上一看,可不就是纸上画的金锁吗,跟姜钰给他的那个一模一样,可他记得拿在手上分明是沉甸甸的。
虽然他也分不清真金还是假金,但他知道那分量那触感绝对不是纸,若说被店家掉了包,他也一直盯着店家的举动,从接过去到甩出来就一瞬间的功夫,就算他会变戏法也得临时准备道具不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哪里找一个跟金锁一模一样的画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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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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