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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盟坛夺擂

1,

万俟凯两次进迫,都被张约奋力化解,并让张约于守中攻了一招。万俟凯不由心道:“这三寸丁于惊涛骇浪中犹有胆量弄潮,果然有些斤两,不可小觑他。”

万俟凯哪里知道,《玉鼎神功》本是堂堂正正的长桥的武功。但是张约是五短身材,在他的演绎下,《玉鼎神功》里长桥都化为了短桥。以至于《神功》里所有长枪大戟似的招式,在张约的身上都显得那么惊奇险恶,谲诡纵横。更兼张约聪明朗照,胆气过人,越是在危险之中,越是精神,怪招频出,战力愈强。

第一场比试,侄儿万俟琮赢了。这第二场如果自己再赢,那祝融庄就稳摘主盟宝座。再说,万俟凯向来骄傲,对侄孙辈从不假辞色。这次更不能丢分儿。所以,万俟凯将这一战看得极重。眼见张约距离自己两丈远。双臂一展,犹如一只大鸟,纵身飞入云端。这一招唤作“云插紫霄”,气象惊人。跟着俯冲,使一招“云封雾绕”,竟罩住了张约上半身所有命门,使张约逃无可逃。周围人见到这等气势,都不由骇然,心道:“这祝融庄向来霸道,果然有根邸。如这等攻势,我是招架不了的。”

因为第一阵输了,所以张约将这一阵也看得极重。他斜着脑袋向上看了一眼万俟凯,并不惊惶。而是身子一转,脱下青布长衫,向上一抖。青布长衫如一片帆一样向上升腾,正好遮住了万俟凯的眼睛。也不是遮住。只是从万俟凯的俯瞰的角度,张约完全隐没在青衫下。万俟凯心道:“一块破布焉能奈我何!”于是想用一声呼喝,震破青衫。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青衫竟自行四崩五裂。化为五片破布,分落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处。万俟凯一惊,眼见地上只有五块青布,却不见了张约。万俟凯心思电转。一想就知这张约定藏在这五块青布中的一块。只是五块形状一模一样。令人难以分辨。若是五块青布都予以打击,这张约定是逃不了。只是这样力量就分散了。不能给张约以致命的打击。若着其一点,对了,自是一战而罢,若错了,以张约的鬼蜮伎俩,定会反击于我,到时候谁为龙谁为蛇,却说不准了。万俟凯本想毕其功于一役,却不想反受制于人。就在这喘息之间,万俟凯这两个念头来来回回过了三四遍。终于落地之时,竟一块布也不击打。而是一个转折,飞向南面。

果然,万俟凯身未着地。东面的一块青布陡然飞起。朝万俟凯兜头便罩。万俟凯人在半空,无从闪避。一拳就了过去。拳头触到青布。青布登时崩碎,四下纷飞。露出了张约小小的如柴的拳头。拳头虽瘦小,但所含的劲力却有排山倒海的力道。万俟凯感觉一股锥心的力道从指骨直透肩头。身体不由又向南飞了三丈远。

张约方才一抖长衫的招式,在《玉鼎神功》里唤作“优孟衣冠”。是绝地里紧急避险的绝妙招式。这一招,孔雀庄各个子弟都练习不佳,就是哥哥张素,感觉这招缩头缩脑,不太雅观,耻于修炼。唯独张约,对这招练习的尤为纯熟,令庄里上下侧目。今日一展其威,妖魅诡奇,亡地得生,周围人惊奇之外,更是钦佩。

张约褪去长衫,里面一身短打,出手更是畅捷。不等万俟凯着地,足尖在地上一蹬,左爪在前,右爪在后,向万俟凯“璇玑穴”抓去。这一招唤作“取而代之”。只是“取而代之”本是楚霸王面对秦始皇的车驾说的。楚霸王和秦始皇是何等英雄。举手投足,皆应规模宏大。但张约使出来则像一只鼹鼠在浅水里趋奔,倍显古怪刁钻。然而这一招威力则一点也没有减弱,反而更显锋锐。

万俟凯人在半空,右臂又因中了一拳,兀自酸麻不已。眼见张约又伸着爪子前来送死,鼻子里冷哼一声。左手大袖一挥,袖口广博,登时吃饱了风,形成一个大口袋。颇有一些“袖里乾坤”的意思。不过,这招在《祝融拳》里叫做“横架仙桥”。本意是拿一个物事横在敌我之间,或是放长击远,或是阻击来敌。万俟凯精炼《祝融拳》,早已把各个招式练得如火纯青,圆熟如意。任何一招都可以随机应变,亦可随敌应变。而不拘泥本来形式。万俟凯用袖袍使用“横架仙桥”一招,守中带攻,的是不凡。张约若不及时刹车或者转向,就得钻进袖子里,自投罗网。

叵奈张约胆子奇大,别人不敢干的事他偏干的。别人不敢自投罗网,他偏要自投罗网。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倒要瞧瞧,这万俟凯的袖子里有什么门道。于是,一脑袋就钻了进去。

万俟凯一见张约竟钻了进来。连忙旋转袖口,意欲将张约裹在袖子里,来个瓮中捉鳖。万俟凯手臂长大,袍子顺势一脱,攥在手里,倒腾几下,就封住了袋口。张约就如闯入麻袋的兔子,被包裹在袍子里了。这一幕如同耍猴一般,周围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合适。张素也倍感尴尬。

就在万俟凯以为大功告成之际。嗤的一声响,袍子崩裂。露出了张约原形。再看时,张约已经扼住了万俟凯的手腕。万俟凯大惊,慌忙掣肘。却不想张约利用身体的重量,已趁势往下一沉,跟着双脚蹬地,运劲于臂,竭力往后拉。意欲使万俟凯失去重心,扑倒在地。

万俟凯大怒,心道:“你这么个三寸丁也想蚍蜉撼树!妄想!”身子一沉,放低重心。跟着腰马一转,竟将张约整个人托举起来。接着就要自下而上画个半圈,将张约重重往地上一磕。那架势就像刘皇叔摔孩子一般。周围人都不禁“哎呦”了一声。张约的哥哥张素爱弟心切,招手就要阻止万俟凯。可是口还没有开。不知张约在万俟凯手臂上做了个什么动作,竟探过脑袋,恶狠狠地朝万俟凯脸上吐了一口浓痰。浓痰量很大。弄的万俟凯眼睛上脸颊上都挂满了。

这一变故,可把万俟凯恶心到了。万俟凯如果不顾浓痰,趁势将张约磕在地上。张约不死,也得筋骨散架,将息数月才好。可是这口浓痰实在太恶心了。万俟凯一愣神,不觉抬起袖子想去揩一下。

张约趁此空隙,挣脱万俟凯手臂,在地上猛然一扫。硕大的万俟凯竟摔了个四脚朝天。张约趁势又补上一脚。万俟凯登时在地上滑出五丈远,正好停在主位的交椅前。张约道:“承让!”口里虽这样说,但自己的腿骨隐隐作痛。方才一扫一踢,虽然得手,却未能折其骨断其筋,反而震的自己隐隐难以承受。万俟凯内功之深之厚,有如高山巨石,非张约所能及。

万俟凯一跃而起,方想进攻。张素站起来,伸手搭在万俟凯的肩上,内力到处,竟使万俟凯动弹不得,乃道:“万俟二老爷,胜负已分。请回座。”说完,一招手,示意张约回到座位上去。张约看见,就往座位上走去。

万俟凯晃了晃身子,竟纹丝不能动,怒道:“张庄主,贵庄的武功里也有吐痰这等下三滥的招式嘛?”

张素道:“万俟兄,贵我两庄现在是一胜一负。平了。这主盟之权看来是落在你我身上了。咱俩怎么比,万俟兄有何高见?”

万俟胜知道,这张约虽不是等闲之辈。但若论武功涵养、动静法度,二弟万俟凯明显比张约高出一筹。方才之失,既不是二弟轻敌,也不是张约技高一筹,绝技在身。说张约弄险使诈,都高看了他。用吐痰这等法子,简直比下三滥还下三滥,即使百姓泼妇也不屑为。况且方才二弟只是输了招式,并未伤筋动骨,也未输阵仗,足可再行一战。可人家见好就收,却让你不好说话了。强词夺理,非要论个黑白,当然可以。可当着众目睽睽,这样口舌扯皮就太**份了。算了,谁叫咱太要脸面了呢!输了就输了,作哥哥的找回来便是。乃道:“张兄,以咱俩的身份在动手动脚,恐怕不宜。久闻张兄内力深厚,兄弟正好借机见识一番。还请张兄不吝赐教。”这意思就是第二阵祝融庄翻篇认输了。

万俟凯老大不服,对哥哥道:“哥,这……”见哥哥态度坚毅,终于不好说什么。只好退下。

2,

万俟胜道了一声“请”,身影一晃,人已站在中场。万俟胜的座位和现在他所站的位置足有三丈远。但万俟胜一晃就过去了。至于怎样过去的,周围人竟没有看清。更令人惊奇的是,万俟胜身着大红长袍。这么快的速度,长袍竟无飘举的痕迹。

张素和万俟胜年纪相若,功力相当。近几年,因为要对抗紫微庄。孔雀庄和祝融庄合作有年。两庄的功夫自是少不了切磋参研。互有精进。只是没想到紫微庄主突然长逝。主盟之座突然真空。紫微庄的公子们不思团结友爱,反而祸起萧墙,大损实力。这才让孔雀庄有机可乘。而祝融庄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有紫微庄在,祝融庄在孔雀庄面前屈居第二,自无不可。没了紫微庄,祝融庄如何甘愿称小。两庄因为都有望成为主盟,接替紫微庄。这才有了嫌隙。自是面上虽然和气,骨子里都已将对方视为劲敌。万俟胜方才一晃,轻描淡写。但动作神出鬼没,可谓先声夺人。张素久经战阵,岂能不知。于是也是一晃,如影随形,人已站在万俟胜跟前,所穿长衫,亦无飘动之形。

淳于天自从于山洞中得白衣女子所留稿纸真传,武功内力已居上乘。在他眼里,万俟胜和张素方才移形换位,并无惊奇之处。只是二人动作有所不同。万俟胜是奔冲而至,张素是疾走以达。衣带之所以不飘不举,乃是为自身内力控御所致。淳于天若要如此,只要稍摄心神,亦可办到。

万俟胜和张素相距不盈三尺,眈眈相向。万俟胜身体稍稍下沉,稍扎马步,当胸竖起右掌,小拇指外缘对着张素,乃道:“请!”

张素不疾不徐,亦慢慢下沉身体,扎个马步,竖起右掌,掌缘对着万俟胜。然后以己之腕轻轻格住对方之腕,道:“请。”“请”字一出,一股内力就已推了过去。

万俟胜早有准备,一察觉对方内力涌至,自身所蓄内力立时发动,真气通过手臂,涌至手掌。将张素推来的内力悉数推回。张素内心微微一颤,立感对方内力如惊雷破柱,砰訇而至。全不似自己内力绵密温厚,勃勃而发。于是更加收摄心神,不露声色,凝持对敌。万俟胜也感到对方内力虽是软而柔,却厚如云雾。内力所至,都被软在那里,无从伤敌。于是更不敢轻敌,谨严展力。

二人都是一庄之主,自恃身份,断不会像万俟琮和张挺那样,手舞足蹈,作小儿狂夫模样,也不会像张约那样,不顾身份场合,丑态百出。二人皆面不改色,风平浪静,一个姿势就保持了良久。但全身真气流转于脏腑,奔腾于股肱,作用于手掌。于无声无息中风雷大作。

堪堪三刻钟下去,不分胜负。万俟胜道:“何不换个姿势?”

张素也感觉眼前姿势难决雌雄,于是道:“好!”

“好”字一出,砰的一声,二人同时收掌,各自跃开。跟着各自一晃,竟互换了位置。更不停歇,四掌运作,又拍的一声,四掌一对。双方又拼将起来。再看底下,二人都是右腿攻左腿蹬的姿势。自“好”字一出,二人的方位、动作、形容、姿势、快慢,竟一模似样。仿佛相互刻板一般。

对掌之前,万俟胜就将丹田所聚真气悉数凝于掌心。掌心一对,万俟胜立时将全部真气悉数倾于张素。张素也早算计到这一点。亦将所有真气全都荟聚于掌心。这次拼决,全不似开始时那般溪水流转,互有往来。而是虎啸龙吟,沧海波涛,誓将对方堤溃人亡的架势。毕竟,开始时,二人只稍扎马步,手腕相格。拘于形式,就算要全力拼斗,也使不上气力。这才不得不换个姿势。姿势一换,四掌对决,张素立时感到手掌仿佛被千钧般重的铁锤砸中,心神筋骨不由一晃,魂魄也仿佛被挤跑了一下。还好的是,张素的心神气力只是稍稍一散,又立时凝聚,全力对敌。竟使万俟胜讨不得半分便宜。却也难怪,《祝融拳》相对于《玉鼎神功》,就如巨石投江。巨石虽然能激起千层浪。但江海博大,终能恢复平静。但话又说回来,江海虽能淹没巨石。但若没有足够的运力,也是奈何不了巨石的。

就这样,万俟胜一道内力一道内力扑将过去。都似泥牛入海,化于无形。而张素亦然。他也将自身的内力一道一道扑过去。虽道道有惊涛拍岸的气势,却终究奈何不了崖岸。开始时,二人都抱着志在必得的气势,拼尽全力,全然不惧。稍一延俄,二人内力耗去大半,都不禁害怕起来。

万俟胜雄武霸道,但这样耗损内力,也是平生第一次。若说有取胜的把握,那是没有。毕竟对方是孔雀庄主。但要认输,自己也不弱。万一对方也如自己一般,智勇俱困,真气不济。目下也是勉力因敌,虚张声势。那自己率先偃旗息鼓,岂不丢人,抱悔终身。毕竟,他代表的是整个祝融庄的利益,而不是他自己。但要继续拼下去。万一两败俱伤,甚而殒命当场,那就不智也不值了。传扬出去,或留于后世,谈及此事,世人会说,万俟胜因为一个主盟宝座,竟连命也不要了,真是愚痴至极,贻笑方家。饶是万俟胜这样想,但到底心有不甘,依旧全力以赴。

张素之于万俟胜,虽然端重俨然。但面对主盟宝座,生死之局,也是心有不甘,不敢怠慢。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内力一点一点枯竭,渐渐脚底发虚,筋力疲软,真气短促,不复汪然鼓荡。他依旧潜心运作,冀望对方率先俯首认输。

堪堪就要日落。两位庄主困于内耗,一筹莫展。周围人见二人如此对决,没个了局,又是好奇,又是焦躁。万俟凯见哥哥久久拿不下张素,很为哥哥担心。但他心想,就算哥哥此次遭劫,还有他压阵。祝融庄有他在,散不了。就算张素这老儿赢了,内力也要十去七八,到时候自己以逸待劳,一脚结果了张素。再把张约这个三寸丁一掌拍死。整个百龙镇就是他万俟凯的天下,谁敢道个不字!至于眼下如何助臂哥哥赢得比赛,万俟凯向来自高身份,想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同样身为二当家的张约,自小视哥哥如天神一般敬重。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他见哥哥这样消耗内力,势必要伤及性命,不由担心起来。他心思活泛,又聪明诡诈。心里想到什么,手脚就不觉行动起来。他趁人不注意,悄悄从座位上下来,隐入人群中。从众人身后绕着,悄悄走到南面。又一步一步挤过人群,挨到前面。张约身形娇小,又是小心翼翼,不露声色。众人竟都没有注意。中间和花魂擦肩而过,花魂眼里只有淳于天,谁也不放在眼里。淳于天隔着人倒注意到了他。但淳于天哪里敢惊动,反而要别过身去,掩饰行迹。

张约挨到前面,影在人群中,看着哥哥的背影,悄悄捡起一粒石子。那粒石子只有指甲盖四分之一大小,轻若无物。张约捏在指尖,准备一弹。这粒石子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只要击中万俟璋,使他略一分神。就会露出破绽。哥哥到时趁势追击,定会大获成功。想到此处,张约不由暗自窃喜,自夸聪明。

3,

正当万俟凯彷徨无计之时。不知怎的,眼光忽然瞄到了张约的身影。万俟胜心头暗暗一沉,深知这三寸丁向来诡诈莫测,不讲武德。上一战打败二弟万俟凯,用的就是下三滥的手段。今次这厮突然出现在张素身后,又混迹在人群中,鬼鬼祟祟。想来不会憋什么好屁。可眼下自己被张素制约,万一张约再使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来招呼自己,却是不好对付。而舍弟万俟凯凶狠猛恶,却没有张约心窍多。想要出言或是使眼色给自己人。但在全力御敌之际,焉可分神?想想真是晦气。今次本来是争夺主盟的,却都栽在张约这下三滥手里。万俟胜心神一窘,却忽就计上心头。当即左臂一转,从袖口竟飞出一支箭来。

张素如何想到万俟胜竟以庄主之尊发射暗器,行小人之径。这一下变起仓卒,完全在意料之外。张素大惊失色。急忙侧身闪避。可终究因为距离咫尺,双掌被万俟胜所制。这一侧身,到底慢了一步。嗖的一声,袖箭已贯穿右肩。按理来说,这一箭伤得并不算重。但是张素在全神竭力筋骨紧绷御敌之时,遭此暗算。心神一惊,真气一滞。高手过招,胜负只差一线。万俟胜一经察觉,逮着机会,岂容放过,迅速凝聚全部真气,沿着双臂,朝张素铺天盖地、排山倒海般一灌而去。就恰似一股万顷洪水,偏偏撞到一座巍峨绝好的堤坝。正在无可奈何僵持之时,忽然冲开一个缺口。跟着所有的洪水都顺着这个缺口汹涌而入。而堤坝随即崩溃坍塌。

张素全神真气被打散,胸口随即感觉受到一记重锤。登时鲜血狂喷,向后跌飞。张约指尖的石子还未出手,竟见哥哥被震飞,朝自己这面撞来。张约救哥心切,顾不了那么许多。纵身一跃,意欲在半空接住哥哥,让其免受跌落之苦。

可是他这一动,万俟凯冷眼睃见,当即飞身一跃,恰似一道黑云入空,长腿伸处,竟向张氏兄弟踹来。张约抱着哥哥,人在半空。猛见一只长脚踹来,避无可避,于是仓促之间,当机立断,伸掌便硬生生接住了这一脚重击。咔的一下,张约顿觉右臂筋骨俱碎。抱着哥哥,二人在空中一个滑翔,都重重摔在地上。二人都是屁股先着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极为狼狈。身体还没坐定,胸内气息拥塞,忍不住,又狂喷了几口血。二人急不择地,还险些互喷了一脸。孔雀庄的人见了,慌忙抢过来,将二老扶起来。

张约右臂折断,但较之张素较轻,看见哥哥肩膀上的短箭,知道受了暗算。于是理直气壮地质问道:“说好的比试内力。阁下却突施暗算,怎么说?”

万俟凯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能怎么说?”

张约道:“我问的是尊兄,不是你。”

万俟凯道:“我这话是说给尊兄听的。不是给你听的。”

张约见万俟凯针锋相对,不好拗他,回头看看哥哥。见哥哥脸色急坏,不好出头。刚要开口,却听张素缓缓开口道:“万俟兄,相交四十余年,想不到万俟兄还有这一绝招。敬佩。”

万俟胜道:“早年练得粗浅功夫,不值一哂。”

其实,这得益于万俟胜生性警觉。尤其自当上庄主以来,身份尊贵,觊觎人多,想杀他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他很小就潜自练习了这套袖箭,想在危险之时,绝境之地,以为自保。

然而一者他武功高绝,再者保镖有力,三十年来,竟未曾一用。以是人多不知。今番和张素对决,也没有想过用此袖箭。只是张约突然出现。万俟胜出于警觉自保,也出于成功心炽,自然而然想到了这套袖箭。没想到,袖箭一出,竟能重创张素。张素在半年内难以恢复功力。至于张约,二弟万俟凯就可料理了他,其余孔雀庄的人,则不足为惧。

只是作为一庄之主,在大庭广众之下竟尔暗箭伤人,胜之不武。万俟胜心中隐隐羞赧。但张约立榜样在前,他为何又使不得。况且张约出现,专使幺蛾子,我方这样做,亦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说到底,这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况且他用的是袖箭,不是浓痰。这比张约干净高尚多了。再者,大丈夫做便做了,羞答答作女子形状,成何道理?回头看了一眼孔雀庄摆好的主盟宝座,今日则成了他的嫁衣,又不由得意起来。

羞愧之意在万俟胜心里只逗留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被他消解完毕。进而如何坐好主盟之位,为爱子报仇,登上心头。

张素心中愤恨不已。今日的结局,张素在心头盘算了许多种,成是怎样成,败是怎样败。可千算万算,偏没算到会是这样结果。虽说可以抢白万俟胜几句。但眼下内力受损,弟弟张约受伤。即使在口舌上讨到几分便宜,也不能反败为胜,扭转乾坤。这口毒气终究要暂时按下,当务之急是回庄养伤,日后再做图谋。于是道:“万俟兄技高一筹。恭喜!”又道,“挺儿,你暂代为父随礼。我们受了伤,就先回去了。”说罢,就带领孔雀庄一众人哗啦啦去了。只留下张挺一人讪讪地坐在边角,代表孔雀庄。

4,

夕阳西下,四周昏暗不已。

万俟凯吩咐万俟琮准备数百把火把。火把点上,腾腾燃烧,把偌大的主盟场地照耀的亮如白昼。并吩咐孔雀庄杀猪宰羊,犒劳在场的所有大小人物。

万俟凯道:“请盟主登坛就位!”

话音一落,万俟琮双手执一火把,趋步到万俟胜跟前,恭恭敬敬递上火把。万俟胜从主位慢慢站起,整好衣衫,接过火把。转身从容走向七层坛。坛高七层,他每上一层,四周就会亮起一遭火把。等上得七层,底下六层四周皆有火把照耀。

坛顶中央矗立着一口百龙四方大鼎。万俟胜将火把投进鼎内。鼎内油量过半。腾的一下,火势燎天,高有万丈。映照着万俟胜心雄万夫的严肃的脸颊。众人一齐望向七层坛,把各人的脸孔也照耀的油光锃亮。万俟胜、淳于虹、秦昀、张挺还有淳于天等,都望着七层坛的百龙大鼎,望着万俟胜。他们心思不一,却都知道新的势力到了。百龙镇换天了。

5,

下得盟坛,万俟胜端起一碗酒道:“承蒙诸位抬爱,老夫今日忝居盟主之位。老夫今日特特盟誓:今后一定奉天正义,剪除妖邪。保镇安民,同享太平。若存心不仁,削绝大义。则天地不容,神人共戮。皇天后土,保佑鉴察!”说完,一饮而尽。

周围人见此,都道了一个“好”字,而后也都喝了一碗酒。

万俟胜手一招,众人就都陆陆续续坐下来,该吃吃,该喝喝。

万俟凯道:“诸位。方才家兄说了。我们既当盟主,一定奉天正义,剪除妖邪。我问大家一句,这杀人偿命,是不是正义?”

周围人一听,当即叫了一个“是”字。

万俟凯听了,迤逦走到淳于虹跟前,阴恻测问道:“淳于庄主,你说呢?”

淳于虹满以为孔雀庄会拿下主盟之位。日后依附孔雀庄,在其庇翼下,足可得保首领。于是,受到孔雀庄邀约,就带着两个儿子来了。却不想,孔雀庄在关键时刻马失前蹄,功亏一篑。自万俟胜胜了。孔雀庄引兵退去。淳于虹心头就被一层厚厚的阴云笼罩,沉甸甸的,惴惴不安。是留也不是,去也不是。无论是喝酒吃肉,还是起立欢呼,还是眼望盟坛。淳于虹总是不是滋味。他知道,以祝融庄的霸道脾性,他们一定会来算总账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潜龙庄的好日算是到头了,气数尽了。可是,又怨谁?谁让自己生了个不着调的败家子?妈的,自己一辈子兢兢业业,到头竟被自己儿子一夜给毁了。命!真他妈是命!

可当暴风雨真个临头,淳于虹倒不怎样恐惧了。他道:“我只知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凡事必须讲究证据。才能叫人心服口服。”

万俟凯道:“说得好!那天我仔细检查了一遍,舍侄万俟璋是死于贵庄的潜龙掌。而且,现场那匹死马,是令公子淳于天的坐骑。你说这是不是证据?”

淳于虹道:“但没有证人。没有人看见是犬子所为。况且,犬子武功低微,焉能轻易戕害令侄。再说犬子至今下落不明,想必早已为奸人所害。”这些话一出,在场有些人点头称是。只是碍于祝融庄势力,不好出头。

万俟凯道:“前日屠龙帮向我报道。他们在血龙山找到令公子。令公子好手段,一口气杀了他们八个高手。屠龙帮,十三太保,一夜之间,死了八个。这是武功低微?这是没有证人?”

屠龙帮所为,自是不会告诉淳于虹,也不会公之于众。众人听见,惊而奇之,不禁窃窃私语。有人惶惑此事真假,有人暗赞淳于天手段高强,也有人冷眼旁观,静等好事。

淳于虹不好质疑万俟凯说的话是真是假,却道:“这到底是屠龙帮一面之词。况屠龙帮名声狼藉,江湖上人所共知,岂足采信?”

万俟凯道:“来人!”说完,只见一行人抬着八个担架走来。担架上各躺着一具尸体,被白布蒙着。万俟凯道:“这八具尸首就是那八个高手。他们都丧命于贵庄的潜龙掌。而旁边这位蒙面的姑娘,即是屠龙帮十三太保中的鸡杀手尤凤。十天前,屠龙帮十三太保,有十二人陆续狙杀淳于天。不料,他们没有杀死淳于天。反而被淳于天一一杀死。这位鸡杀手尤凤姑娘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又道,“淳于庄主如果不信。尽可以问她。”

淳于虹道:“既是亲眼目睹。那么敢问犬子何在?犬子如果武功高绝,能杀你们八人,那么尤凤姑娘作为鸡杀手如何还活着?还有,姑娘你怎么证明自己就是屠龙帮的人?”

尤凤道:“令公子杀了我帮八人,然后就跑了。至于跑去哪里,我们如何得知?至于我是不是屠龙帮的人。淳于庄主是怀疑我的身份呢?还是怀疑你们百龙镇新任盟主的判断?况且,这八人的确死于贵庄的潜龙掌,岂能有假?不信,淳于庄主可以自行检查。”

尤凤这些话尽是强辞威逼,淳于虹倒不好反驳什么。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兹事体大,关乎潜龙庄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淳于虹过去检查了几个人的尸体。见他们受掌的位置虽是不同。但瞧其掌印,却是潜龙掌无疑。而且几具尸体筋骨强健,生前的是好手。看到这些,连淳于虹自己也笃定这些是犬子淳于天所为。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淳于虹只有叹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万俟凯道:“淳于庄主,无话可说了吧?”

淳于虹道:“贵我两庄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要说犬子杀害令侄,没有理由啊?恐怕是别有隐情?”

万俟凯道:“令公子无端介入我庄私事,抢走我家奴仆,打伤我家庄客。这些眼巴前的事,庄主忘了?哼,大丈夫要敢作敢当。巧言讳过饰非,岂是君子当为?”又道 “淳于虹,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淳于虹道:“贵庄刚当上盟主就要欺辱人吗?”

万俟凯道:“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我们这样做,是维护正义。如果我孔雀庄连自家子侄的仇恨都不与报却,那百龙镇谁还信任我们可以主持正义!”

淳于虹道:“那贵庄想怎么样?”

万俟凯道:“我说了,杀人偿命。”

淳于虹道:“可是犬子下落不明,如何偿命?”

万俟凯笑道:“令公子是个什么东西!他那条粪草不值的贱命抵得过我侄子金枝玉叶般的贵命嘛?”

淳于虹道:“你什么意思?”

万俟凯道:“杀了你们全庄的人,都是便宜你们!”说完,就是一记祝融拳朝淳于虹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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