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已过,骄阳渐升,屋外石榴花开得正好,艳红似火,恼人的知了却不合时宜的飞进树荫,嘤嘤嗡嗡地聒噪。
尽管小林听到蝉鸣便立即悄声过去将其撵走,还是将正在睡懒觉的曲花间吵醒了。
曲花间向来睡得晚,起得也晚,但古代房屋到底没有什么隔音设计,屋外动静稍微大一些,就能将他惊醒。
手底下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惯,只要没有要紧的事,一般不会早上来寻他。
胡管事是在午饭后带着人来的,他躬身行礼,跟在身后的五个人也跟着弯腰。
经胡管事私下交代,这五个人都是从前给原主父亲做事的,能力品行都还不错,除了他们五人还有几个能力不太行的,他自己做主给安排在分店做活计了。
只见一面曲花间也看不出什么,只让几人做了个自我介绍。
五个人年纪都不小,最年轻那个,也有四十出头,和胡管事一个姓,胡管事叫胡广青,他叫胡广蓝,两人是隔了三代的堂兄弟。
还有一个岁数最大的,叫吴家宝,已经五十二了,在这个平均年龄六十几岁的年代,他这个年纪算得上是黄土埋了大半截了。
这么大岁数了还来找工作,曲花间向胡广青投去疑惑的眼神,胡广青会意小声在他耳边交代。
“老吴啊,前年雪灾的时候他家房子被压垮了,儿子儿媳都被砸死了,留下一对孙儿,平日里他老伴带孙子,他在码头抗包挣钱养家,身体好着呢。
而且他以前可是跟着老东家南下做过生意,很得器重,只是老伴儿身子骨弱,常年吃药,抗包已经供不起了,这才求到我这来……”
胡广青给老吴说了不少好话,又拍胸脯保证这人能力绝对是几人里面最强的,曲花间这才点点头示意继续。
另外三个分别叫周海,李勤和李富贵。
李勤从前是曲记杂货铺的掌柜,李富贵则打理过一间酒楼,周海是酒楼的大厨。
胡广青正在筹备开第三家火锅店分店,曲花间便让他将李富贵和周海带着,若合适就安排做掌柜。
李勤被安排去城外庄子上,给杨管事打下手。
而老吴,曲花间暂时没说要给他安排什么职务,只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做些杂事,老吴也不多话,点头应是。
“工钱的话,因为现在没什么工作给你,就按一个月三两银子给你算,包两顿饭,每十日休息一日如何?”
三两银子在曲家只比负责洒扫的婆子高一些,收入虽说跟码头抗包差不多,但不用下重力气不说,还包两顿饭,能节省一笔伙食费,老吴对此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岁数到这了,力气一日不如一日,能得到这份轻省活计,他知道是东家看他可怜,想到家中日日都要吃药的老妻,和才几岁大的孙儿,老吴只剩下满满的感激。
——
老吴在曲家待了半个多月,平日里除了跟着东家去各处产业视察,就是看看账本。
除了看,曲花间有时也会提一些问题,他都一一回答。
到底是多活了几十年,许多事情他的处理方式都经验老道,讲起话来头头是道,他的建议多数都被采纳了。
葡萄酒开工的时候,林茂回来了,带着新的一批货物。
边军将士有了粮食,这次不必像之前那样着急,曲花间特意给林茂放了几日假,好好休息一阵再南下。
林冉嘴上别别扭扭的说一点都不想自家兄长,身体却十分诚实,蹦蹦跳跳的收拾了小包裹,跟着林茂回乡下了。
林茂在乡下的房子前年被雪压垮了,这两年又一直忙着给东家做事,也没顾得上修葺,好在陈成家今年新修了几间青砖大瓦房,回去也有地方可以借住。
虽说兄妹俩平时都住在曲家,但在乡下人眼里,老家就是根,不能丢,林茂打算将原先的破茅屋推平重新修两间房。
陈成听说好友打算修新房,还特意问了问他银子够不够,不够的话可以先从自己这里借点,被林茂婉言拒绝了。
“你可别跟我客气,有需要尽管提,对了,冉丫头的药钱你还给东家了没?”
林茂一脸认真的拒绝,陈成只得将钱袋子往怀里塞。
林茂点点头,“还了。”
“那可太好了,如今你债也还清了,等新房修起来,就该琢磨着讨个媳妇了。”陈成十分替好友高兴,乐呵呵地说。
林茂还真没怎么考虑过娶媳妇的事,只道随缘就好。
次日,林茂请的匠人如约而至,原先的老房子只剩几面残墙断壁,三下五除二便被推平了。
——
这边林茂热热闹闹的修新房,那边曲花间正找到老吴谈话。
他问老吴愿不愿意去南方发展,“我知道,故土难离,你若愿意,可以先去试试,若合适再将家人接过去,不合适的话再回来。”
老吴有些犹豫,毕竟自己妻子身体不好,孙儿又还小,可曲花间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的疑虑。
他让老吴将家人接来曲家居住,同林茂和余三母子一般。
家人住在曲家,有人照看,老吴没再纠结,连忙点头答应,东家让他去南方是看中他,这样的机会别人想要都求不来。
“下次林茂南下时你便跟他一道去,多跟曲宝熟悉熟悉,干得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曲花间的打算是培养老吴常驻南方,打理那边的生意,将曲宝换回来,身边小林照顾人虽说妥帖,但为人太过木讷,许多事情不好交给他办。
还有幽州那边,也得安排人常驻,曲花间长长地叹口气,人手还是太少了!
只是这些东西急也急不来,还是过好眼下更为重要。
接下来的日子曲花间没再折腾新的生意,而且把手上的事情一件件捋顺,查漏补缺。
林茂休息了半个月,新房一封顶,还没住上两日,便主动销了假,带着老吴南下了。
两人走了没多久,便到了秋收季。
曲花间抽空去庄子上看了看,秋日阳光正好,金黄的麦浪连接碧空,形成一卷颜色分明的彩画。
远处水稻还未完全成熟,青黄相接,要等小麦收割完刚好能接上。
今年是个丰收年,地里割麦子的佃农一个个晒得黑黢黢的,汗水将麻衣打湿贴在背上,看着就很黏腻难受,但他们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容。
至少今年不会饿肚子了。
紧锣密鼓的秋收持续了近两个月,最后一粒粮食入仓后不久,天上也飘下了第一片雪花。
第一场雪稀稀疏疏下了小半天,屋顶上铺满一层薄薄的银霜,气温也明显下降许多,小林早早的点上炭盆,又奉上一杯温茶。
曲花间小口小口的啄饮着茶水,有些担忧的看向北方,幽州地处北荒,冷得比冀州早得多,此时怕已经大雪封路了。
林茂前两日刚到青岱,此次南下,没再买粮,而是将货物换来的银钱买了冬衣和布匹棉花之类的过冬物品送往边城。
也不知道够不够,冬衣昂贵,哪怕是最便宜的粗麻布夹棉衣,也要一百多文一套。
但北荒严寒,普通的薄棉衣根本不顶用,一件衣服起码得塞两三斤棉花才能勉强保暖。
而一斤棉花得要六七十文,算下来一两银子也仅够买三套衣服的。
边军将士二十万,光衣服就要六七万两银子,加上做棉被的麻布和棉花,得要二十多万两银子。
之前临近秋日,幽州军民都忙着抢收庄稼,跑山人也少,拉回来的货物卖了不到十万两,加上自家产出的货物,和南方的生意,林林总总凑了十三万两。
好在曲花间让林茂把上次南下剩的黄金一并带上,又托秦家作保,打了好几张欠条才凑够了物资。
看到账本上夺目的赤字,曲花间心在滴血,这二十万边军简直是吞金兽!
好在棉衣棉被这些东西不算消耗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套少说也能穿个好几年,不然再厚的家底也干不了这亏本买卖。
刻在华国人灵魂里的基因让曲花间充满干劲,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亏子弹。
落后就要挨打,同志仍需努力!
若是让鞑靼的马蹄踏破边城防线,谁都不能独善其身,到时候想做个偏安一隅的富家翁就只能是梦想了,梦里想想。
冬日往往是最清闲的时候,农民不用种地,商人不会在冬天走商,除了要上班的牛马,大多数人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窝冬,曲花间也不例外。
咸鱼终于可以短暂的躺平,但曲花间只能算半条咸鱼。
“老师,囡囡的作业我检查完了,您看看对不对。”林冉递上一个线装的小作业本。
“嗯,勾出来的都是对的,错题你给囡囡讲了吗?”曲花间迅速过了一遍小本子上的题目,眉头微蹙。
囡囡全名吴囡囡,还有她哥哥吴康康,是老吴的一双孙儿孙女。
教两个也是教,四个也是教,老吴的家人搬来之后,曲花间便让俩孩子跟着林冉和李阿大一起读书。
好在有两个大的带着小的,教学进度也没拉太慢。
林冉现在俨然有点“小班长”的影子了,一本正经的汇报:“都讲了,我还让囡囡重新做了一遍,都做对了,就是康康还有两道题没做对。”
吴康康今年七岁,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活泼好动得很,读书也容易走神,好在还算听话,虽然读得不好,至少态度端正。
曲花间也不强求,读书只为知事明理,也不是非要成绩多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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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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